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很長的一章
第48章 很長的一章
言女士說出這句話的語氣之随便,仿佛說的不是要結婚,而是要去菜市場買菜一樣。
鄭樂于看到這條信息時的心情相當複雜,一時間連上一條信息裏放出的內容都沒來得及反應,手指在凜冽的寒風中顫抖了一下,連旁邊的季柏都感覺到了什麽。
等到他神色複雜地想動動手在鍵盤上敲擊時,對面的言女士又發來一條消息:
“兩條消息一真一假,猜猜哪一條是假的?”
又是這套。
鄭樂于想起來小時候言女士就喜歡這麽逗他和哥哥,握着兩只手讓他們猜猜哪個裏面有硬幣,結果毫無意料都是言女士無聊的惡作劇。
因為沒有一只手裏有硬幣。
他連眼皮都沒有掀一下,放棄玩這個游戲:“兩條都是真的。”
對面過了一會才慢吞吞地回複,只有個毫無實際含義的語氣詞:“嘛。”
鄭樂于沒有小時候逗起來好玩了。
偉大的言女士把憂郁的視線轉向車窗外,手指無意識地敲了敲手機屏幕,由衷這麽覺得。
而等到言女士這條有關語氣詞的消息發過來時,鄭樂于已經把手機揣進了兜裏。
其實衣服口袋遠比外面要暖和,要不然他也不至于連伸手打個字都懶。
但是現在他不想松開季柏的手。
他有些懶懶地把另一只手揣進兜裏,但是和季柏牽着的手卻依舊緊緊地牽着。
這是一個沒有下雪的冬天的日子。
距離下雪應該還要好多天,他這樣想。
他對下雪的天氣并沒有格外的偏愛,因為他是南方人,不到二十年的生命裏沒下雪的年份很多。
至少比下雪的年份要多一些。
————————
鄭樂于回去的時候把山茶花的花環一并挂在了書櫃上,那裏正好有一個挂鈎,簡直天生就是用來挂花的地方。
花環的其他部分是真的花草,只有從他們的捧花裏抽出來的那支是仿制花,可以保存很久的樣子。
最後是因為季節,冬天的時候花草枯萎的速度都慢了些。
像夏天适合與冰鎮西瓜、空調和電視遙控機為伴一樣,冬天适配于溫暖的被窩、紅色圍巾、落楓葉上的白霜以及不戴手套玩的游戲。
季柏還和他推薦了最近他很喜歡的游戲《巡回星際》,這款游戲鄭樂于也在玩,所以季柏給他發了好友申請的時候他沒有猶豫地就點了接受。
沒有什麽比寒冷的冬天窩在被窩裏打游戲更舒适了。
鄭樂于為此連每天早晨的晨跑都推遲了。
等到他上線游戲的時候,恰好上次的一顆李子又給他發了組隊申請,并盛情誇贊他的技術含量,簡直是一人帶飛全隊。
把他誇得天上地下也無,實際上就是想拉他組隊攢積分上賽。
這人聊天開麥的時候嘴裏沒個把門的,什麽話都往外說,鄭樂于現在已經知道對方是A市人,在外地上學,起名叫一顆李子是因為姓李,喜歡玩輔助位,常年縱橫在各大游戲排行榜上,是個24K純氪玩家,但是技術也很不錯。
除了太能唠了點之外是個完全合格的游戲搭子。
鄭樂于于是上線組隊開了一局。
一顆李子在緊張的戰局外還不忘和他唠嗑:“诶诶诶,我跟你說,你這游戲打得還不賴,我上次認識個妹子,說是想找個人帶她,輔助打的比我牛多了,要不要我介紹介紹?”
鄭樂于把對面軌道上的障礙物擊落,然後才慢悠悠地開口:“不用了。”
他嫌動手打累,連的是游戲手柄,敲起來聲音清脆,組隊的人也不止對面一個,很快就有其他人插話進來:
“哎呦你真是,自己戀愛沒談上,倒先給別人介紹起來了。”
“你李哥單身這麽多年不是沒理由的。”
“胡說,阿樓是心有所屬了,人上次被我們系那漂亮姑娘迷成什麽樣子了。”
這聲音放在早上沒人的寝室裏也顯得嘈雜,鄭樂于打了個哈欠,然後把音量調低了一點。
“等這一局結束我就下線,我一會還有事。”他的指尖摸到了冬天必備的毛線帽,趁着游戲的空隙把毛線帽戴好,又拉了一下左邊毛線帽的抽繩,然後才說。
“這麽早,大早上和誰去約會呢。”一顆栗子調侃了句,游戲裏的動作倒是依舊流暢。
鄭樂于頓了頓,然後沒有說話。
因為他總不能說他趕冬天大早上是出門去圖書館複習英國文學史吧。
他漫不經心地又拉了一下右邊的黑色毛線帽拉繩,讓耳朵完全被帽子蓋住,聲音淡淡:“你跟人約會去。”
也不知道這句話戳了對方什麽笑點了,一顆栗子笑出聲來,他這笑聲又讓鄭樂于感到有些熟悉了。
總感覺在什麽地方聽到過一樣。
鄭樂于記性好,但也不至于到過耳不忘的程度,只能隐隐感覺到熟悉而已。
這把眼看着要贏,軌道上的障礙物差不多已經完全被他們清理幹淨了,只有最後一個boss要打,一顆李子終于停下了笑,似乎在那邊叼着什麽東西,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地開口:
“約會,我能約到會再說。”
聲音很低,鄭樂于不太能從對方含糊的語氣裏聽清什麽。
李瓊樓是個直男,是個常常在愛情裏碰壁的直男,每次想到這裏,都能讓他發出沉重的嘆息。
他把嘴裏的巧克力棒嚼碎,為自己的戀愛運感到深深的憂郁。
和他聯機打游戲的技術帝一聽聲音就知道是個帥哥,起大早去約會,他就沒這種命啊。
一時間淡淡的悲憤彌漫在李瓊樓心間,接着他就想到了季柏那家夥,最近神出鬼沒,和他聊天的時候都能感受到對方語氣裏的粉紅泡泡,問他發生了什麽又不說,一定是背着他這個發小偷偷談戀愛了。
該死的,全世界現在只有他一個單身狗了。
季柏一定是背着他偷偷談戀愛了,這個背叛群衆的家夥!
李瓊樓惡狠狠地咽下了巧克力碎渣,在游戲中打出了最後一擊。
崩——
boss倒地,完美通關。
這就是鄭樂于的最後一局了。
一顆栗子這一把打得還挺好的,所以本來四十分鐘才能打完的一個關卡不到半個小時就結束了。
他放下了游戲手柄,然後才從上鋪下來。
寝室裏已經沒人了,劉文浦的競賽已經到了決賽階段,知道鄭樂于也寫過一些游戲代碼,沈藝池還和他分享過裏面一些有關技術的idea,順便問了問他的意見。
劉文浦和他在某些問題上不謀而合,他能給出來的建議自然也有限。
至于譚青和高霁,大概是早上出門吃飯去了,他們向來喜歡早晨熱氣騰騰的早餐,鄭樂于就不這樣,他不晨跑的時候很少吃早餐,雖然對胃可能不是很友好,但他不是霸總,大概也不會得胃病。
冬季,又是全副武裝的一天。
他連外套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一顆,然後才把鞋穿上。
等到戴手套的時候,鄭樂于才猶豫了下。
因為他的胡蘿蔔手套被季柏拿走了。
他其實還有好幾副,但是他在心裏斟酌了一下,最後只輕輕笑起來,然後把手套放了回去。
他背着單肩包就要從書桌邊離開時,動作間一張卡片從置物櫃上落下來,封面光影折疊,正好落在了桌子上。
鄭樂于拿起來,發現是陳昭榕前幾天給他們的邀請函,A大冬季光影節,就在今天晚上。
鄭樂于看了眼時間和地點,大概內容囫囵吞棗般浏覽了一遍,順帶着就把邀請函和《簡·奧斯汀文選》一起放進了背包裏。
他要和季柏一起去圖書館。
季柏和他一起選修的英國文學史,但是總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磕磕碰碰,有時候解讀得讓文學史老師提問時都啼笑皆非。
現在是早上九點半,在圖書館待夠兩個半小時就正好能去吃午飯。
鄭樂于為自己計劃的嚴整性感到滿意。
但是這個計劃在一開始就受挫了。
因為就在要去圖書館時,季柏試圖拉上他背了一包不知道什麽東西的單肩包,結果拉鏈拉不上了。
鄭樂于上前試圖幫忙,然後也沒拉上。
現在是冬天早晨,在寝室樓下鋪了半邊寒霜的地面上,他們面面相觑。
季柏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尖:“要不我把裏面的東西抽掉一點?”
這一抽就不止一點了。
季柏的單肩包裏有一排棒棒糖、一包紙巾、幾本說不上名字的雜志以及鄭樂于眼熟的、季柏常常在上課無聊時折的紙花。
鄭樂于幫他把這些大概率用不着的東西放在了樓下的存物櫃裏,有些欲言又止:“這些東西……”
季柏咳嗽了聲。
背包的最後才是季柏這次有用的書,季柏的論文選題有關于莎士比亞四種悲劇,這本厚厚的書一下就占據了背包的一半。
剩下的幾本書也都是課程相關的。
鄭樂于把沒用上的東西放到置物櫃,想着等晚上回來再拿,然後就從一排棒棒糖裏撕開一個,咬了一個草莓味的。
季柏現在終于能夠把背包拉鏈拉上了。
“還這麽重嗎?”天氣寒涼,鄭樂于眨眼時的睫毛都微顫。
“不是很重。”季柏挑了挑眉,把單肩包的拉鏈合上,一下子挎到了肩上。
在他動作一起一落之間,鄭樂于在他的背包裏模糊地看見了本花花綠綠封面的書的影子。
那是什麽?鄭樂于咬掉一塊草莓棒棒糖的糖塊,有些心不在焉。
但他也知道,季柏有時候愛看些亂七八糟的雜書,大概那本書也是其中的一本吧。
那封面還讓他覺得有點熟悉,沒準他也看過。
他的牙齒在這顆糖前面抵了抵,口腔內比外面要溫熱得多,一下子就能讓他感受到面頰的冷。
宿舍樓前人來人往,然後他朝季柏伸出了手。
手指關節分明,指尖劃過水面般柔和。
對鄭樂于來說,重點不是這個,重點是他沒戴手套,所以他的意思應該很明顯。
季柏愣了一下,才擡頭看向他。
鄭樂于還咬着一顆草莓棒棒糖,似乎沒有怎麽在意地瞥了他一眼,一點也沒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手借我捂捂。”
季柏彎起眼睛,畢竟他現在戴着的手套還是鄭樂于的。
他也一點沒有要還給人家的覺悟,和鄭樂于并肩走着的時候,把鄭樂于沒戴手套的左手光明正大地塞進了自己的大衣口袋裏。
鄭樂于甚至還能摸到季柏手套上那個小小的胡蘿蔔點綴,握在一起的手在大衣口袋裏很暖和。
兩個人對此都很滿意。
他們并肩走在去往圖書館的路上,路邊的楓樹早已落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還殘存着幾片沒來得及落入土壤的葉片。
連呼吸都會在冷空氣裏哈出白氣。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英國文學史,談起伍爾夫和王爾德,最後不知道怎麽回事又歪向了希區柯克的電影。
鄭樂于走半路還嫌季柏的大衣口袋不暖和,幹脆換到了自己口袋裏,兩個人的手在他的外套口袋裏打架,季柏戴着手套施展不出來,最後鬥争許久還是作罷。
他們握着的手最後還是落在了鄭樂于的口袋裏。
從面上看,可完全看不出來他倆在口袋裏的争鬥。
一路上來往的學生不算多,騎着自行車還要戴手套的,摟着書剛從圖書館出來的,戴着耳機沉浸式聽音樂的,提着校門口外賣聊着天的,經過他們旁邊時也沒有怎麽多看他們。
大學嘛,就是變猴子也不會有多少人注意的地方,除非cos的是貓貓。
季柏還想起了晚上的光影節,當時答應了紅頭發的女生,他也不好答應了再爽約。
更何況這是在他們學校的內部觀影廳,距離上也不遠,更沒有理由拒絕了。
他只是這麽一提,鄭樂于挑了挑眉,想起早上順帶着被他放進了背包裏的邀請函,只猶豫了一下就接受了他這個提議。
對于A大來說,永遠也不缺這樣的活動,他們缺的是參加活動的人。
北方的暖氣在冬天開的永遠很足,尤其是圖書館這種算是半封閉的地方。
A大的圖書館一直位列全國最大圖書館前十,藏書在百萬本浮動,自習室在冬天裏也隐隐飄逸着好聞的梅花味,就是暖氣開的太足,一旦對着書看久了,就有些昏昏欲睡。
他們除了中午出去吃了頓麻辣燙之外,一直在圖書館待到傍晚,複習完英國文學史後,季柏從離自習室最近的書庫挑了本雜書,是個冷門得連鄭樂于都沒聽過的俄國作家寫的,在那裏興致勃勃地看着。
他看書的時候喜歡戴眼鏡,明明不近視,也算是獨一份的習慣了。
鄭樂于打開電腦,校對了一下自己的計劃表,然後在靜音鍵盤上敲敲打打,開始繼續寫着自己的腳本。
時間靜悄悄地流走着,還沒等他們意識到,就已經是傍晚了,鄭樂于慢騰騰地看了一眼表,發現距離光影節開幕只剩不到一個小時了。
對面坐着的季柏已經把書看完了,淺色封面的書殼背着面被他扣在桌子上,他趴在桌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鄭樂于輕輕地敲了敲桌子。
這對于熟睡的人來說有點讨厭,季柏無意識地撇了撇嘴,似乎有要轉醒的趨勢。
就在鄭樂于要把手收回來的時候,季柏突然從枕着的胳膊下抽出來一只手,緊緊地按住了他的。
在暖氣充足的圖書館裏,季柏早就脫下了手套,褪去的小胡蘿蔔安靜地蜷在一邊,所以季柏抽出來的手沒有戴手套。
掌心幹燥而溫暖。
他似乎只是為了阻止鄭樂于敲桌子打擾他睡覺的行為,按住了鄭樂于的手後,就換了一個方向繼續睡,因為不久才洗過頭的原因,頭上有一绺呆毛翹了起來,表明主人現在睡得很安詳。
鄭樂于也沒有收回手,就着這個姿勢枕上自己的胳膊,白色的頭戴式耳機尚且待在他的毛線帽邊上,他只是安靜地注視着季柏。
表面上他是在發呆,實際上也确實,他的目光近乎純粹地落在了季柏的臉上,然後從對方的鼻梁滑向嘴唇,在這個近乎微笑的弧度上頓了頓,最後才看向對方緊閉着安詳睡着的眼。
季柏的睫毛很密,一根一根數的話很容易漏掉。
他漫不經心地想。
合上的電腦在他胳膊下被輕輕壓着,他順着胳膊歪起了頭,然後以一種和季柏相似的姿勢看向對方。
他們面對着面,如果季柏這時候睜眼,大概會和他四目相對。
淺棕色的眼睛大概會充滿驚訝。
他們這邊離自習室的門有點遠,但是離窗子很近,圖書館的旁邊種了些梅花,嫩枝也有花香透着窗子的縫隙隐隐約約地鑽進來。
傍晚時分的昏黃色花香。
圖書館還沒有來得及開燈,所以連帶着自習室內也昏昏黃黃,為這一小片世界籠罩上了深沉的意味。
暖氣實在太足了,季柏握住鄭樂于的手心都漸漸泛出潮濕,隐隐有汗冒了出來。
鄭樂于這樣枕着胳膊,枕得手臂都有些發麻,也沒數清季柏有多少根眼睫毛。
于是他換了個姿勢,被他壓在下面的電腦才終于解放。
它大概也沒有想到自己今天要承擔這麽重的責任。
鄭樂于最後一次看向表。
已經是下午五點四十一了。
如果季柏再不醒過來的話,一會答應別人要參加的活動大概率就要遲到了。
不過,如果季柏沒睡好的話,他們也可以選擇不去,只是他要和陳昭榕說一聲抱歉了。
他正這麽想着,季柏就動了動腦袋,鄭樂于還沒反應過來,季柏腦袋一磕到書桌上,下意識才收回了手。
潮濕的對着的掌心很快就抽離了。
黑色的碎發都被他睡得有些泛潮,幾縷發絲貼在了額前,他晃了晃腦袋,半夢半醒間才意識到自己在哪裏。
好熱,這個圖書館熱得像蒸爐。
拜托,這已經是冬天了。
他把頭發往旁邊撇了撇,然後就看到面前倒扣的書,連壓痕都清晰可見。
昏黃色的冬天裏,他又一擡眼,看見了對面的鄭樂于。
他下意識摩挲了下掌心。
潮濕的,甚至微微帶了點汗。
他剛剛是不是握着鄭樂于的手?模糊的記憶提醒他,使他的表情都帶上了沉思。
對面的人把視線從表上轉移到他臉上,神色波瀾不驚,仿佛季柏剛剛的猜想沒什麽道理的樣子:
“走嗎?我們要遲到了。”
季柏這才想起來他們還有個答應了人家的活動要去。
這個時間點,再猶豫怕是真的要遲到了。
于是他收拾了下渾沌的腦袋,把不小心壓出了痕跡的書重新捋平,放回了書架上,這才背上了包。
鄭樂于在那裏很安靜地等着他,眉眼在一邊昏黃色調裏,神色看得不是很清楚。
季柏心下一時間也有些疑惑。
照這樣說來,剛剛他睡着的時候應該什麽都沒發生?
可是他迷迷糊糊間,确實感覺有人握着他的手。
大概是他在做夢?
一點也沒意識到是自己握着人家手的季柏把疑惑暗暗壓在了心裏。
小胡蘿蔔在口袋裏随着動作一起一伏,沒了手套的借口,季柏就沒有理由去牽鄭樂于的手了。
他內心有些遺憾。
他不知道的是,鄭樂于內心有同樣的遺憾。
A大的夜色很美,迎面有行色匆匆的學生,大多摟着書背着電腦就要往圖書館趕,騎起車來一陣冷風。
鄭樂于的手握着手機,空空蕩蕩地揣在口袋裏。
季柏在圖書館的時候就把選修課論文寫了個七七八八,所以稱上筆墨二兩,他的背包還重了些許。
光影節在北廳禮堂,離圖書館恰好是對角線的距離,A大很大,所以還費了些時間。
大概也只有夜晚,A大才能夠顯出幾分熱鬧的本該屬于它的樣子,小吃街撲面而來的油煙五香,宿舍樓由上而下挂着不知道寫了些什麽的橫幅,幾只貓躲在樓腳下睡覺,來往的學生們提着外賣袋邊說邊笑。
去往一個方向的學生總是不多的,所以他們當然會遇到同樣要去北廳禮堂的學生。
這就是他們遇到寧海言的原因。
今天沒背那個巨大的震撼人的黑色背包的年輕人在樓底下喂貓,耐心地看着小貓圍過來之後,才慢吞吞地拿出表,對準一會的行程。
鄭樂于多看了他兩眼,然後就發現他們要走的路徑是相同的。
寧海言走在他們前面,時不時拿出表看看,似乎只想踩着點到。
鄭樂于在毛線帽下垂下了眼。
寧海言現在不應該在準備決賽了嗎?畢竟他看劉文浦天天忙得腳不沾地。
這個念頭也只如蜻蜓掠影般掠過他的心頭。
他沒有打算上前去打招呼。
旁邊的季柏不知道為什麽,又多看了好幾眼才停下,似乎不太相信前面的人是寧海言。
直到鄭樂于說是他才相信。
“他還喂貓?”來自季柏輕聲的疑惑。
那些貓是A大的團寵,季柏都能對它們的模樣名字說出個一二三來,他只是沒想到寧海言這人,說起話來刻薄尖銳,倒是對貓貓挺有耐心的。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不想上前去打招呼。
出于其他原因。
當初這人大概是一眼撞破了他的心思,他能對他有好感才怪。
這是季柏內心的想法。
所以兩個人都沒上前打招呼的結果就是,直到他們拿着邀請函進場,才發現寧海言就坐在他們前面。
對方這時候往後看才注意到他們,但是視線淡薄地掠過,只微微點了點頭算打招呼。
鄭樂于看見對方搭在座椅扶手的指尖都泛白。
哪怕外表風輕雲淡,對面也似乎想說出點什麽來。
鄭樂于沒搞懂為什麽。
他們拿到的邀請函上有固定座位,不知道是不是陳昭榕給錯了,他倆的位置比一般的觀衆要好,再往前幾排甚至有得過獎的演職人員。
陳昭榕在幕布旁角落的放映機那裏朝他們揮了揮手,在這裏也能看見對方的紅色卷發。
她笑得太燦爛了,季柏出于某種直覺隐隐覺得不對。
加上北廳的供暖做得不怎麽好,季柏才睡迷糊的腦袋被彌漫着的冷空氣一激,才猛然清醒了點。
這個光影節也許不應該來的,他後知後覺。
陸陸續續有學生進場,也沒有陳昭榕說的那麽少,整個北廳大概能容納一千多人,現在還沒開場就差不多已經坐了五六百人了。
一下人潮湧動帶來的熱氣、有人低聲說話間驅散的寒意,讓北廳也沒有那麽冷了。
這大概已經到一場小型電影首映禮的規模了。
委實不是陳昭榕說的缺人的狀态。
這本來只是一場電影作品展而已,居然也有這麽多人嗎?
鄭樂于在心裏疑惑。
他記得當時在邀請卡上匆匆地瞥了一眼,沒記得多少內容,只知道展出作品有五六個的樣子,每個都是十幾分鐘的短片,在近兩年的國內青年電影節上或多或少都拿到過獎項。
雖然這對于A大人來說,沒什麽可吃驚的。
七點要到了,觀衆陸陸續續差不多都到場了,幕燈關上又亮起,整個北廳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前面的幕布拉起明亮的光。
鄭樂于和季柏很快就明白了寧海言為什麽是那副表情了。
因為在第一部影片裏他有出場,飾演的是個啞巴,形象潦倒可憐,确實會讓稍微有點熟悉他的人大跌眼鏡。
坐在後面,季柏看見寧海言的頭小幅度地動了下,似乎對自己在熒幕上呈現的形象有點茫然。
季柏一樂。
雖然其中調侃寧海言的意思居多,但是不得不說,片子是好片子,短短十幾分鐘落幕後有人鼓起了掌。
A大學生的水平一如往常,在自己專業的領域,常常顯示出不可置咄的驕傲。
從第二個片子開始,季柏的頭就開始朝鄭樂于那邊靠,因為他前面的人太高,有點擋到他的視線了。
鄭樂于看了他一眼,主動給他讓了半邊位置。
季柏于是得寸進尺般把腦袋在鄭樂于肩膀上拱了拱。
這姿勢實在好笑,季柏有些碎亂的頭發紮到了鄭樂于,但是他依舊不動聲色地開口:“你坐正點試試。”
他越是這樣說,季柏就越是不會這樣做。
小名和樹有關的年輕人露出個笑,依舊看着大熒幕,餘光卻悄悄瞥向鄭樂于。
寒意順着指腕間游走,季柏最後差點又靠着鄭樂于睡着。
面前的短片不知道放到了第幾個,他打了個哈欠,等意識到自己又差點睡着的時候,才猛地坐直。
這時候北廳裏漸漸黑了下去,季柏一擡頭才發現不是因為天色的緣故,而是一部短片已經放完了,又一部新的開始了。
……他今天實在困頓,因為先前待着的圖書館的暖氣太足。
這部剛放的電影短片色調有些昏沉,第一個鏡頭是由遠及近的,幹淨的閣樓裏,夕陽在插着玫瑰花的玻璃瓶上渡了一層淺金色。
紅玫瑰的花瓣極豔,幾乎鋪滿了整個熒幕。
季柏一下子被吸引了過去。
看着他坐直身子的鄭樂于覺得有些好笑。
明明還是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他的視線随之轉移到了大熒幕上,剛剛看過的短片都是一流的水準,這個也理當如此。
熒幕上,一身紅色華服的女人出場,與白西裝的男人共舞,紅白映襯,帽子下她有一雙妩媚多姿的眼睛。
季柏卻微微皺起了眉。
“這是個男人。”他輕聲說。
他看着電影裏的主角相知相愛,異國街頭驚鴻一瞥,他鄉故知愛恨糾纏,別的不說,拍的倒是很唯美。
并且這個電影一看就是沖着得獎去的,LGBTQ群體,跨性別與異國凄美的愛情,要素齊全。
電影配樂一步步拉起了節奏,文藝短片有着敘事片裏很少能體現出來的極致的美感,當然還有市場上難以見到的尺度。
北廳裏響起了少見的驚呼聲,還有些人是專門沖着這個來的,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鄭樂于于是看見季柏咳嗽了一聲。
随後這人就放松背往座椅上一靠,假裝無事發生。
說是害羞倒也不至于,他看過的比這尺度大的多的都有,這拍的還相當內斂含蓄,主要是因為他旁邊坐着的是鄭樂于。
他靠着椅背,手指在大衣口袋裏纏着裏面的繩,面上卻沒什麽緊張,甚至還彎了彎眼睛:“這個還挺有意思的。”
鄭樂于沒說話。
因為他這時候也有點拿不準季柏想說什麽。
婉怨的牧笛聲傳來,異國他鄉遇見的兩人在一個戰亂的清晨、一個天剛蒙蒙亮的黎明分別,從此這一生再沒見過一面。
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
他側過了頭,這時候季柏也剛好側頭問他:“你怎麽看?”
這是句試探。
季柏的手在口袋裏晃着抽繩,這句話裏有多少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
鄭樂于當然說了自己的真實感受:“一個很美的故事。”
也是很美的愛情,有點難以想象這是一個大學還在讀的學生拍的。
光是演員就很難找。
季柏輕輕地側了頭,顏色有點淺的棕色眼睛看向他:“還有嗎?”
他這句話裏的暗示意味太濃了。
“還有嗎?”鄭樂于同樣看向他,眼睛裏滿是認真,“那大概是這樣的,一份真摯的愛,無論在哪裏誕生都是很美的。”
這話是片尾的獻詞,他這樣回答了他。
同性戀還是異性戀,跨性別還是順性別,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愛。
一股溫暖從右邊的門隙裏傳來,要穿過他的心房,季柏想這禮堂終于肯開暖氣了,他剛剛睡着都差點被凍醒可真是不容易,這時一種莫名其妙的沖動襲上他的心頭。
而在他要做出點什麽的時候,他忽然想起來了。
那個被他遺忘在酒吧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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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