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自在歡喜

第122章 自在歡喜

次日清晨,兩個人在莫幹山清脆悅耳的鳥鳴聲中轉醒,望着彼此,柔情蜜意,互道早安。

洗漱完,夏瑾娴泡了一壺綠茶,兩個人盤腿坐在飄窗邊,看着山中清晨的薄霧,今天是一個陰天。

夏瑾娴用手機連了房間裏的音響,播放起了一首莫文蔚的《陰天》。

山中的水汽将遠山渲染得迷迷蒙蒙,有一種古典的山水之美,倒是比豔陽天更有意境。

音響裏,莫文蔚低啞獨特的嗓音唱着,“總之那幾年,你們兩個,沒有緣……”

歌詞真是應景,夏瑾娴跳到了下一首,許晏清卻道,“再聽一遍吧。”

夏瑾娴搖頭道,“這首歌不适用于我們。”

許晏清笑了,端着她為他倒的茶,喝完後起身道,“走吧,去吃早餐。”

夏瑾娴斜斜地靠在懶人沙發上癱着道,“不想動。”

許晏清笑,只能在書架上拿了一本書,陪着她閑坐。

夏瑾娴刷了手機,重新選了一首歌,叫做《命硬》。

“無能力與霸權比賽,還是可比他多老幾歲……換個時代再一起,等荊棘滿途全枯死……亦決心等到尾,等得起……”

聽着男歌手有力的唱腔,夏瑾娴把歌詞推給他看道,“以前每次聽這首歌,都在想,若我們當年沒有分手,會怎樣怎樣,現在再聽,倒是現世安好。”

許晏清看完了歌詞,微笑點頭。

民宿老板知道他們昨天來得晚,特地打電話上來問是否需要送餐,于是幹脆讓老板送餐上來。

老板送了餐進來說,這邊有修行的居士講禪,兩個人如果有興趣,可以用完早餐去聽。

許晏清倒是無所謂,但吃完飯,夏瑾娴倒是想出去走走,既然有講禪,聽聽也無妨,于是同往。

那位居士今天講的是吃飯的問題,正說到佛教徒不能吃香菜,說香菜上有惡鬼,下面聽法的信衆居然還有人在用筆記寫下來。

他接着說,佛愛吃火龍果,并說出了許多佛與火龍果之間的關系。

許晏清聽了一會兒,夏瑾娴望了望他,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笑了。

從禪堂出來,許晏清搖頭道,“什麽人都出來招搖撞騙。”

夏瑾娴捂着嘴笑道,“佛愛吃火龍果是怎麽被他想出來的?”

許晏清也是忍俊不禁道,“大概是他自己愛吃吧,我母親很迷信這些,請了一個據說是得道高僧為她來算命祈福,那位高僧讓她去他所主持的寺廟燒高香,一柱高香就是2萬元,真是好算計,偏偏我母親還很信這些,總說佛祖會保佑她,不過現在看來,倒也是保佑她了,讓她懸崖落馬,沒有繼續執迷不悔下去,也算是了結了因果。”

這是許晏清這些天來,第一次坦然地說起了他的父母。

夏瑾娴牽着他的手,倒是想象不出來,兩個這麽勢利的父母,是怎麽生出這樣一身傲骨的兒子的。

她問,“你是不是像你奶奶?”

許晏清握着夏瑾娴的手,嗯了一聲道,“當年奶奶其實很反對我父親娶我母親,我奶奶生在戰亂年代,沒上過學,但喜歡看書,小時候最喜歡給我講岳飛精忠報國,戚繼光抗擊倭寇,林則徐虎門銷煙之類的故事。”

夏瑾娴嘆息道,“家庭教育真的很重要。”

許晏清笑了笑道,“以後我們的孩子,我會好好教他。”

夏瑾娴忽然想到王斐說的話,忍不住笑了一聲。

許晏清問,“笑什麽?”

夏瑾娴道,“你先把功課輔導了吧。”

許晏清木着臉道,“我怕我沒那麽好耐性。”

夏瑾娴問,“為什麽呀?”

許晏清咳嗽一聲道,“你看看陳鳴輔導作業的樣子就知道了,他都要心梗了,更別說我了。”

夏瑾娴捧腹大笑。

兩個人逛到了民宿旁邊的禪寺,與民宿相連,有僧人敲磬。

夏瑾娴仿佛回到九年前,也是她生日的時候,兩個人去杭城。

在靈隐寺,許晏清告訴她,這個是磬,敲磬代表他們一段經文唱完了。

敲磬,也代表歡喜,自在歡喜,便是佛說的離苦得樂。

夏瑾娴道,“想不到這麽久了。”

許晏清知道她說的是當年兩人的同游,他拉着夏瑾娴道,“聽。”

山間的鳥鳴聲,伴着唱經的聲音,磬被敲動,餘音繞梁。

許晏清道,“跟你分開之後,我也開始看佛經,看福禍因果,開啓智慧,學會放下,但始終放不下。我以為那是貪嗔癡,可是你在我心裏那麽溫暖,就像是一盞不滅的燈,你在,幸福就在,你滅,我便不知該如何繼續。愛你,才懂得愛芸芸千萬衆人,才能老吾老,幼吾幼,我又不是出家之人,愛你這件事既然放不下,那便不放了。”

夏瑾娴被他溫暖的大手牽着,紅了眼睛。

夏瑾娴道,“你小時候是被你奶奶教會的人生道理,而我是被你教會的。”

因為被許晏清愛過,才明白自己值得被愛。

才被治愈了童年的那些陰影,才相信母親是真的愛自己的。

母親這麽多年的沉默,只是因為,她自己都厭棄自己。

想到母親與吳先生的曾經,夏瑾娴又嘆了口氣說,“我到底還是幸運的。”

從禪寺出來,再往前,是民宿修建的寬闊的網紅無邊泳池,今日陰天,有風,水涼。

只有幾個女孩子,穿着裙子在擺拍。

兩個人牽手沿着泳池邊緣,走到山巒之畔,雲霧繞山,泳池的水聲淺淺,不斷沿着邊緣流入循環的入水口。

此情此景,瑰麗非常。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這裏的空氣清新,雖然有泳池的消毒水味道,也無損山野間的草木芬芳氣息。

夏瑾娴看着女孩子穿着比基尼,也有些心動,許晏清卻怕她受涼,“今天陰天,不适合下水,改天再熱一些,我們去海島,如何?”

夏瑾娴搖頭道,“年紀大了,現在曬太陽就容易過敏,還是算了吧。”

終究歲月不饒人。

許晏清問,“可以傍晚時候去海邊,這樣會不會好些?”

反正跟他在一起,每時每刻都是好的,夏瑾娴被牽着,許晏清問她想去哪兒?

其實去哪兒都可以。

夏瑾娴想着這些年,一個人走遍山川,看四時光景,也是寂寞的,“這些年每到國慶春節,雖然一個人,倒也自由,記挂着你,過着自己的日子,也不算太壞,只是如今有你在身邊,更美滿。”

許晏清點頭,這些年,走遍了國內各地,不時還要出國出差,但也不過是孑然一身,這種感覺,感同身受。

一個人,當然很自由,但兩個人,卻更溫暖,許晏清道,“下月初有強制休假,你想去哪裏?”

夏瑾娴想了想問,“能出國嗎?”

許晏清點頭道,“當然可以。”

夏瑾娴咬着手指道,“那還真是要好好策劃一下,不能随便。”

許晏清別有深意地點頭道,“你選地方,我來安排。”

知道他認識的人多,能有人幫忙安排地接,當然是最好不過了。

兩個人牽着手一路走,莫幹山這些年開遍了民宿。

逛了一圈快十一點了,人聲喧嘩,漸漸熱鬧了起來。

兩個人往山上去,可惜到處都是人,都是來休假的,大多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現在這個時間,正是人們出來游玩的時候。

兩個人去了一家剛開張評價還不錯的農家菜用午餐。

一份土雞湯,一份清炒野菜,一盤銀魚炒蛋,兩個人吃,綽綽有餘。

許晏清知道夏瑾娴吃完飯要吃甜食,但卻阻止了她點糯米團子的企圖,夏瑾娴于是知道有驚喜,乖乖吃了飯,跟着許晏清回民宿。

太陽偶爾露露臉,7月中旬,山上不熱,卻很曬。

回到民宿,喝茶看書,也別有樂趣。

夏瑾娴等着甜品,許晏清在民宿前臺拿了一顆陳皮糖打發了她,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許晏清一邊笑一邊哄着她上樓。

他表示自己有些事情要做。

辦理入住的時候,許晏清就已經跟老板約了,知道這邊可以做蛋糕。

許晏清讓夏瑾娴睡午覺,自己則跑去對外開放的廚房,讓老板請了點心師傅幫忙,給夏瑾娴做了一個巧克力黑森林。

雖然賣相不怎麽樣,但是味道還是不錯的。

點心師幫忙裱奶油霜花,許晏清回到車上,拿了給她的禮物并蛋糕上樓。

推門進去的時候,夏瑾娴正躺在剛露出來的太陽下,安安靜靜的睡覺。

許晏清把蛋糕放進了冰箱裏,又藏了禮物,躺到她身邊,将她攬在懷中。

兩個人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太陽漸漸落到西邊。

房間是朝南的,西邊的日光将天空印染成通紅的一片,天邊的雲朵如同燃燒着的花,絢爛缤紛。

兩個人靠在窗邊看着落日,倦鳥歸巢,一派安詳。

許晏清取了蛋糕出來,插了蠟燭,捧到矮桌上道,“小娴,生日快樂。”

夏瑾娴看着賣相不怎麽樣的蛋糕,才知道原來這個男人是親手給自己做蛋糕去了。

她高興地坐了起來,乖巧地許了個願望,然後吹了蠟燭。

這次,許晏清倒是沒問她有什麽願望,遞了刀給她道,“切一塊。”

蛋糕是4寸的,小小一個。

夏瑾娴切了三分之二,給許晏清留了三分之一,香醇的巧克力味道,鮮甜的奶油和櫻桃醬的香氣,夏瑾娴眉開眼笑道,“好吃。”

趁着她吃蛋糕的時候,許晏清拿出了準備好的禮物,夏瑾娴打開禮物盒子,裏面的袋子倒着實讓她有些驚訝。

“Harry Winston?”夏瑾娴看那盒子的尺寸,就知道是項鏈。

許晏清道,“上次跟你去朗廷吃下午茶,你不是看了半天?”

夏瑾娴捂着嘴表示,“太奢侈了,我只敢看看。”

許晏清示意她,“打開看看,喜不喜歡。”

夏瑾娴抱着盒子道,“喜歡盒子。”

許晏清大笑,夏瑾娴小心翼翼地打開,松了口氣道,“還好不是櫥窗裏那款,那條52萬……”

許晏清道,“真是抱歉了,買那條的話,估計要先把我京城的公寓賣了才行。”

夏瑾娴眯着眼笑。

不過這條et-Me-Not鑽石項鏈也要将近10萬了。

許晏清道,“靠的講課費,攢了有一段時間了。”

難怪他周末也總是出去上課,夏瑾娴道,“感覺是血汗錢。”

許晏清道,“不算吧,嘴皮子錢。”

夏瑾娴遞過了項鏈,許晏清小心地給她戴上,夏瑾娴問他,“好看嗎?”

許晏清道,“人好看。”

夏瑾娴想起當年,許晏清的母親帶着韓韻上門,将她衣櫃的衣服全都掃在地上,嫌她品味惡俗,後來那些品牌的衣服,她再也沒有買過。

因為每次路過她和許晏清逛過的店,看到他曾為她買過的那些衣服牌子,內心都被淩遲一次。

哪怕後來,她已經慢慢變得自信了,也有錢了,可是想到自己曾高攀過他,想到他和韓韻在一起了,就不由得想,是不是自己最終還是配不上他?

她對許晏清道,“韓韻很喜歡這個牌子的珠寶。”

許晏清一愣,他道,“我不知道她喜歡什麽,我只是看到你那天看着櫥窗,我想你大概喜歡。”

夏瑾娴戴着項鏈,對他道,“我會去注意,是因為當時她跟你母親來找過我,那天,我曾看到她戴着一款項鏈十分漂亮,後來我去英國看到了同款,問了價格,按照當時的情況,我得不吃不喝,攢十年的工資才能買得起。”

許晏清握了握她的手,夏瑾娴看着他問,“你不會覺得我沐猴而冠嗎?”

許晏清吻了吻她的手背,想來,當年那些,傷她很深。

他拉過她,抱着她在懷裏道,“小娴,不要去在意那些,自信一些。”

夏瑾娴有些難過道,“面對你,我總是不夠自信,怕自己配不上你,怕自己不夠好,當年你母親說我配不上你,而今,我還是怕自己在旁人眼裏,配不上你。”

許晏清沒想到一條項鏈會勾起她這些不愉快的回憶,然而這些話,說出來倒是比爛在心裏的好。

“小娴,我從來沒有這種想法,跟你在一起,我覺得很開心,很舒服,在我眼裏,你比任何人都漂亮。如今,我還覺得,是我傷你太多,是我沒辦法給你幸福,是我配不上你。”他的話說得十分真誠。

夏瑾娴說出了這些年心裏的疙瘩,也算是一種宣洩,她照着鏡子道,“你就哄我吧。”

許晏清搖頭,撫摸着她的臉頰道,“二十歲時的你,是清純,而今三十多,是妩媚,即使你白發蒼蒼,我也能發現你的美,你在我眼裏,就是與旁人不同的,人最重要的是把自己擺在一個舒服的位置上,跟一個相處起來最舒服的人結婚,伴侶伴侶,最重要的,難道不是陪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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