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江南蕭伸出包着紗布的手簡單在江望津額前碰了下。

江望津一動不動,任他施為。

“應當是還沒醒酒。”江南蕭道。

他說得認真,江望津卻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眼神幽幽,“哥。”

江南蕭笑了聲,“無事便好。”

知道長兄是擔心自己,江望津心情亦輕快起來,忍不住抓着他另一只手晃了下,江南蕭由他晃。

下一秒,江望津又沿着他掌沿捏了捏,旋即被扣緊,他掀起眼皮,只聽:“劉維之事,你無需操心。”

聽他再度提起劉維,江望津只覺心頭還隐約怒意湧現,再無其他情緒。不知是松了口氣還是其他,江望津凝滞片刻方才低聲道:“可他傷了你。”

對此,江南蕭并不覺得有什麽,只是劉維動手的初衷實在觸碰到了他的底線,“那便把他也抓起來。”

江望津一時好笑又好氣,遂再次改了對他的稱呼,聲音輕飄飄的,聽起來像是渾不在意,“既然這樣,就由長兄決定吧。”

一邊說,一邊松了手。

江南蕭怎會聽不出他話裏的意思,先一步把他的手抓住,卻并未改口。

江望津無法,倒是沒再說什麽,他們都有自己的想法。他想為長兄出氣,長兄亦想替他出頭,皆是在為對方着想罷了。

兩人在院中待了會,陽光漸漸熾熱。今日天氣有些悶,江望津額前沁了點薄汗,想到自己昨天喝了酒回來沒有收拾就睡下,醒酒湯還灑了——雖有長兄為他擦拭過,但江望津總有點不自在。

正這時,江南蕭道:“外面有些悶熱,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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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望津應了聲,“哥,我想沐浴。”

江南蕭視線在他身上停了兩秒,“我去命下人給你備水,你且去房中等着。”

兄弟二人都不是喜歡讓人伺候的性子,江南蕭搬進來後,那些下人當值更是只守在茗杏居院外,甚少踏足院內。

江望津看着他離開的背影,眼睑微垂,确認自己那些無端生出來的情緒是長兄的。

他是不是應當找個時間告知長兄,如此肆意地窺探旁人心理實在有些失禮,可長兄知道後會否覺得他奇怪?

江望津一邊想,一邊踱步回了卧房。

不多時便有下人端水入內,這時燕來也回來了,“世子,你要沐浴?”

江望津思路被打斷,看向燕來,被他的眼神直直望着的燕來心底打了個哆嗦,無辜地眨眼。

“嗯。”江望津看夠了,這才回了一句。他撚個雞蛋過去——這是昨日趙仁親自用荠花煮的,叮囑道:“你小心些。”

燕來一口叼住,好奇,“小心什麽?”

江望津提點:“兔子急了也會咬人。”

老實人逼急了,可不知會做出什麽來,萬一被揍那就不好了。

燕來茫然,沒聽懂。

江望津也不指望他突然變聰明,點到即止,繼而說道:“好了,你去幫我把衣服來吧。”

燕來:“啊、哦哦。”

他去幫江望津把換洗的衣物拿了過來,沒有再問剛才的事,一來一回間他早就忘了,“世子怎麽這時候沐浴?”

江望津被他無心的一問,禁不住又想起方才江南蕭說的,耳尖倏地一熱,他蹙起眉,“胡亂問什麽?”

燕來表情呆呆的,這原來是不能問的嗎。

江望津見狀頓了下,心知是自己反應過度,他淡然解釋:“昨日在宮宴中喝了點酒。”

燕來這才恍然。

恰好水也已準備完畢,江望津便讓衆人出去,待房內只剩下他一人時方才寬衣,褪下亵衣時他指尖微凝,旋即迅速将之脫去放在一邊。

接着,他踏入被霧氣氤氲的浴桶中,淡淡藥香萦繞鼻端,略顯炙熱的水流将他包裹。

侯府中常備着各種藥物,江望津洗澡時水裏會加入醫師特意調制的草液,身體浸泡其中可以疏通經絡,有增強體質之效。

但藥物也是有些副作用的,例如每一次藥浴都會讓江望津昏昏欲睡,他剛泡進去沒多久就聽到門外燕來喊了他一聲,“世子。”

江望津:“嗯。”

燕來聞見聲音就住了口,沒再說話。他喊的那一聲也只是在防止自家世子在藥浴中昏睡過去,畢竟之前曾有過先例。

周遭的環境複又安靜下來,期間燕來又叫了他兩回。又過片刻,江望津眼睛緩慢眨動着,燕來沒有喊他,他有些困乏,靠在浴桶邊沿腦袋一點點往下垂去。

須臾,一聲:“阿水。”

嗓音的主人語調輕緩,毫無阻礙地傳進江望津耳朵裏,困意頃刻就散了,他緩慢地喚了句,“哥?”

江南蕭的聲音再次響起,“嗯。”

江望津有些疑惑長兄怎麽過來了。

“不要泡太久。”江南蕭道。

江望津:“知道了。”

話語裏透着一股倦意。

知曉長兄守在門外,江望津沒再泡多久便起身去穿衣服。

屋內水聲一瞬嘩嘩響起,站在外面的江南蕭側臉對着房門,确定屋中人氣息平緩自己身上亦無不适之處,他擡步往書房走去。

江望津出去時,江南蕭已經離開,燕來守在門口,他小聲說:“大公子去書房了。”

“嗯。”江望津點頭,想到明日長兄又要去上值,他長嘆一聲。

這時,院門處傳來一道話音,“頭發怎不擦幹?”

江望津扭頭,“哥?”不是說去書房了嗎?

燕來也是一個‘咯噔’,而後自發地縮到了角落。

江南蕭走過來。

江望津注視過去,回道:“今日太陽正好,可以曬幹。”

江南蕭:“會頭疼。”

他說着,行至江望津身後,高大的身軀從後看去幾乎将人完全覆蓋住。

緊接着,江望津的頭發被輕輕握住,如瀑青絲被人一手托起,他不禁縮了下脖子。

有點癢。

“哥要幫我絞幹頭發?”話落,江望津抓住自己頰側的一縷碎發。

江南蕭沒說話,柔順的烏發被水打濕,一绺一绺的躺在他掌心,随即他單手蓄起內力。

只見原來還濕答答滴着水的發絲瞬間烘幹。

待頭發被一點一點烘幹,江望津若有所覺,伸手把垂在背後的頭發抓到自己眼前,“幹了?”

他這才知道長兄是在用內力給自己烘頭發。

江南蕭‘嗯’了聲,視線下落。

沒了頭發遮擋,一截修長白皙的脖頸映入眼簾,上面還覆着層瑩潤的水跡,染着被熱水熏蒸出來的粉色,煞是惹眼。

江南蕭斂下眸,極快地将剩下的頭發給烘幹,“我還有公務,午膳不必等我。”

說罷,江南蕭大步離開了茗杏居。

江望津擡眼目送他離開。

燕來這時才喊上前,一臉驚奇地望着江望津半盞茶前還濕淋淋眼下卻全然幹透的頭發,大贊,“內力好厲害!”

江望津收回看向院外的眼神,朝燕來撇去,“厲害吧?”

燕來點頭點頭。

江望津:“擁有內力之人,一拳能把一頭牛打死。”

燕來詫異地張大嘴。

江望津揚起唇角,桃花眼中扇動着別樣的光彩,熠熠生輝,他輕笑道:“林三也有。”

燕來先是反應了一秒,然後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臉,“世子……”難怪世子讓他別欺負林三,敢情自己都不夠那小啞巴一拳的。

接下來的幾日,燕來都躲着林三跑。江望津亦沒出府,就在侯府待着,直到衛恒遞了帖子上門,約他去攬星樓。

上次江望津在靶場可算是為他出了口惡氣,衛恒今日特意翹了值找他出去吃酒。

拜帖中‘酒’字被劃掉,後方綴着一個大大的‘飯’字。

看到這裏,江望津突然就想起上次他誤喝了酒,一口倒的事。

那日休沐後,長兄似乎忙起來了,兄弟兩除了換藥時的獨處,已有好幾日未曾一同共用晚膳。

以前他們也不是一起用的。

但自江望津重生以來,他就一直是和長兄共同用膳,才短短些許時日,就好似成為了習慣般。

江望津中間也再沒感受過有關長兄的情緒,他猜測應該是只有長兄心緒起伏過大他才能感受到,平時不會如此。

而長兄又将自己的情緒掩藏得極好,因此他鮮少能感覺出什麽。

一旁,送來帖子的趙仁詢問:“小世子可要赴約?”

江望津:“去吧。”

攬星樓離兵部很近,他可以順道去找一下長兄,問對方今日何時回家,他們一起用晚膳。這兩日他也一直沒找到時間告訴長兄關于通感一事,或者說,江望津仍在猶豫。

見他要出府,趙仁立馬安排下去。

可能是上次瘋牛一事,他不僅又讓林三随行,另還增派了數名侍從跟随,陣仗可謂浩大。

江望津見狀經不住按揉了下眉心,但趙叔這是為他的安危着想,便也沒說什麽。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府。

衛恒一早便等在攬星樓外,看見江府的馬車遠遠從街道那頭駛來,一時被這陣仗驚住。

“你這是、要去哪?”待馬車行至近前,衛恒探頭張望。

江望津無奈,爾後緩緩道:“來與你吃酒。”

衛恒聽到這梗了下,接着他又嘿嘿兩聲,“可真給我面子。”

話落,他擡手就十分自來熟地準備去攬江望津的肩。在他看來,經過這幾次,兩人交情也算深了不少,勾肩搭背有何不可。

江望津是不太喜歡同旁人有過多肢體接觸——長兄除外,所以正打算躲。

然恰在這時,他心頭陡然湧現一股莫名的情緒,讓他反應慢了一步被衛恒的手搭上了肩膀。

随之而來的是愈發明顯的情緒。

帶着抵觸,隐隐夾雜着厭惡。

還有……一絲絲強烈的占有,似乎在叫嚣着對所有物的掌控,侵略性極強。

江望津心下為之一跳。

是長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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