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他才沒有感動

第17章 他才沒有感動

回到酒店時,他哥還乖乖地盤腿坐在沙發上,手裏掂着電視遙控器,目不轉睛地盯着電視。

電視上還在放着小馬寶莉。

鄭樂于在門口換上拖鞋,把零食袋子放在茶幾上,又多瞅了幾眼電視機,問他:“你還看上次我們在家裏看過的那部電影嗎?”

鄭安于有些疑惑地看向他,手裏仍緊緊抓着電視遙控器不放。

鄭樂于從沙發旁的背包裏拿出收納袋,把裏面的光盤取出來,朝他哥揮了揮:“就是這個。”

鄭安于安靜地看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沒辦法,鄭樂于只好坐下,陪他一起看小馬寶莉。

鄭安于在旁邊一口接一口,很快就把薯片吃掉了大半。

鄭樂于的視線轉向電視。

嗯,其實小馬寶莉也挺好看的。

季柏好像也喜歡看。

想到這裏,他打開手機,切回聊天界面,回複了季柏的信息。

“好啊,下次我去嘗一杯。”

其實他現在就能下樓,但是和季柏正面遇上的可能性很大。

他還沒熄滅屏幕,擡頭就看見他哥回頭,目光已經沒落在電視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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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哥露出一個微笑,指了指他的手機:“喜歡、喜歡的人?”

鄭樂于愣了愣,然後才對上鄭安于的視線,不知道他哥從哪裏來的想法。

“不是。”

他輕笑道。

那家夥,分明是一個小混蛋。

鄭安于看着他的表情,有些委屈地側回去,繼續吃起薯片。

明明、明明沒有猜錯。

程于飛回來得不算早,鄭樂于已經陪着他哥看完了四集小馬寶莉,現在腦袋裏已經充滿了奇妙友誼。

程于飛進房間門看到他們在看動畫片的時候還愣了愣,因為只有他剛認識鄭樂于的時候,才會有這樣的日子,看動畫片什麽的。

他擡手看了看手表,說:“你要回去嗎?現在太晚了,我帶你回去吧。”

A大是沒有門禁的,但是回去太晚還要譚青他們給他留門,鄭樂于多少也不好意思。

“行。”他頓了頓,站起身,把堆在桌子上的薯片袋子收起來。

如果不是鄭安于,他怕是在這裏一分鐘都待不下去,尤其是在程于飛身邊。

他哥在旁邊咔吃咔吃啃着薯片,完全沒有陷入弟弟和他前男友的尴尬氣場中。

A大離市中區近,開車大概半個小時就到了。

他哥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禮貌,在車裏沒有吃薯片,一時之間車內很是安靜。

鄭安于只是以某種憂郁的眼神注視着車外,直到鄭樂于下車。

低調的黑色SUV停在了A大的校門口,鄭樂于下車,剛剪的頭發輕易被風吹起,露出他很是棱角分明的眉眼。

“那我就先走了。”他有些冷淡地朝程于飛點了點頭,單肩包裏現在已經塞了沒吃完的薯片,光盤收納袋還有沒來得及給鄭安于的玉米小風扇,他垮起來時叮當作響。

鄭安于扒着後車窗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有點舍不得他。

他就着沒放下包的姿勢從拉開背包拉鏈,把裏面的玉米小風扇給了鄭安于。

“上次那個小風扇不是被吉利劃壞了嗎?”他一只手攥着背包帶子,“這是新買的。”

他哥真的很喜歡這些小玩意。

鄭安于接過小風扇,眼神亮了亮:“謝謝你。”

“謝謝你,樂樂。”

他說話不是很利索,只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程于飛從後視鏡裏看着這一切,眼神有些複雜。

他認識鄭家的兩個孩子都很早,比起外人眼裏冷得像塊冰一點也不好接近的鄭樂于,鄭安于其實才是那個更讨人喜歡的。

他為人持重,風度翩翩,當年曾是為人交口稱贊的少年天才。

——也曾是他看大的孩子。

他将目光從後視鏡收了回來,常常含着的笑的眼睛此時也有些黯淡下來。

有時候,人生的風雲際遇,并不會因人的感情而改變。

包括他和鄭樂于。

他想點支煙,又想起來自己戒煙許久,車裏連打火機都沒有,況且鄭安于也聞不得煙味,他擡起的手又往下放了放。

窗外夜色茫茫,鄭樂于摸了摸他哥有些自然卷的頭發,感覺這顆蓬松而溫熱的腦袋在他掌心拱了拱。

“我走了。”他輕聲說。

鄭安于朝他點了點頭,眉眼彎彎。

程于飛遙遙沖他擡了個手勢,鄭樂于示意他把車窗搖上。

A大的地标之一夜晚還亮着光,鄭樂于利落地背着單肩包往前走。

程于飛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自嘲似地笑了笑。

他早就知道鄭樂于是這種人,一旦決定放手,就絕不會回頭。

他本來也不應該仗着年長者的身份去俯視這段感情。

他輕輕地将手扣在了車窗上。

他這樣想。

————————

事實上季柏第二天也沒能回來,因為李瓊樓開學早,他不在A市讀書,季柏就只能提前送人去機場。

路上李瓊樓還誇他這拿到沒幾個星期的駕照開出來的車還挺順溜。

季柏微笑着踩油門加了速。

李瓊樓:……

等到季柏确切說他要會學校時,已經差不多要開學了。

A大從校門口到寝室樓來來往往的都是拖着行李箱回來的大學生,個個愁眉苦臉痛不欲生,校園上方彌漫着慘淡的愁雲,連今天燦爛的天氣都不能阻擋。

只有季柏邁着輕松的步伐走進校園。

他當時走的時候提了個小行李箱,裏面沒裝什麽東西,現在回來有點懶得帶回來了,幹脆只背了個黑色的包。

鄭樂于看到他的時候正好在下樓,他腳步頓了頓,最後還是沒有選擇撤退。

于是他幾乎是以等待正好撞上季柏的姿态站定。

季柏看見他了,果然眼神亮了亮,三步作兩步地邁上臺階,手裏還舉着杯東西。

“看,我上次和你說的奶茶。”他把早上從A市中心街特意買來的奶茶舉起給鄭樂于。

“你上次不是說要去喝嗎?好像只有市中心那一家有。”他眼神亮亮地等着鄭樂于接過。

鄭樂于的眼神從奶茶轉移到季柏的臉上,見他好像是真心的,才壓着內心的疑惑接過。

“你快點喝,我過來的時候已經快一個小時了,很快就不好喝了,”季柏背着包,又忽然意識到,“你還有其他事嗎?”

他指的是鄭樂于下樓這件事。

“我去圖書館還書。”鄭樂于點點頭。

“太好了,”季柏一點也不見外,“你順便幫我一塊還了吧。”

他拉起鄭樂于就要上樓。

鄭樂于被他扯着外套袖子,還有點無奈。

但是——他的視線落在奶茶上,若有所思。

季柏居然是特意給他帶的嗎?只是因為他一句話?

他感動了?

怎麽可能。

鄭樂于面無表情。

季柏發現他沒往前走幾步,有些疑惑地拉起他的袖口,他的表情好像全都寫在臉上,看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麽。

鄭樂于看向他,才發現這樣在樓梯上從下往上看,季柏現在的神情居然有點無辜。

好吧,他是有一點感動。

鄭樂于面無表情地改口。

等到了季柏宿舍,他在門口等着季柏,這時候還有一天才徹底上課,但是寝室裏該來的人都來了,昨天晚上家在A市還和家裏人有些依依不舍的高霁也回來了,反正鄭樂于寝室是全員到齊了。

季柏寝室裏除了他只差一位了,還有一位很眼熟,發現鄭樂于在門口站着還沖他打了個招呼。

是那天開學時候認識的徐志文。

鄭樂于在班裏着實算不上認識很多人,大部分人只差不多混個臉熟,因為他混寝,人看着也冷冷淡淡的,還真沒多少人敢上來就和他交朋友。

只有季柏這家夥總愛黏着他。

此時已經早上十點了,前幾天的雨是徹底歇了,陽光穿透灰塵,只有風輕柔吹過樹葉的聲音。

季柏終于從他那七零八落的書桌上抽出他上次從圖書館借的書,拍了拍上面壓根不存在的灰,拿起來就要走:“走走走,還書去。”

完全忘了剛剛他是要鄭樂于順便幫他還回去。

嘈雜的寝室裏有人在讨論國慶去吃了哪些好吃的,還有電風扇轉動時幾乎聽不到的嗚嗚聲,在這一刻都沒有季柏的聲音清亮。

眉眼明朗的少年人一擡眼,含着笑意滿滿撞進了鄭樂于的眼底。

鄭樂于緊了緊手裏的書,驀然開口:“走吧。”

其實季柏也沒有那麽讨厭。

——作為朋友來說。

他垂下眼,看着手裏書的書頂,半晌才這樣想到。

在去圖書館的路上,季柏妙趣橫生地講起他國慶的經歷,尤其講了他打碎他媽珍藏多年的瓷瓶的事,說起他媽的臉色當時黑得跟鍋底一樣,他講故事的能力一流,惹得鄭樂于也沒忍住露出笑。

但是他沒有說起在驚鵲樓碰巧見到鄭樂于的事,鄭樂于雖然知道,但也不确定當時季柏看見他沒有,所以也沒提起這件事。

他還碰巧在酒店見到過季柏,季柏不同樣也不知道嘛。

所以這大概算某種形式的扯平?

他莫名其妙被自己這個想法逗樂了。

晌午的樹蔭最是濃密,校園裏的鳥雀不怕人,叽叽喳喳地停留在樹下的陰涼處,來往的人不多,也沒有驚吓到它們,只有鳥啼聲悅耳,和他們一起走過了這段綠樹掩映的校園小道。

神采飛揚的年輕人抱着書,他的聲音和在這些聲音裏,留下的多是平和與愉悅。

他沒有向鄭樂于問起程于飛,鄭樂于也沒有向他問起那天酒店門口見到的人。

大概因為不是時候,或者別的原因,他們誰都不想先開口問。

也或許是因為這一刻,

他們離書很遠,離現實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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