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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大事 02

領證那天天氣不算很好, 從早上開始,淅淅瀝瀝下小雨。

出門的時候,江泊雪看了眼外面天氣, 抿唇沒說話。

他還是很介意的,這麽多年,他一直都挺信這個, 覺得領證那麽大的事,卻也要陰雲密布, 不是好兆頭。

“咦,今天下雨诶。”

他偏頭看, 發現許珈毓站在臺階上,正伸手往外接雨水。

領證的日子,她沒穿平時嬌豔的紅裙, 換了一身白,長裙垂感很好, 很溫柔。裙子也是他選的,當時在店裏,她問了好多遍這件好不好看。

江泊雪沒意見,她覺得喜歡就行。

伸手把人扯進傘下, 兩個人往庭院外走。

“你喜歡下雨?”

許珈毓眨眨眼:“是呀, 你不覺得下雨很舒服嗎?”

是很舒服,可是從前在倫敦待久了, 就不怎麽喜歡了。

總是陰雨綿綿, 心情也不會很好。

可是許珈毓說:“我可喜歡下雨天了,我只有在下雨的時候心情才會很平靜。以前我念書的時候, 只要考試下雨,我都發揮得超級好。”

“沒想到我們領證也是雨天, 我好高興。”

車停到路邊,他先讓她上去,收了傘,自己從另一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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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低垂着眼睫,望着前方風景,最後才扯着唇有些喟嘆:“你哄我呢。”

她把他當小孩呢,故意說喜歡下雨天,好讓他沒那麽介意。

許珈毓心裏覺得好好笑。

她家這位心思好敏感,平時有什麽話喜歡憋在心裏,結婚是件大事,不能每步都讓他如願,估計會念叨一輩子。

她扯扯他袖子:“男朋友。”

江泊雪偏頭看她:“嗯。”

“叫叫你。”許珈毓抿着笑,桃花眼很清澈,映出他倒影,“以後不能這麽叫了,要抓緊機會。”

這話說得就像在告別。

江泊雪聯想到先前不好的場景,幾乎一瞬間皺了眉,語調微微低啞:“為什麽以後不能這麽叫了。”

許珈毓看着更好笑了,他怎麽這個都不懂,好沒情趣哦。

她湊過去抱着他胳膊,眼睛彎着,笑得甜甜的:“因為以後你是我先生了呀,我要叫你老公。”

江泊雪表情一瞬就變了。

拇指習慣性摁着食指關節。

許珈毓笑吟吟的,怎麽說呢,這方法确實流氓,但是有效啊。

反正從現在開始,江泊雪再也不會記得“領證那天居然下雨”這種事了。

整個一路上,許珈毓喊他喊了無數次男朋友。

連外面飄過陰沉雨雲,她都要故意揪揪他衣擺:“男朋友,你看那個雲像不像一條小魚。”

指指自己:“就是我。”

把他弄得好笑又無奈,認命地隔着車窗,拿手機給她和領證路上遇到的小魚雨雲合照。

最後到民政局門口,江泊雪終于感慨:“我覺得有個職業好适合你。”

“什麽呀。”

他頓了頓,扯着薄唇笑意溫柔:“幼師。”

是真的很會哄人,他和小朋友都很吃她那一套。小許老師長得漂亮,性格也很有趣,無論誰見了都喜歡。

“好呀。”許珈毓盯着他漆黑眸子,故意說,“以後生寶寶了,我可以大發慈悲幫你帶。”

江泊雪低眸看她,安靜時眼眸像一片沉靜無波的海。

他牽着她的手心發緊。

連時辰都是算好的。

進民政局是下午兩點多。

申請結婚要填表格,提前打好招呼,給他們倆準備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

許珈毓對着那張《婚姻申請登記聲明書》,心裏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她落下的每一筆都在顫抖。

從還是少女時,就夢想嫁給他,成為他的新娘,到如今終于實現,她總覺得好不真實。

就這麽一張薄薄的紙,填完了,就能綁定他們一輩子嗎?

許珈毓寫了沒幾欄,偏頭去看江泊雪。

男人坐在那裏很安靜,甚至安靜過頭了。握筆的姿勢很認真,填表時神情專注。

許珈毓就想起今天一路上,他比往常更加深刻的沉默。

她靠過去:“男朋友。”

“嗯。”江泊雪擡眸,捏捏她手指,“有哪裏不懂嗎。”

許珈毓搖頭,突然捧着他的臉,往他唇上貼了貼。

離開後,才眼帶茫然,溫柔又羞怯地道:“寫完這個,就結婚啦?”

他失笑:“還要拍照,拿到結婚證才行。”

許珈毓輕輕哦了一聲。

“怎麽了,不高興嗎?”

江泊雪眼眸有一瞬黯然。他承認是他着急了,算是威逼利誘,逼着人來跟他領證的。

他真的等不下去,總覺得那個紅本沒到手,睡覺也不會踏實。

要是她現在反悔,說還沒想好……他可能還是會尊重她。

他停下筆。

許珈毓搖搖頭,最後把椅子搬過來,跟他靠着肩膀寫。

她小聲說:“我就是覺得好不可思議啊,以前沒想過能跟你結婚的。”

話裏酸楚意味很重,尾音低着,壓着很濃的甜蜜和委屈,讓他心髒一瞬間泛起疼來。

他以前怎麽那麽混賬。

他應該再努力一點,早點把她娶回家。

他不該讓她一個人受委屈的。

以前她跟着他的時候,他還跟她約法三章,明确告訴她,他不會和她談戀愛,更不會和她結婚。他以後總要聽家裏安排娶別人的。

能接受就在一起,不能接受,他給她錢和房子,也算好聚好散。

當時許珈毓也沒鬧,他記得那年她只是點點頭,和現在一樣很小聲說:“可以呀。”

如今他把人娶回家,是帶着愧疚的。

江泊雪攬過她肩膀,讓她靠在懷裏,斂着眸聲音低啞道:“以前是我太壞,以後會對你好。”

許珈毓心像被人狠狠揉了,眼前有些模糊。

她嗯了聲。

提筆又寫了幾行,忽然看着江泊雪那張表:“你寫字好好看。”

江泊雪的字是真的從小悉心教導養出來的,标準名家筆體,秀骨洞達,轉折鋒利。

一筆一劃都利落,漂亮得要命。

他揉揉她頭發:“怎麽了。”

許珈毓抱着他腰,有點像撒嬌,央求道:“以後結婚,我們的婚書,能不能你寫?”

她不想別人寫,她就想他寫婚書,寫請帖。

小女孩的心思,江泊雪瞬間就懂了,微微扯着唇角:“好。原本就打算我寫的。”

她開心了,繼續認認真真填。

交完表拍照,工作人員指揮他們整理儀表:“先生可以笑一下嗎?表情有點太嚴肅啦。”

江泊雪垂睫,不動聲色調整表情。閃光燈落下,沒人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

連他的小妻子都不知道,拿到結婚證那一刻,他幾乎有種烈日灼身的靜默錯覺。

鋪天蓋地,如浪翻湧,他避無可避。

這兩本結婚證,小小的,紅色的很喜慶。

可只有他們知道,來得多不容易。

婚檢肯定是要做的,濱海新區有婦幼保健醫院,進去之前許珈毓還在問:“做不做不還是要結婚嘛?”

她和江泊雪,比大多數愛侶糾纏得更久,更深刻。

他們不是相親局認識,彼此還尴尬陌生,做婚檢之後發現一方有隐形疾病就分手。

他們分不掉了。

這輩子就這樣綁在一起了。

所以她問出這樣的問題,江泊雪也只是哭笑不得勸:“乖乖,檢查一下,看我們什麽時候要寶寶合适。”

“哦。”

原來還和備孕挂鈎啊,許珈毓臉紅紅的,挑開簾子進去了。

流程也不複雜,血常規什麽的都查了,就是沒查和備孕相關的項目。

許珈毓還傻乎乎問了句:“不是和備孕挂鈎嗎……”

裏面醫生看着她笑:“你家先生這麽着急啊,才領證就想要寶寶啦?”

說得許珈毓臉紅心跳,一路上低着頭出來的。

看見江泊雪在外面等她,兇巴巴打他:“都賴你,害我丢臉。”

他也沒問什麽事丢臉,任她打,他最近養她養得很嬌氣,直觀感受就是脾氣養上來了。

也挺好的,總比躲着他好多了。

他們拿着檢查報告去蓋章,那裏工作人員敲上紅印,笑着祝他們百年好合。

許珈毓小聲說:“你聽見沒。”

“嗯?”

許珈毓眼睛漾着光:“他們祝福我們呢。”

江泊雪也笑了,低眸,幫妻子理了理散在臉頰的碎發:“聽到了,我們以後白頭到老。”

眼裏是他少見的款款溫柔。

可惜那晚回家後,許珈毓就覺得不太好了。

他把她抱上車,三個地方讓她選,好脾氣問她想回哪個家。

許珈毓其實挺喜歡他市中心公寓的,就說:“要不,回市中心的房子?”

江泊雪沒意見,只是笑:“淵海灣那張床這麽快就失寵了?”

小騙子,她之前還跟他誇那張床多大多軟,她死也要死那張床上。

許珈毓搖搖頭:“不是呀,你明天要去公司的。”

他們今天……肯定要折騰到很晚。他明天從淵海灣出發,要提前好久,他還要不要休息了?

“心疼我?”江泊雪捏捏她臉,最近她被他喂胖了點,臉頰有肉了,“我明天去什麽公司,結婚沒婚假的?”

許珈毓微微瞪大眼睛,他怎麽瞎說啊。

“你欺負我沒上過班啊,領證哪來的婚假。”

江泊雪說:“我是老板,我自己有領證假行不行?”

“……”

行。

行吧。

許珈毓紅着臉,微微別開眼:“資本家。”

她低垂着的眼睫濃密纖長,很像兩只撲閃的蝶。

其實還有個原因,她沒告訴他。

她很喜歡很喜歡那裏,他們那些年無數美好的,稱得上靜谧溫柔的時刻,都發生在那裏。

其實她一點也不喜歡大房子。

好空蕩,好寂靜,一點安全感也沒有。

她好喜歡他在市中心公寓那個小窩。從前她學英文,不懂為什麽夫妻小家叫“愛巢”,如今,深刻領悟。

這套公寓她很多年沒來了,卻仍然保存着當初的樣子。

江泊雪把她抱進房間,丢在床上,她扭着臉小聲說:“洗,洗澡。”

行。

他笑,又抱起她進浴室,稀裏糊塗摁着她接吻,吻着吻着澡洗完了,再吹幹淨頭發,抱出來。

從頭至尾,許珈毓覺得自己就像小美人魚,雙腳不能落地。

江泊雪欺身靠近,她害羞着咬唇,乖乖抱住自己膝蓋,提醒他:“你這邊家裏有放套子嗎?”

“有的。”

“哦。”那就好。

但江泊雪啞着聲音:“可我今天不想用。”

“哦……啊?”

她真的徹底懵了,傻啦吧唧看着他,模樣過于震驚,剛洗過澡,又顯得有點軟。

磕磕巴巴說:“為,為什麽啊。”她真的不懂,是他說要做好措施的。

江泊雪回答也言簡意赅:“結婚了做什麽做?”

“……”

他撐着床沿,額頭沁出薄汗:“就這樣行不行?”

許珈毓揪着床單猶豫,很小聲問他:“那這樣,會不會有寶寶啊?”

“有可能。”他親親她眼皮,“但怎麽也不會一次就中的,概率很小。”

他知道才新婚,甚至婚禮還沒辦,她應該也想跟他過兩年單獨日子,不想那麽快要孩子。

他随便她,只要和她在一起就好,有沒有孩子都行。

只是今夜,他有點忍不住。

領證了,程序走完一遍,從此她在法律層面上,就是他的了。

是他的新婚妻子。

可是那怎麽能夠呢。

她是世界上另一個他,她今天有過的想法,他也全部擁有。

只是江泊雪這個人,習慣性壓抑情緒,并不展現。

他同樣覺得不真實。

他們分開的那幾年,每夜夢醒,他都茫然錯失,那時候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要是嫁給他就好了。

以他權勢,只要他不同意離婚,她就怎麽也離不了。

說他卑劣也好,她會恨他也罷,沒所謂。

能一輩子和他綁定就好。

而如今他想要的,正安安穩穩在他懷裏,落在他掌心。

他求仁得仁。

滿意慘了,也怕慘了。

他不想隔着個什麽東西觸碰她,他想徹底占有她感受她,讓她渾身上下全沾染是他的氣味。

總而言之,是他沒安全感。

江泊雪低眸,她遲遲不給回音,他聲音逐漸變得艱澀:“就一次好不好?乖乖,後面我戴。”

許珈毓心髒像被人重重捏了一下。

眼前有些看不清了。

她伸手,夠到床邊的盒子。

江泊雪沒動,眸光黯淡了一瞬。

然後就看見她擡手,把盒子扔了出去,扔進垃圾桶。

換他有些驚詫着看着她,黑漆漆的眸子,一瞬間情緒晦暗難辨。

許珈毓臉頰紅透,但是又強忍着羞怯,鎮定地說:“我早說不想戴,你現在醒悟了吧。”

江泊雪愣了大概好幾秒,最後,眼底泛出淡淡的笑意,幾乎有層淺薄水光。

“你啊。”

許珈毓心虛地胡亂親他,嘀咕說:“本來就不舒服,當時在民宿我就說了,反正概率也不大……”

他真是敗給她。

她完全不知道懷孕意味着什麽呢,只是單純想跟他親近,她也不喜歡隔着層東西,所以才三番兩次說不戴也沒事。

江泊雪扶着她腰,看她渾身抖了一下,然後咬着唇閉上眼睛。

“乖乖。”

許珈毓眼睫顫抖:“……嗯。”

沒等到他回話,緊接着後面的,是鋪天蓋地的浪潮。

許珈毓揪着被單。

她真的覺得自己像一條小魚了,在江水裏被浪潮裹挾,颠來倒去,最後他伸手抱她,又把她穩穩地,帶回安全港灣。

驟雨疾潮停止的時刻,她皺着眉,很艱難地呼吸。

耳根好像被人很溫柔吻過了,夜深時分,靜谧時刻,她忽然覺得肩膀一片濕潤。那種溫熱,幾乎灼得她蜷縮起來,心都痛了。

許珈毓喉嚨發疼,她也有點想哭。伴随着漫長的抽噎,有人擡起手背擦掉她的眼淚。

在她肩頭,隐約小聲和她說:“乖乖。”

“我愛你。”

聲音鄭重,磁沉喑啞,幾乎令人不忍卒聽。她堪堪壓下去的疼痛,忽然在那瞬間,數以千倍重新裹纏住了她,讓她只想和他就這樣,靜靜過完這人生漫長百年。

“嗯,我也最愛你。”

她頓了頓,壓住哽咽:“阿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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