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我偏不想讓他們如願
第6章 我偏不想讓他們如願
許晏清站在那裏,目送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不見。
他低頭靜默了一會兒,再擡頭,又恢複了往日那般清高的模樣。
此時,院子裏的桃花被風吹過,掉落一地花瓣。
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吳汀韬送走夏瑾娴,看向許晏清問,“久等了?”
許晏清對着吳汀韬躬身道,“沒有,給您添麻煩了。”
吳汀韬又問,“你跟小夏認識?”
許晏清愣了一下,便道,“只是覺得眼熟。”
吳汀韬哦了一聲道,“進來吧。”
茶臺上,還擺着兩個人方才用過的杯子,靠外間的杯子上,是淺淺的口紅印子。
許晏清端起那個茶杯,吳汀韬卻接了過去道,“不好意思,還沒請人收拾。”
許晏清說沒關系,撚了撚手指,仿佛觸到了她的唇。
他跟吳汀韬約了很久了,為了咨詢離婚案。
吳汀韬對民事類案件并不負責,只是,他這個離婚案子,也請不到別人。
誰敢跟蘇博徒的外孫女打離婚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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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吳汀韬,大概沒人敢幫他聯系這個案子了。
吳汀韬請了茶藝師來泡茶,他問,“真這麽過不下去了?有時候,還是要忍一忍的。”
許晏清道,“我覺得,沒有再努力的必要了。”
茶藝師為他奉了茶,吳汀韬比着請的手勢,對他道,“你這個離婚案,倒是麻煩。”
許晏清料到他會這麽說,拈起茶盞,喝了一口,坦然道,“是。”
吳汀韬看着他的從容模樣,手指敲擊着桌子,似在思量。
他問,“找了幾個人了?”
許晏清細數了三位律師,都是民事案件上比較出名的律師,為一些名人、高管、老板打過離婚官司的。
吳汀韬道,“可是對着你,就都啞火了?”
許晏清也不避忌,點頭道,“是的。”
吳汀韬笑了一聲,他問,“你聽沒聽別人說,我這個人極其的圓滑?是個人精?”
許晏清喝茶的手頓了頓,卻道,“我從不聽那些一面之詞。”
吳汀韬把翹着的腿放下,拍了下桌子道,“好。”
許晏清望向他。
吳汀韬道,“不錯,我這個人,其實一點也不圓滑,從小還叛逆。”
他接着道,“越是別人不敢接的案子,我越是要接。如果所謂的權貴連婚姻法都踐踏,還有什麽是他們不敢做的?我偏不想讓他們如願。”
許晏清放下了茶盞,站起了身,對着吳汀韬道,“謝謝吳老師。”
吳汀韬擺手道,“我可慚愧,也就教了你半學期的行政法,你這個案子,讓我幫你物色人選吧。”
許晏清十分鄭重地,對着吳汀韬鞠了個躬。
夏瑾娴從茶室走回住處,走出很遠才想起,應該跟許晏清約個時間,把他贈與的那些名貴的東西還給他的。
可是此刻再走回去,倒是有些刻意了。
她猶豫,想着要不還是請潘毅駿找機會轉交吧?
幾日裏,夏瑾娴作為秘書,忙進忙出地安排着考察行程。
吳汀韬已經提前走了,卻留了那位美豔助理下來幫忙。
夏瑾娴看那位王總與美豔女助理日漸生情蜜裏調油的模樣,卻是毫不介意。
倒是那位王總,偶爾嘲諷兩句,夏瑾娴卻也懶得理會。
這些年,心胸越發的大了,對于這種人莫名其妙的自信和優越感,她只當是笑談。
最後一天,夏瑾娴正辦理着退房手續,突然一個女孩子風風火火地沖了過來,對前臺小姐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們這裏有打印機嗎?”
前臺小姐說有的,女孩子拿着紅紙和U盤道,“快快快,我席卡忘記打了,能不能幫我打印一下,不然我得被我們老大罵死。”
前臺小姐正在給夏瑾娴辦理退房,面對這情況,有些為難地看向夏瑾娴。
夏瑾娴這邊行程不趕,擡了擡手道,“沒關系,你先幫她弄吧。”
小姑娘千恩萬謝,夏瑾娴看着打印機吐出的紅色名字,頭一個,就是許晏清。
原來,他們這些天,都在這方酒店裏,卻未曾再見一面。
時光仿佛倒退了十年,十年前,他們也曾來過揚州。
想不到,命運如此機緣湊巧。
那一次,是當時與她有競争關系的劉婉君忘記打晚上用餐的桌卡,卻把責任都推在了她的身上。許晏清得知後,也是請酒店幫忙打印了一下。
那時候,他摸着她的頭說,“傻姑娘,都是小事,別急。”
不像她,急得好像是什麽天塌下來的大事似的。
有他在,她就萬事不用慌,因為他慣常是處變不驚的。
當年在管委會,劉婉君由于家裏有些背景,所以十分的嬌縱任性。
那時候小夥伴看到她全都退避三舍,其他科長也不願意得罪人,都讓着劉婉君三分。
只有許晏清能制得住她,也只有許晏清從來不會被劉婉君的那些小小的障眼法給糊弄過去。
他是名師,她卻不是合格的徒弟。
揚州一面,俱是匆匆。
從揚州回來,夏瑾娴被朱秘書長叫了過去,秘書長把去隴北參加短期項目的通知給了她。
夏瑾娴收了,朱秘書長問,“小夏啊,最近工作順不順利?”
夏瑾娴不知這位領導什麽意思,于是用最擅長的套路式回答表示,“挺好的。”
朱秘書長哦了一聲道,“沒什麽別的想法吧?”
夏瑾娴眨了眨眼想,什麽想法?
朱秘書長見她似乎真的沒什麽意見的樣子,便道,“出去看看也挺好的,但是這種短期項目,你知道的。”
夏瑾娴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因為她提正科年限也到了,朱秘書長大概是來委婉地告知她領導的意思,那就是不提拔了,卻還要畫個大餅,讓她好好幹。
這些年,別的方面沒什麽進步,但對于仕途,她看了那麽多書,也終于是悟到了朝中無人莫做官的道理,勉強去擠那條晉升的獨木橋,不過是被後人推下水去,何必自取其辱。
何況,她還是吃過行政處分的人。
夏瑾娴笑道,“放心吧秘書長,我會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的,其他我并不追求。”
朱秘書長這下倒也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有些太現實了,又委婉道,“有時候,也不一定的,反正,還是看個人。”
啧,橫豎好話都被他說去了。
夏瑾娴也不反駁什麽,乖巧地點頭答應了出去。
大學同學兼好友譚青從深圳辭職了,準備回滬發展。
她趕着下班,要去火車站接人。
巧合的是,她的表妹譚霞是她一處房屋的租客。
與譚青再見,兩個人抱在一起,然後松開懷抱,細看彼此。
夏瑾娴甚至想問一句,今夕何夕?
譚青依然活潑開朗,譚霞下了班也來同她倆彙合。
三個人找了一家川菜館,譚霞不怎麽吃辣,但是也陪着吃了點。
問起近況,譚青說她依然單身,但是已經放下了曾經暗戀的那位,“反正他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而是享受着我的付出,不就是個渣男嗎?”
說着,她的手機鈴聲響了,“無奈被你識穿這個念頭,得到好處的你,明示不想失去絕世好友——”
夏瑾娴和譚霞看着有些尴尬的譚青,譚霞吐槽自己老姐,“嘴上說着不要,鈴聲很誠實。”
夏瑾娴隔着烤魚的煙霧,沖譚青笑。
譚青接完了電話,舉着筷子道,“你還小,懂個屁,老娘這是時刻提醒自己,他就是把我當個備胎。”
譚霞道,“所以你瞎,總是愛渣。”
譚青給她嘴裏塞了一筷子的魚道,“你可閉嘴吧。”
一起喝了一打啤酒出來,除了漲肚,頭腦倒是很清醒。
譚霞還十分擔心兩位老姐,可是她們倆卻勾肩搭背走在路上,笑着仰望夜晚的繁星。
譚青舉着手道,“我們一起努力忘了他吧!”
夏瑾娴道,“你忘你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譚青把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裏道,“別呀,一起忘嘛。”
夏瑾娴道,“我才不要呢!”
譚霞問,“小娴姐姐,你以前那個,真的那麽好嗎?”
譚青道,“她也就在不斷的回憶裏把對方美化了,世界上就沒有那麽好的男人。”
當年的戀愛,譚青并不知道詳細,夏瑾娴也不想解釋。
她帶着些微醺,敲了敲譚青的腦袋道,“你呀,別受了一次傷就把男人都一杆子打死,好男人還是有的,只是我們沒碰上。”
譚青呸了一聲道,“天下烏鴉一般黑,十個男人九個渣。”
夏瑾娴回身問譚霞,“小霞,你喜歡什麽樣的男孩子?”
譚霞還小,對愛情滿是憧憬道,“我喜歡斯文溫柔的那種類型,或者高大威猛型,反正,對我好就行了。”
夏瑾娴還沒說話,譚青卻道,“拉倒吧,你是弱智小言看多了。”
月朗星疏。
此時,許晏清坐在國投部辦公樓裏,看着窗外掠過的雁,腦海中浮現那句: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下周要去滬市出差,看新興工業建設成果。
這幾天趕着把一體化的前期調研報告要先拿出來,司裏所有人都在加班。
韓韻發消息來道:周末爸爸叫我們回去一次,下午4點你來家裏接我。
許晏清看了一眼,沒有回複。
過了會兒,韓韻的電話就來了,她問,“你怎麽不回我消息?”
許晏清問,“是麽?什麽消息?”
兩個人這些年一貫是這樣的,韓韻在那頭發了一通脾氣,許晏清不置一詞。
這樣的婚姻到底有什麽趣味?許晏清自己都不知道。
韓韻道,“反正你看一下,到時候來接我。”說完,就挂了電話。
許晏清知道,韓建軍叫自己過去,無非又是因為什麽事情來讨點政策,或者是讓他幫忙協調一些審批的事情。
他幫忙一直很有原則,十件事裏能幫忙辦成一件就不錯了。
對此,韓建軍對他早就有意見了。
若不是他還有利用價值,未來也有晉升潛力,恐怕早就成為棄子了。
果不其然,韓建軍這次又是為了一個一體化建設試點方案裏面,某地市關于增加重點産業,解除現有行政審批約束的事情。
在外人看來這很複雜,要許多論證和研讨。
但其實最終報告指導意見裏,增加或減少一兩個重點項目,也不是不可行。
未來相關行業人員就可以拿着規劃,去讨地方上的政策。
許晏清看了看,都是與韓建軍這裏來往密切的幾家集團公司的主營業務。
他畢竟心裏有底,有幾個本來就在方案內。
對着韓建軍,卻故意有些為難道,“方案已經論證了一輪了,有點難辦,我盡力。”
韓建軍見他倒也沒有一口拒絕,臉色緩和了下來,點了點頭。
他的父母,李芸和許文彬這周末也來京了,兩家人一起吃飯。
每次到了這種時候,看到母親李芸對着韓韻一通尬誇,許晏清就只能端着張面無表情的臉。
一個周末又被破壞了心情,這些年要應付韓韻和她的家裏,讓許晏清身心疲累。
送了韓韻回別墅,韓韻問,“今晚走,還是明天早上?”
許晏清道,“明天一早有會,怕趕不及。”
韓韻又問,“身體……最近怎麽樣?”
許晏清道,“老樣子。”
韓韻此刻終于忍不住,對他道,“晏清,你到底什麽時候能夠好好愛我一下?我們畢竟是夫妻!”
許晏清看着這樣的韓韻,卻仍然下定了決心,對她道,“小韻,我們離婚吧。”
“啊啊啊啊啊啊——”韓韻捂着耳朵尖叫。
家裏的司機早就習慣了她這樣,仿佛沒聽到一般。
許晏清皺着眉忍耐,等她停下後又道,“我已經決定了,如果不能協議離婚,那麽我們就打官司吧。”
“啪——”一聲清脆響亮的耳光聲。
韓韻厲聲問他,“你心裏是不是還放不下以前那個賤人??!!!”
許晏清抓着她的手腕,冷淡而平靜道,“韓韻,這種日子我過不下去了。”
說完,把她的手一松一推,韓韻跌靠在了車邊。
許晏清任她發瘋,上了自己的車,走了。
韓韻在後面對着許晏清大叫,“許晏清,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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