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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這磨人的命運,鄭樂于微微将視線移向了操場,內心起了些波瀾。
換寝室解決問題的可能性有限,他又不可能再改志願,更何況他也不打算為此放棄他辛苦考上的大學,季柏注定會和他一個班,所以軍訓自我介紹他就已經做好了見到季柏的準備,他本以為會見到書裏寫的不羁的紅毛,哪料伴随着危機感看見的,卻是昨天看到的黑色碎發男生。
他的嘴角微不可見地抽動了一下,等到輪到他自我介紹時,他拿出畢生所能,說了一段幹幹巴巴又乏善可陳的詞,力求絕不引人注目。
但是這招并沒有太大用處,他長相優越,身姿颀長,哪怕穿着迷彩服都不能掩蓋他的挺拔,又有一種清泉般清透平和的氣質,實在讓人見之難忘。
——起碼季柏的眼神就一直落在他身上。
鄭樂于看過去,對方也毫不窘迫地直視他,眼神亮晶晶的。
誰能想到這是個渣男呢,鄭樂于磨着後槽牙想。
軍訓的教官倒也算寬和,起碼大太陽底下也沒敢訓太狠,但等到下午訓練結束,一班人都累得找不着北。
鄭樂于一身汗地回去,等洗完澡回到寝室才發現寝室還是空的。
他後知後覺想起來,譚青他們班好像因為什麽事被罰了,現在還在大太陽底下站軍姿呢。
他嘴角沒忍住掠過點笑意。
一身清爽的他從書桌頭抽出了一本書,就是那本萬惡之源的虐文。
這本書被他巧妙地包了個高等數學的封面,讓人看一眼就不想打開。
他開始複盤開頭的劇情。
【鄭樂于初見季柏的那天,夏末蟬鳴,陽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灑下,連帶着年輕人們都神采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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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翻翻,不看這個。
【宿舍的粉塵使人鼻腔微癢,鄭樂于接過季柏遞來的帕子,指尖相觸,有溫熱的觸感。】
好細節,作者一定很擅長寫戀愛腦。
他又往後多翻了幾頁。
鄭樂于要找的,就是所有會讓他和季柏産生交集的劇情點,只要躲過了這些劇情點,他和季柏就不可能産生交集。
第一次見面是開學,季柏和他成為室友,忽略掉作者肉麻地描寫季柏見到鄭樂于時內心多麽的震動,開始的相處還算平平無奇相安無事,鄭樂于翻了過去。
随後家境貧寒的小白花在校內勤工儉學,因為長得帥還一度帶動了奶茶店的客流量,季柏常常去奶茶店,表面上是去照顧室友生意實際上在偷偷垂涎人家的美貌,想要泡到這個跟他的發小兼白月光長得很像的室友,因為奶茶店有提成,他就常常借口要請社團裏的朋友喝奶茶,一口氣包圓了場子,書裏的鄭樂于還在心裏為他這個行為悄悄感動。
去奶茶店打工?鄭樂于的指尖在書頁上頓了頓。
從小到大沒缺過錢花的鄭二少也曾為了體驗生活去賣過花,憑借着出色的頭腦半個月就賺的盆滿缽滿,但同樣是賺錢,他想象了一下在奶茶店打工的樣子,還是搖了搖頭。
太可怕了,他會忍不住喝掉所有擺在他面前的奶茶的。
他正打算接着往下看的時候,譚青他們回來了。
反正後面的劇情他差不多也知道了,只是複習一遍而已,他就順手把書放了回去。
“哈哈哈,高等數學。”譚青的床位在鄭樂于對面,他們是上床下桌,他把軍訓帽子往桌子上一放,回眼就看到了高等數學的書脊,沒忍住露出了笑。
“我預習一下,怎麽了?”鄭樂于挑了挑眉,一天多少使寝室一群人的相處更融洽了些,起碼大家發現鄭樂于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不好接近。
高霁把頭從游戲機裏探出來,笑着說了一句:“那你就遙遙領先我們吧。”
鄭樂于轉了轉轉椅,狀似無奈地聳了聳肩。
三十六計哪計最妙?當然是一開始就不要和對方對弈。
只要他遇不到季柏,他就不信劇情還能推動下去,
于是從這天起,他開始躲着季柏。
軍訓換隊的時候他站到離季柏最遠的位置,休息的時候他和周圍人熱火朝天地聊天,一下訓就回寝室,要麽是窩在圖書館這一季柏最不可能去的地方。
他們這個班35個人,不算多,男生大概占了20個左右,大部分都是合寝,混寝的除了他就沒有幾個,但是他這行為也不算顯眼,正常人誰會想到一個冷冰冰的帥哥還在躲人呢。
但是季柏會注意到。
因為這劇情發展跟他在書上看到的一點都不一樣。
“诶,你有沒有注意到鄭樂于啊?”徐志文在他耳邊神采飛揚地說,“我開學第一天就見到他了,我還以為他是我們學校的學長呢,因為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新生,他還幫我提行李了,我真以為他是我們學校的學長,誰知道他還是和我們一個班的。”
季柏沒在聽。
季柏在走神。
這和書上說的一點都不一樣,他有點垂頭喪氣。
按理來說,他會和鄭樂于分在一個寝室,然後建立良好的室友關系,鄭樂于又好又善良,只要別人對他一點好就能紅了眼眶,鄭樂于長得好看,鄭樂于會喜歡他,鄭樂于會和他成為相愛的人,這符合他對愛情的所有想象。
只要一想到這裏,他的內心就隐隐懷揣着一種期待。
他絕不會做一個渣男的,他不明白書裏為什麽這麽寫。
他連戀愛都沒談過,分明還是一個浪漫又純情的年輕人,并且對愛情懷以最大的憧憬。
季柏想到這裏,有些惆悵地嘆了口氣。
徐志文不知道他在惆悵些什麽,但他發現季柏壓根沒聽他講話,他也很是惆悵地閉了嘴。
不聽人說話的季柏很快遭到了報應,在軍體拳環節成功把自己腳踝扭傷了,喜提下午休息。
徐志文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想這也不能稱之為報應。
于是季柏在徐志文幽怨的目光下回到寝室,洗完澡又拿出書來看,由于之前看過了太多遍,劇情太熟悉了,他看着看着就陷入了昏睡。
他做夢了。
他不是個常做夢的人,就算做夢也是常常醒來就忘,但是這次的夢境很真實。
夢裏的鄭樂于在軍訓結束時低血糖暈倒了,因為訓練結束,周圍人差不多都走光了,沒什麽人發現,他在原地孤苦無依地等着人救他,臉色蒼白得像紙一樣。
夏末的天熱氣騰騰,季柏醒來的時候大汗淋漓,剛清醒的腦子像被誰打了一拳一樣,實在難受。
從桌子邊窗外照進來的陽光已經由金黃變成了昏黃,季柏猛地看向了鬧鐘。
已經下午五點多了,正是下訓的時候。
夢裏的事情太清晰了,他匆匆拿起外套和手機就往外走。
徐志文剛好回來,在走廊上撞到了匆匆忙忙往外走的季柏,話還沒說出口,對方就像一陣風似得和他擦肩。
“上訓不積極,吃飯倒挺積極的。”他感慨道。
他和軍訓回來的人流是逆着的,所以去操場的路上障礙重重。
等他到操場的時候,這裏确實已經沒有什麽人了。只有幾棵樹的影子被夕陽拉得長長的,遠處籃球場上還有人在打籃球。
夏末秋初的天氣是燥熱的,只這時的傍晚吹來了幾縷微風。季柏環視四周,終于在操場邊上的圍網邊看到了個縮成一團的黑影。
露出的下半張臉很明顯就是鄭樂于。
季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燥熱的天使他的大腦沒有那麽清醒。
不會真暈了吧。
事實上,鄭樂于當然不會那麽容易暈倒,他正在看螞蟻搬家。
一列又一列的螞蟻搬起了面包屑,忙得不亦樂乎。軍訓時大家都沒什麽空在食堂吃早餐,拿着餡餅小吃就在操場邊解決了,留下的殘渣被螞蟻搬得幹幹淨淨。
他看得極其認真,以至于一團黑影出現在他面前都沒發覺。
等到他擡起頭,就看到了季柏那張白皙裏透紅的臉,上面還有着殘餘的焦急和看到他好好的時候的驚詫。
他們面面相觑。
鄭樂于的內心不合時宜地閃過幾個冷笑話。
冷笑話在心裏播放完畢之後,他發現了一個真理:躲是沒用的,防不了人家自己貼上來。
他面無表情地想。
“有事?”他問。
“沒事,”季柏也被自己的沖動搞得很懵,大腦有些空白,“我以為你不舒服。”
鄭樂于疑惑地看着他,又看了看對方的腳踝,他沒記錯的話對方今天下午免訓就是因為把腳扭了。
季柏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突然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身體有恙的人。
于是鄭樂于看着對方突然變了臉色,有些吃痛地蹲下了身。
“我身體有點不舒服,你能送我去校醫院嗎?”季柏露出誠懇的神色。
鄭樂于沉默了一秒才說:“行。”
在送季柏去校醫院的路上,鄭樂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躲人雖然是個好方法,但對方既然喜歡的既然是他這張臉,那就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出現在他面前,比如剛才。
這是不可避免的,他躲着走也無法治本,書裏的季柏他最清楚不過,是個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主兒,堵不如疏,季柏喜歡什麽樣的,他反着來就行。
聰明的鄭樂于完全沒有想到,季柏來操場的目的最開始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等到了校醫院,校醫給季柏檢了點外傷藥,還心領神會地問季柏要不要開個外傷證明。
季柏連連擺手說不用,他又不是真傷得沒法走路了。
這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季柏出來的時候鄭樂于坐在外廳的連椅上打游戲,校醫院開了燈,白熾燈的光照亮了鄭樂于,使他整個人都有一種安靜而柔和的美感。
季柏走路的動作一下子慢了下來。
鄭樂于真是個溫柔的人,他看書的時候就發現了,隐藏在作者清冷的筆觸下,鄭樂于有一顆柔軟的心。
書裏的季柏不會珍惜,只會踐踏他人的真心,但他不會,他将會珍惜這顆真心。
鄭樂于的從前或許很苦,但現在他季柏出現在他的生命裏了,他就不會讓人再受苦。
他微微揚起了嘴角,感覺自己身上一下子背負了很重的責任。
被季柏理所當然地腦補了很多的鄭樂于現在正在無聊地打游戲,等到季柏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操作的小人正好放了一波大招。
——完美通關。
渾身的血液都暢快起來了,鄭樂于看季柏都沒有那麽不順眼了。
“咱倆加個v?”季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機。
鄭樂于剛要揚起的嘴角立刻變平,半晌沒想出合适的理由拒絕,只能從牙縫裏擠出詞來:“好。”
加上的時候鄭樂于把自己的所有動态都向季柏屏蔽了。
等看到對方wechat頭像的時候鄭樂于還有點驚詫,季柏一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酒囊飯袋,頭像居然是只可愛的小貓。
“這是我家的貓,叫俏俏,可愛吧。”注意到鄭樂于的目光,季柏有些得意地說。
是很可愛,如果它的主人不是季柏就更好了。
鄭樂于暗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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