76 (1)
監控畫面裏, 那抹人影在無數攢動的黑影中時隐時現,根本看不清。
溫默盯着畫面:“這是修啓?”
修重:“不确定。”
溫默試着手動給藍閃蝶調整了監控角度。
離得更近,一片烏鴉的叫聲中傳來人的慘叫。
“啊啊啊——!走開!啊——!”
那個人在樹影和撲騰的鳥類中不停地逃竄,被圍撲過去的鳥類啄得嗷嗷直叫。
修重忍不住坐直了一些。
那個人背對着鏡頭, 穿着黑色襯衣和長褲, 只能看出個大概的輪廓。
突然一只白腳鷹撲下去, 鷹爪鉗住他的左臂猛地往上扯, 直接把人的手臂鉗斷。
“啊啊啊啊——!”
修重瞳孔一縮,打開車門就要下去。
不管是不是修啓, 先救了再說。
溫默一把拉住他:“他轉過來了!”
修重看向監控器。
那個人面目猙獰,瞪大的雙眼溢滿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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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重握緊軍刀的手稍微松了一些。
“不是, 他不是修啓。”
這雙眼和啓叔差太多了。
溫默将剛才那個畫面定格拖動出來放大, 又看看修重。
“和你完全不像。”
好歹是父子, 總不能兒子長得國色天香,老爹長得賊眉鼠眼的
。
從車裏到那個地方要穿過幾百米長滿巨型變異植物的林子,就算修重有心想救也來不及。
沒幾秒鐘, 監控畫面裏的人就被分食了。
“這個人為什麽會突然出現?”溫默不解。
這裏是5區, 還緊貼着46號基地的管制區域, 一般獵人不敢來,專業獵隊也不會來這種地方, 更別說大晚上獨自一人竄進鳥群, 簡直找死。
修重盯着畫面,低聲說:“讓阿茲把視角調低了一點。”
在一堆交錯盤繞的樹藤和樹葉縫隙中有一角布料。
随着監控往那邊移動,逐漸露出下面破爛的帳篷。
帳篷被整個藏在樹葉下, 門是半敞開狀态, 四角的骨架有些變形, 一旁潮濕的泥土中還倒插着一把染血的軍刀。
“這個人在鳥群下面紮營?”溫默簡直難以置信, 這種傻子怎麽能活到現在。
修重:“一般會在獵區走動的人都不會這麽沒常識。”
這事怎麽想怎麽詭異。
修啓約他們在這裏見面,到現在一沒看到人,二沒看到消息,倒是突然冒出這麽個奇怪的人。
“這把刀是軍制的T806,去年剛升級的款。”
溫默查看那個帳篷,“帳篷倒是很普通,千把塊錢的東西。”
有什麽在畫面上一閃而過,修重抓住溫默的手:“重新調回剛才的視角。”
溫默不解,重新往回移動。
“停住。”
修重把定格畫面拖出來放大。
在帳篷上方橫七豎八的藤條中,一條上有一些泛白的凹痕,呈一定的規律分布,不像被鳥類的爪子抓出來的痕跡,倒像是被尖銳的物體刻意鑽出來的。
藤條上布滿了綠苔,只有凹痕中沒有,看起來剛被弄上去不久。
“留意基地開出來的車輛。”修重看着這串密碼,低聲道。
能留下這密碼的人,他們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誰。
溫默聲音涼飕飕的:“要是沒發現這密碼,他是不打算見我們了?”
修重回想了這事的整個經過,淡淡道:“我們一定會發現。”
剛才死掉的人恐怕是在不清醒的狀态下被修啓打包塞進帳篷,放在了樹葉下。
等到人清醒過來,下意識就會打開帳篷出去,而這個點剛好是烏鴉這類夜間捕食者高頻活動的時間,只要人一出現立刻就會被它們盯上。
而他和溫默蹲點守了一天,必然會留意一切風吹草動,只他們被那邊的鳥類吸引注意力,修啓的計劃就成功了。
溫默讓幾只藍閃蝶調整方位,進入無人機檢測區域,嚴密監視基地的所有出口。
“他最好是乖乖出來。”
修重:“……必須讓他乖乖出來。”
兩天沒睡的溫默,那火氣誰扛得住?
夜裏11點20分,基地南邊的小門突然打開,開出來一輛全黑的軍用越野車。
如果車子直行,必然會從他們面前開過去。
有藍閃蝶做視角,溫默啓動了小灰的第二形态穿山甲,藏在草叢裏。
軍用越野車上總共五個人,前後排四個士兵,加上坐在後排中間的醫生。
這個點離開基地,怎麽想都不太合理。
所有士兵全身穿戴護具,連頭都包裹得嚴嚴實實。
經過一處時,副駕駛的車窗突然降下來,坐在裏面士兵翻開護目鏡朝修重他們躲藏的地方看。
後排的醫生被冷風吹得一激靈。
“把窗戶關上,冷死了!”
士兵合上護目鏡,關閉車窗。
“那裏好像有什麽東西。”
後座兩個士兵立刻看向那個位置,緊了緊手裏的機槍。
司機:“有人?!”
副駕駛的士兵搖頭:“是樹藤盤起來的影子,怪吓人的。”
後排醫生一臉不耐。
“在這種地方待久了,看樹藤都眉清目秀的。”
司機悠悠道:“那有什麽辦法?外面的人還羨慕我們的工作嘞,這年頭不知道多少人找不到工作餓死。”
穿山甲內。
看到監控畫面裏的那雙眼,修重心口一跳。
不等他說,溫默就把這一幕截屏下來放大。
“是他吧?”
修重沉着臉:“是他。”
他竟然又混進了基地護衛軍裏。
怕被發現,溫默沿着小林子跟過去,直到離開植被覆蓋的地方前才重新切到越野車模式。
軍用越野一路開出5區朝相鄰的4區方向開,這個位置已經進入到旬洲地界了。
修重看着地圖上标出的距離,從基地到這裏,應該已經快到克隆體腦部芯片設定的最大範圍了。
果然,十分鐘後,軍用越野車開進一處荒廢的露天籃球場後就停了下來。
籃球場四面圍欄腐朽破敗,爬滿了變異植物,右側原本是小公園,如今長滿了頂天立地的向日葵,最矮的都有近二十米高,随便砸下來一顆瓜子都能把人砸死。
溫默把車子停在三百多米遠的菜地裏了,外翻的菜葉剛好蓋住車頂。
藍閃蝶飛到籃球場圍欄上,球場內還算幹淨的幾平方空地拍得一清二楚。
大概十多分鐘後,又有一輛不顯眼的黑色皮卡開進籃球場。
從皮卡上下來一男一女兩個beta,三十歲上下,一身輕裝,女的還穿着裙子,看起來不像獵人。
等他們下車後,軍用越野上的五人才下去。
士兵檢查了兩人的終端,核對個人信息,又互相對了暗號。
确認身份無誤後,醫生把手裏的箱子遞給女beta。
“這批15個,13個改造人的,2個醫生的,已經做了标記。”
女beta把箱子放到車頭上打開,檢查數量和标記。
“這批這麽多醫生的?”
開車的士兵接道:“改造區發生事故,不小心被受體弄死了。”
女beta拿起專用的試管翻看,随口問:“母體細胞?”
聞言,醫生嗤笑:“哪能啊,從母體調過來太麻煩了。”
女beta了然,小心放回去,蓋上蓋子,從終端切出一份驗收單。
看起來交易已經到尾聲了。
溫默控制其中一只藍閃蝶,趁着他們不注意飛到黑皮卡副駕駛車門下貼着。
“從母體調過來太麻煩……”
溫默若有所思,“所以這兩管醫生的樣本可能是從克隆體身上取的?”
修重:“有這個可能。”
聽他們對話裏的意思,基地裏的醫生如果意外死亡,就得重新補充這個人的克隆體,類似于囤貨備用。
溫默:“士兵也要簽字。”
修重回過神。
不止醫生和那兩個beta,連護衛的士兵也要在那份簽收單上 簽字。
可假冒的那個要怎麽簽?
簽收單擺到士兵面前,女beta看着他。
“只剩你了。”
“好。”
士兵爽快應下,手指在簽收單上滑動。
寫到一半,他突然朝左側的圍欄看過去,手指迅速滑了幾下後就往那邊跑。
“有情況!”
邊說士兵邊舉起機槍對準那邊掃射。
“嘎——!”
一群鳥類和蟲類被槍響驚動,從巨大的蔓藤和植物裏竄起。
各類怪異的叫聲和沙沙聲不斷。
剩下的五人精神緊繃。
三個士兵迅速舉起機槍,警惕地朝那個方向移動。
兩個beta顧不上那麽多,轉身打開車門,啓動車子就跑。
慌亂中,他們完全沒注意到一只蝴蝶跑進了車廂。
醫生也慌了,忙回到軍用車裏待着,不知道是冷的還是吓的,臉色鐵青泛白。
三個士兵聽着蟲類駭人的叫聲,眼睜睜看着同伴從圍欄的破口沖進了植物群裏。
一陣密集的槍響,伴随着林子裏更大的騷動,很快傳來同伴慘烈叫聲。
“啊啊啊啊——!快跑!有大家夥!你們快跑、快跑啊——唔!”
慘叫聲戛然而止,三個士兵被吓破膽,看到天上扇着翅膀徘徊的鳥類,轉頭就跑。
司機坐進駕駛座,快速啓動車子,嘴裏罵罵咧咧的。
“每次執行這個任務都得提心吊膽!就不能選個安全的地方?!”
醫生瑟縮着,雙手抱住自己:“這種地方隐蔽性高,不容易被發現。”
司機一腳油門開出去,大罵:“十次任務有七次要死人!賺再多也沒命花!”
穿山甲內,溫默盯着監控畫面上火速離開的軍用越野,低聲說:“原來你這麽不老實是遺傳的。”
修重:“……我哪不老實了?”
溫默開着小灰悄悄往那邊靠近,偏頭看向修重:“你哪裏老實?”
直到進入籃球場,也沒聽到修重接話,溫默幽幽道:“承認了?”
修重:“我這不是在想嗎?”
溫默:“……”
在想怎麽編?
車子停在那個破口前,兩人開門下車,沒走兩步就有四面八方的鳥類朝他們俯沖過來。
怕槍響把剛才的軍用車引回來,兩人只能用軍刀。
這一大片區域白腳鷹的數量很多,相比赤尾鷹,攻擊性不相上下,但體型更小更靈活。
鈎狀的喙堅硬且鋒利,可以啄開人的腦殼。
溫默擲出去的雙頭軍刀落空,那只白腳鷹朝他襲過來。
修重砍斷面前烏鴉的頭,同時拉住溫默往自己身後帶,準備去解決白腳鷹。
他手裏的軍刀剛要擡起,突然從破口另一側飛出一把軍刀,刺入白腳鷹的頭。
白腳鷹原地墜落。
“你們在那等我,別過來。”
低沉的聲音從破口另一側傳過來,和剛才驚慌尖叫的聲線完全不同。
修重和溫默同時看過去。
在混亂尖銳的鳥叫中傳來穩健的腳步聲,不急不緩的,卻莫名有壓迫感。
很快,剛才的士兵走過來,身上挂着好幾只撲騰的烏鴉和白腳鷹。
士兵抓過停在左肩的烏鴉,收緊手指猛地一晃,随手一扔。
被扔出去的烏鴉頭着地,半晌都沒撲騰一下。
士兵邊走邊扯過頭頂的白腳鷹,抓住它的爪子丢沙包似的出去。
白腳鷹一頭撞樹,高空墜落,挂了。
溫默:“……”
徒手殺變異鳥,什麽野蠻人?
修重:“……”
這麽不斯文,怎麽配得上我爸?
士兵打了個噴嚏,把身上最後一只鳥摁死在圍欄上,見他們看過來,十分貼心地問了一句:“要帶幾只回去烤?”
修重:“謝謝,不用了,鷹的肉太柴不好吃。”
溫默:“……?”
這是重點?
這附近植被覆蓋率很大,藏着的變異種很多。
見幾處有大螞蟻爬動,修重示意他們先上車。
坐進後座,士兵把頭上戴的護具摘下來扔一旁,舒了口氣。
“都拍下來了嗎?”
對這個人,溫默沒什麽好印象。
修重讓他來重逢分部,他偏不來,發個消息過來馬上又失聯,讓他們幹等一整天,還弄個迷局讓他們猜密碼,還徒手殺變異種。
野蠻中年人。
上來就問這問那的,溫默不耐地看向內視鏡,看到對方的臉後,剛才一切不滿煙消雲散。
美人!
成熟期的美人!
餘光看到溫默雙眼亮晶晶地看着後座,修重:“……”
這見色眼開的小子。
“沒拍?”後座的alpha男子又問了一句。
修重還沒開口,溫默先發話了:“拍了。”
說着還把拍下來的畫面放出來。
修重:“……”
你什麽時候這麽積極過?
留意到修重看過來的眼神有些複雜,alpha男子看向他:“我叫修啓,馮遠應該提過我。”
明知這個人的身份,可聽到修啓兩個字,修重心口還是漏跳了一下。
上輩子只以為是武器商販的啓叔,竟是他的親生父親。
“修重。”
修重對溫默擡擡下巴,“他叫溫默。”
修啓:“你不姓李?”
修重:“……李澤是我養父。”
修啓若有所思:“怪不得,我還想難道他找了個alpha做老婆,不然怎麽能生出alpha來?”
修重:“…………”
溫默看看修啓又看看修重。
這兩個人長得其實不太相像,修重五官更精致,多情的眼睛和浮清一模一樣,和他凝視,有種魂都會被勾走的感覺。
修啓的五官單獨看倒沒太驚豔的地方,可骨相絕好,組合在一起就非常耐看。
單獨看這父子倆的話,完全無法讓人聯想到另一個,可放在一起卻越看越相似。
非要說的話,可能修重的美人骨就是從父親這裏遺傳的。
“我們見過面的,還記得嗎?”
修啓翻看着錄下來的監控畫面,對修重說,“在南部13號基地,你當時僞裝成葉雲醫生。”
修重當然記得。
那時候他身體狀态很差,當時沒反應過來。
不過既然爸爸和葉雲這麽熟悉,父親不可能不認識葉雲。
“你當時知道我是僞裝的?”修重問他,“為什麽不拆穿?”
修啓示意他們開車跟上那輛黑皮卡,邊看監控邊解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修重掃了眼阿茲追蹤畫面上的位置,把車子開進左側的岔路。
“那你還特意跟我打招呼?是覺得我已經認出你是僞裝的?”
“那倒不是。”
修啓擡頭看向內視鏡裏倒映的修重,“當時那個角度看到你,有一瞬間很像我伴侶,等我回過神已經朝你走過去了,調頭回來更惹人懷疑,只能硬着頭皮打招呼。”
修重:“……”
溫默:“……”
溫默試探地問:“他和你伴侶長得很像?有多像?”
修啓仔細端詳了片刻:“仔細看看也沒多像,我伴侶更漂亮。”
修重:“……”
溫默:“……”
果然眼瞎,這都認不出來。
黑皮卡的車速很快,一路疾馳開進了旬洲3區。
追到出入口時,修重看了眼時間,淩晨3點半,這個點入城馬上就會被有心人關注到。
飛進黑皮卡的藍閃蝶開着追蹤和監控。
皮卡開進了3區東邊的基因中心。
藍閃蝶貼到箱子下面,被女beta提着走出車庫。
看着監控畫面,修重:“等明天吧,現在進去目标太大了。”
“沒關系,開進去。”
修啓看向城門口的方向,“旬洲議員司延是我的人。”
修重和溫默對視了一眼。
司延是張之州的人,但修啓說司延是他的人,那他和張之州是什麽關系?
修啓接着解釋:“旬洲駐軍那幾位和司延很熟。”
既然他說沒關系,那修重也懶得再管,一腳油門開了過去。
監控畫面裏,兩個bata坐升降梯到大樓十二層,沿着右側走廊到第三扇門前停下。
一個身穿白袍的alpha男子把他們迎進去。
藍閃蝶從桌子後飛過去,躲到儀器後,繼續監視。
“這次有兩個醫生的,你要特別注意。”
女beta把那兩管做了标記的試管單獨拿出來,“克隆體長到八個月要加芯片,別忘了。”
alpha男子接過來:“又不是做第一次了,不用回回都提醒。”
女beta聲音涼涼的:“我是怕你浪費時間浪費樣本,超過時間沒加芯片的克隆體得弄死重新種,來來回回太麻煩了!”
說到這,男beta坐下來一頓抱怨。
“今天為了拿這點東西,差點把小命交代在那了!”
車內,修重把幾個關鍵信息記下來。
醫生的克隆體要加芯片,而改造人的克隆體不用,芯片要在嬰兒長到八個月就植進去。
“怪不得蟻蜂蜂巢內那幾具屍體的芯片都和腦殼長在一起了。”
想到那個畫面,溫默不适地擰眉。
修重:“在離開囊之前就植入芯片,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
想在這麽多個基因中心中找到克隆體,難度不亞于大海撈針。
就像有一千個人被克隆,首先手裏得有這一千人的名單和基因信息,才能去匹配基因中心的數據,不然就算克隆嬰兒就在眼前,他們也無法做出判斷。
半個小時後,兩個beta從基因中心離開,開進了十多公裏外的小區。
溫默在虛拟鍵盤上敲擊了半晌,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不行,這基因中心的數據庫是封閉的。”
修重:“可以入侵安保系統嗎?”
溫默:“這沒問題。”
修重把車子停在一個相對隐蔽的巷子內,看着街道斜對面的基因中心大樓。
“來都來了,進去看看。”
修啓看看圍繞在溫默身邊的各種虛拟屏,輕笑:“有你在确實方便。”
溫默看向他:“聽起來,你好像早就知道我會來?”
修啓卻搖搖頭:“馮遠只告訴我李澤和他兒子要找我,其他什麽都沒說,來的是你們我還挺意外的。”
聞言,修重看向後座:“意外?”
修啓:“之州在曲洲被襲擊,是你們救了他吧?最近我也經常聽他提起你們,沒想到都是自己人。”
溫默擰眉:“你是張之州的人?”
修啓:“算是吧。”
修重:“算是?”
修啓觀察窗外的情況,随口說:“嚴格來說,他是我的人。”
修重:“……”
溫默:“……”
張之州是要競選總統的自由黨主席,怎麽到他嘴裏聽着像個小弟?
溫默看向修重,給了個眼神。
【越看你老爹越有幕後黑手的氣質。】
修重回了個眼神。
【可他眼神不好啊。】
溫默:“……”
還不到兩個小時就要天亮了。
控制了街道和基因中心的監控後,修重和溫默迅速戴上口罩帽子。
修重随手從儲物箱裏又拿個帽子和口罩遞給修啓:“僞裝一下吧,防具最好也換了。”
“謝謝。”
修啓接過來戴上,脫下防具和外套,扯松領口,卷起袖子,讓軍裝襯衣看起來更像普通的款式。
想到鳥群下的帳篷,趁着他還在弄衣服,修重道:“那個人被鳥吃了。”
修啓扯下帶着軍部标志的皮帶,把靴子也重新換了個綁法。
“他是跟蹤我的特工,吃了就吃了吧。”
看到修啓的身材,溫默咽了咽口水。
軍人的體态就是好看,板正硬挺,不比修重差。
“你剛才是不是咽口水了?”修重聲音涼飕飕的。
溫默一驚:“沒有。”
修重:“我聽到了。”
溫默:“……你還管我咽口水?”
修重:“……”
沒想到情敵竟然是老爹,得趕緊把他打包扔給老爸才行。
“走吧。”
修啓先開門下車。
這個點,基因中心只有幾個值班的工作人員。
有溫默在,他們非常順利地到了五樓,這層到十一層都是育嬰室。
溫默把手頭的藍閃蝶釋放出去,分頭查找。
每個大房間裏的嬰兒月份不會相差太大,一邊牆上會有所有囊中嬰兒的基本信息。
修重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育嬰室。
房間裏一片漆黑,走廊裏昏黃的燈光照進去,密密麻麻的囊像某種變異生物的卵,随時會有小蟲子從裏面鑽出來。
修重看向右側的牆面,随意點開幾個編號,彈出來的虛拟屏顯示着嬰兒的生理月份。
七月、八月、九月……
九月的嬰兒會打上倒計時,是系統提示的出生時間。
修重沖走廊招招手,示意他們過來。
溫默讓藍閃蝶從囊前飛過。
指示燈突然閃爍,藍閃蝶頭頂彈出一個虛拟屏。
“檢測到芯片反應。”
溫默看了眼囊上的編號,轉頭去牆上找對應的編號。
“RU5003616……”
彈出的标簽上顯示,這個嬰兒八個半月,父母一欄都有姓名。
修啓:“沒有基因信息。”
很快,藍閃蝶的指示燈再次閃爍。
修重找到編號查看,也是八個半月。
等藍閃蝶全部檢測完畢,溫默拉着修重離開:“去他們的數據庫。”
從安保系統查到數據庫的位置,在十二樓,離之前兩個beta去的辦公室不遠。
那一層有人值班。
三人到十一樓後,拐進樓梯間。
十二樓的安全門鎖着,透過玻璃能看到兩側的走廊沒人。
溫默開了鎖,三人悄悄往數據庫的方向挪。
去數據庫要經過那個有人的辦公室。
經過時,修重隐隐聽到了裏面的說話聲。
溫默剛經過門口,房門突然打開,穿白袍的男人走出來。
“東西已經接收過來了……是……還沒錄進系統,現在要錄嗎?”
男人站在門口,似乎在跟誰通話,不時看看天花板和地面,就是沒發現斜後方離他不到兩步遠的溫默。
溫默剛準備要動手,男人突然啊了一聲。
“到底要不要錄?……先不錄?……那我不錄了。”
說着男子就轉身回去了。
溫默怕這人假裝,讓藍閃蝶跟着他進去,真有什麽舉動就立刻結果了他。
走到半路,前方拐角突然傳來腳步聲。
修重看看兩旁,沒有房門也沒有任何可以遮擋的東西,腳步聲離他們很近,往回退也來不及了。
皮鞋踩在地磚上發出噠噠噠的響聲。
穿着安保制服的中年大叔打着哈欠繞過拐角,手電把前面的走廊照得锃亮。
和手電的光比起來,走廊上的路燈顯得更加昏暗。
拐角處天花板,修重三人手腕裏的繩索打穿天花板牢牢固定,雙腿蹬着牆面穩住身體。
看着安保大叔優哉游哉地從下面走過,溫默屏住呼吸,一手搭着後腰的軍刀。
走廊盡頭又傳來一個腳步聲,聽聲音是往這邊來的。
一旦那人拐過來,一眼就能看到他們。
修啓做了個手勢,慢慢降下去。
修重和溫默後腳跟上。
趕在走廊盡頭那人邁出腿時,他們迅速躲到拐角後。
“哎我說是誰呢,十二層是我巡邏,你去十五層。”那邊傳來安保大叔的聲音。
“這裏不是十五層嗎?”
“十二層!你睡傻了吧?!”
聽着他們争論,修重擡擡下巴,示意他們趕緊走。
數據庫的鎖比普通安全門先進,連接了整個安保系統,不過現在安保系統被劫持,這個鎖相當于沒有。
數據庫裏放置着很多服務器,線路非常淩亂,溫默目标明确,直奔着主服務器去。
手指在彈出的虛拟鍵盤上快速敲擊了幾下,溫默扯出自己的終端手環連接服務器。
“這種服務器很低端,不需要手動破解。”
修啓視線掃過服務器上的H7,不知道該哭該笑。
這是今年新出的款式,搭載的系統防禦級別最高,他上次搞了很久都沒破解,這小子竟然說很低端?
修重也看到了那個标志,低聲說:“有沒有可能不是它太低端,是你玩家級別太高?”
溫默擰眉:“沒勁。”
修重:“……”
修啓:“……”
入侵系統後,溫默查找之前那兩個有問題的編號。
“有了。”
彈出的虛拟屏上除了有嬰兒父母的名字外還有血型、各項身體指标和DNA信息。
溫默冷着臉:“只看DNA,鬼知道他是誰?”
終端突然震動,是那幾只飛出去檢查育嬰室的藍閃蝶返回的數據。
修重:“又有四個。”
修啓站在門邊觀察外面走廊的動靜,壓低聲音:“先把數據調出來。”
數據資料很大,單靠終端儲存不下,溫默只能把藍閃蝶都召回來。
【正在備份數據——進度30%——45%——60%——】
走廊上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是那個巡邏的安保大叔。
人已經快到拐角,可進度只到73%,修啓果斷關門。
腳步聲停在門口。
溫默和修重對視,緊了緊相握的手。
門上的小窗戶燈光一閃,手電的光從外面打進來。
三人貼着門蹲着,使勁把腳往回縮。
燈光挪開,安保大叔哼着小曲慢吞吞地走遠。
修重看向進度條,已經滿了。
回到車內,修啓摘下帽子和口罩:“拍下來的這些視頻一定要保存好。”
“這我懂。”
溫默看向修重,“現在去哪?”
修重看向內視鏡:“你說呢?”
修啓:“去君瀾的酒店。”
半小時後,三人坐在豪華套房的客廳裏。
修啓把一份數據遞給溫默。
“你看看有沒有和那六個嬰兒DNA匹配得上的。”
溫默接過來:“這是什麽?”
修啓:“我從各個改造基地收集過來的數據。”
就他們三個人,溫默直接放大虛拟屏的畫面,把兩份數據放着比對。
很快,屏幕前彈出一個提示窗口。
【無可匹配數據。】
修啓擰眉:“還是不行。”
“還是?”
修重試探地問,“你之前也比對過?”
修啓點頭,起身去給自己倒了杯冰水,一口灌下。
“如果不能證明那些嬰兒是科研專家的克隆體,找再多嬰兒都沒有意義。”
DNA匹配不上,別說告發和平黨非法克隆,就是告個基因中心都告不倒,因為無法證明這些嬰兒是克隆體。
修重想了想,看向溫默:“用我們那份數據比對看看?”
修啓看過去:“你們從哪調取的?”
修重:“目前只有206和109的。”
溫默調出數據重新比對,沒想到匹配上了兩個。
“有了!”
又彈出了兩個窗口,顯示着兩份成年人的簡歷。
溫默将簡歷和嬰兒的個人信息放在一起。
父母一欄的名字完全對不上,可DNA數據卻完全吻合。
“漂亮。”
修啓看向溫默,“這兩份資料發給我。”
有這份資料在,至少能證明被和平黨抓走的科研人員被克隆了。
但只有這些還遠遠不夠。
克隆嬰兒如何養大,又怎麽被招到改造基地,都需要證據。
想到這,修重問重新坐下來的修啓:“你對幼苗了解多少?”
修啓笑笑:“你們查得很快。”
修重:“所以幼苗确實有問題?”
修啓點頭:“他們背後有龐大的資本在支撐,從改造基地提取母體組織轉到基因中心克隆,轉到幼苗培養,再回歸改造基地,整個克隆人體系非常健全,手裏沒有大量數據支撐的話,取證很艱難,單單掌握他們運送母體樣本的時間就花了我很多功夫。”
溫默問:“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他們把人往幼苗送,直接查幼苗的數據不是更簡單?”
修啓搖頭:“幼苗沒有DNA數據存檔,不止如此,輸送到幼苗的嬰兒,連原本基因中心的DNA數據也被删除了。”
修重沉着臉。
幼苗和基因中心兩邊的數據都沒了,除非逮着孩子挨個檢測DNA,這難度太大了。
溫默一個頭兩個大。
“那怎麽查?沒法查了,就算對長相,他們也不可能把成年的克隆體拉出來溜達。”
“倒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修啓低聲說,“我們在兩年前查到幼苗大量采購生長素等違禁藥品,我想他們為了讓利益最大化,極有可能催熟克隆體,讓其達到1.52倍的成長速度。”
“不說長相,長這麽快必然會引起懷疑。”
修重接過話,“所以這些克隆體一定是被單獨養育的。”
修啓點頭:“沒錯,只要找到這種地方,就能把他們一窩端了。”
他拿了個存儲器讓溫默拷貝數據。
修重看看他頂多三十歲左右的臉,随口問:“你從休眠醒來幾年了?”
修啓微微一頓,深深地看着他。
“你怎麽知道我休眠過?”
修重:“我聽養父說起過你的事,你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小很多。”
修啓沉默了片刻:“我醒來五年了。”
“五年裏一直在查這些?”
修重追問,“沒想過找找伴侶的下落?”
溫默拷貝着資料,随口接:“沒想過找找孩子?”
修啓擰眉:“你怎麽知道我有孩子?也是李澤說的?”
對上他的視線,修重漫不經心道:“浮清在我手裏,他說的。”
修啓猛地起身,臉色冷下來。
“他在哪?”
溫默看看他的反應,瞟了眼有恃無恐的修重:“……”
這種說法,真他媽欠揍。
見修啓捏緊拳頭,修重看看外面的天色,差不多也該給爸爸報平安了。
他慢條斯理地劃開終端給林桑發了個視訊。
不久,視訊被接起。
“小重,你們見到人了嗎?”林桑正在衛生間裏洗臉。
“見到了。”
修重看看那個瞪着自己的老頭,對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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