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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章

還有幾天就要國慶了,寝室裏的人大多都要準備回家。

計算機專業和金融專業不太一樣,他們課要多一點,所以早出晚歸的就變成了寝室的其他三個人,鄭樂于比他們要清閑一些,于是沒事就去泡圖書館。

這天譚青為國慶回家收拾行李的時候,東西死活塞不進去。

“你回一趟家怎麽帶這麽多東西?”

高霁很是嫌棄地幫他合箱子,但是他倆合力壓,也沒把箱子合上。

“你到底為什麽要帶這麽多東西回去?”高霁看了看自己被壓紅的手,懵了。

“哇,誰能想到北方的天氣這麽幹,我有好多衣服都用不上了。”譚青盯着這個張開口卻沉默的箱子說。

鄭樂于本來戴着耳機在抄軍訓心得,聽到這話把筆一頓,然後修長的手指把耳機給扒拉下來了。

“我來。”

這句話好比克星,一下子就制住了跋扈的箱子。

因為鄭樂于對箱子進行了殘酷鎮壓,并大獲全勝。

鄭樂于幫他把行李拉上拉鏈的時候,不小心看到了邊角還有幾本書,不由得開口說:“這箱子這麽重,有你這些書的功勞。”

他這透着淡淡調侃的話讓譚青有些哭笑不得:“這都是我妹塞箱子裏的,她不知道從哪藏的小說,藏着藏着就藏到我箱子裏了。”

當然他也看了就是,他撇了撇嘴,沒忍住洩出幾分笑意。

“對了,你國慶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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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鄭樂于都是S市人,本來想着和鄭樂于一塊回去的,但是對方這麽久都沒收拾行李,似乎沒有回家的打算。

“我爸媽都挺忙的,家裏沒什麽人。”鄭樂于打哈哈過去了。

程于飛要送鄭安于過來,肯定是暫時住在他家,畢竟程于飛在A市西郊有一處房産,他小時候還去過。

他回家又怎樣呢?家裏人常年不在,媽在美國忙生意,爸兩天一失蹤,打電話問他,不是今天在女人床上不方便接電話就是明天在熱帶雨林信號不好,除非他能從裏到外把地球翻一遍,否則壓根看不到他爸的影子。

離開家最挂心的除了他哥,就是家裏的蘭花,他養了很久,才出落成亭亭的樣子,幸好有陳媽幫忙照管,不然他就要考慮把蘭花帶到這邊養了。

哦,還有吉利,鄭安于養的一只胖橘,除了長得太肥沒有任何缺點,軟軟的很好rua。

想到這裏,他有些心癢,甚至想打電話讓人把吉利和鄭安于一塊打包送過來。

——————

今天的天氣很好,一般來說九月的天氣都很好,天高雲淡,枝頭的葉子有些尚且翠綠的落了,正好有幾片從寝室的陽臺穿過,落下了季柏的腳下。

季柏正好和媽媽打完電話,他家就在A市,國慶肯定是要回家的,他媽媽在電話那頭喋喋不休地抱怨起家裏養得很好的花今天掉了一片葉子,書房裏的她很喜歡的一本書書角被折了,他爸昨天晚上做的紅燒豬蹄油放的太多了,諸如此類,一說起就停不下來。

季柏微笑着聽着,他媽說完了長長的一段話之後,發現已經沒有什麽可以說的了,才意猶未盡地閉上了嘴。

“那你呢?學校生活有什麽好玩的?”四十多歲但仍然看上去很年輕的媽媽用少女般純真的語氣問。

“有很多好玩的,”季柏想了想,才接着說,“但是最有意思的是,我在學校遇到了一個喜歡的人。”

“哇。”不用站在她面前,季柏就知道對方此時一定睜大了眼睛,滿是期待地等着他繼續說下去。

“對,是這種說法,喜歡的人。”

季柏低下頭看了看腳邊的葉子,彎下腰撿起了一片,九月是夏秋的交點,在這樣的季節裏,落葉都顯得青翠,他把樹葉舉過頭頂,陽光就穿過了葉子,把上面的樹葉脈絡都照得分明,他才不緊不慢地開口:

“是我注定會喜歡的人。”

命中注定的。

他會愛上的。

也會愛上他的。

片狀的葉子有一塊小小的缺角,季柏把它拿開一點,燦爛的陽光就直接照在了他的臉上,把他的琥珀色的瞳孔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年輕而浪漫的季柏一直渴望着一份愛情,就像結冰的河流渴望着春天的到來。

至于原因,如果你問他的媽媽楊女士,她會面帶微笑地從她的兒子五歲時送幼兒園同班的小女孩狗尾巴草結果把人家吓哭講起。

然後以十三歲給隔壁班女孩帶一個月早餐結果被人家扔進了垃圾桶作結。

季柏的愛情總是沒開始就結束了。

然後在十八歲這年他終于撿到了一本書,裏面會有人一直愛他,他會擁有一直存在的愛情。

雖然書裏寫那個人是個男生,但是這被季柏直接無視了,因為他長大在一個還挺開放的家庭裏,姑姑是個獨身主義者,五十多歲都沒結婚,堂姐是個雙性戀,年年年夜飯都把女朋友帶回家一起過年,他爸還給人包倆紅包。

這樣跨越世俗、跨越時間的愛情是很浪漫的,他這麽覺得。

并且他和書裏那個混蛋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他不渣,連女孩手都沒牽過。

——因為愛情經歷總是很失敗:)

他不傲慢,路上遇到行動不便的老奶奶都會扶人過馬路;

——還差點上了本市的報紙,因為那個老奶奶大聲贊頌他的品行,使路人圍觀,他差點要鑽進地縫:)

他也沒把人當替身。

——那次吓得李瓊樓輸了游戲,對方掐着他的脖子讓他賠他積分,最後還和他單方面絕交兩小時,說他要是下次再這樣就宰了他:)

他才不是那個渣男,他分明比那個渣男好一百倍。

所以他可以省略很多很多的虐文橋段,早早談上戀愛,并且他會對那麽癡情愛他的鄭樂于很好。

而且鄭樂于長得很好看。

他頭一歪,就想起了對方微笑着的唇,長長的睫毛,還有很好看很好看的眼睛。

鄭樂于會是他的。

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

等到他挂了和媽媽的電話,就又發了條信息給鄭樂于。

“你國慶回不回家?”

難道他不回家對方就要收留他?鄭樂于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是掂量掂量對方的性格,他覺得對方真有可能這麽做,于是他給人家打字,硬着頭皮扯了個小謊:“應該回家。”

話也沒說死。

他現在是真的覺得對方黏得太緊了,雖然在對方多日的努力下,在他心中的地位已由可能對自己有威脅的渣男變作似乎也沒那麽讨厭的打球搭子,但他一想想書裏的劇情,還是頭皮發麻。

總之,絕對不要給他能從朋友越界的機會。

這還是他寬容的結果,一般人看完了書,沒有把對方當仇人看就是好的。

因為他其實有點發現,從劇情到人設,現實和書裏有些不一樣,他鄭樂于一個冷幽默在身的人都能被寫成高嶺之花,沒準季柏如他現在的外表一樣是個三好青年呢?

鄭樂于苦中作樂、自覺诙諧地想。

這是不可能的,起碼對方老愛黏着他就能說明。

他不知道,他剛剛轉瞬即逝的一個念頭恰恰好就是真相。

和真相擦肩而過的鄭樂于同學又開始糾結于中午吃什麽。

而收獲了這一回答的季柏同學有點失落。

他抖了抖剛剛撿起的樹葉上面的灰,從陽臺進來拉開抽屜,拿出了一個封面黃綠黃綠的本子,把它夾在了最新的一頁。

他沒事就喜歡搞這些好看的植物标本,也算是一點樂趣。

然後他用灰色的馬克筆在樹葉的旁邊寫到:第七號,郁悶的葉。

他的字龍飛鳳舞,倒是和他的性格很像。

然後他放下筆,也開始糾結于中午吃什麽。

很快,糾結于吃什麽的兩位都不糾結了,因為他倆在食堂遇見了:)

這是鄭樂于第十三次吃三號食堂二樓的酸辣粉,他端着碗看到季柏的時候愣住了,戰術後仰想哪個方向更容易走人。

平時面對季柏從不心虛的他今天有點例外,因為他剛剛撒了個小謊。

周圍無最佳路徑,于是他直接轉身,結果“砰”地一聲撞到了旁邊走過的人身上。

一碗酸辣粉直接光榮犧牲,小半湯汁殉葬于對方的衣服上。

他自從上了A大,撞倒人的幾率是大大提高。

鄭樂于的內心已經變成了扭曲小人。

“不好意思,”他實在沒有勇氣看對方糟糕得像是吃了翔的表情,懇切地開口,“實在不好意思。”

這是個模樣很是秀氣的男生,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衣服上的污漬,又看了看鄭樂于,臉色很難看。

“你燙到了嗎?我可以陪你去校醫院。”鄭樂于很是愧疚。

“不用了,你賠我一件就行。”這個男生看着鄭樂于,最後微微嘆氣,一副有些頭疼的樣子。

雖然瞧這人的打扮,怕是賠不起他的衣服。

今天草草出門又向來低調的鄭樂于還不知道自己被人家在心裏看不起了,只說:“那你加我聯系方式。我轉錢或者賠你一件新的都行。”

他知道自己的衣服多少錢嗎?

男生又嘆了一口氣。

“你賠我一件新的吧。”

鄭樂于加了對方的聯系方式,殊不知整件事前因後果被季柏看個正着。

那個人走得極快,不被鄭樂于撞到也會被其他人撞到。

他微微皺起了眉。

尤其是聽到鄭樂于說要賠他衣服,眉頭皺得更緊了。

鄭樂于可能不知道,那件衣服是某個時裝秀的最新限量款,并且還不便宜。

他想起書裏說對方據說不容樂觀的經濟情況,還是不能讓他錢包出血。

于是他極為勇敢地走上前,對着男生說:“我幫他賠吧。”

“你誰?”

“我是他朋友。”季柏挺了挺胸膛。

鄭樂于無奈地開口:“別聽他說,我賠就行。”

對面的人顯然被他倆這争着要賠錢的态度弄懵了。

“随便你們,反正我要一件新的。”他揮了揮手機,就要走。

他也實在受不了一身酸辣粉味了。

這麽一搞鄭樂于也沒有吃飯的心思了,他幹脆和季柏出食堂去旁邊小吃街弄了點吃的。

吃飯途中,季柏老是擡頭看他,欲言又止。

“怎麽了?”每次遇到季柏總是狀況百出,鄭樂于都平靜以待了。

“嗯,”季柏想了想說,“那件衣服挺貴的,好幾千呢。”

他摸了摸鼻子,雖然幾千對于季柏來說不算事,但是對鄭樂于來說應該有點困難。

他有點坐立難安地想着措辭,怎麽才能不留痕跡地幫到對方又不至于讓鄭樂于尴尬呢。

鄭樂于有些好笑,合着這家夥還不知道他是富哥呢?

一件衣服而已,這家夥也不知道真體貼假體貼。

他心平氣和地說:“沒事,我賠得起的。”

季柏愣愣地看了他一眼,發現對方很堅決,心想書裏說鄭樂于自尊心強果然沒錯,他得暗地裏幫人家才行。

他暗暗下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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