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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姻大事 06
許珈毓蒙在被子裏, 緊緊閉着眼睛。
他那種表情,一看就是來興師問罪的,她才不要跟他講話。逃避可恥但有用, 她打定主意在被窩裏賴一輩子,她不要出來了!
片刻後,微微聽到一聲嘆息。被子被往外扯, 她抓着被角不讓。
最後,像是實在拗不過她。
男人松開手。
許珈毓靜默兩秒, 渾身一輕,被打橫抱了起來。
“怕什麽呢。”
她終于從被子裏露出張小臉, 剛睡醒,面孔還帶着蒼白,披頭散發的。
配合着她咬唇, 有些委屈的神情,可憐得要命。
江泊雪一路上打好的無數腹稿, 那些準備噼裏啪啦倒出來,準備用來狠狠訓誡她的話。
此刻,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他兇她做什麽呢。
孩子差點沒了,她大概比他要難受多了。
江泊雪眼神不禁溫柔起來, 連語調都綴着些微微無奈:“吓到你了?”
許珈毓搖搖腦袋, 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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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逐漸染上一層薄紅。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攥住他衣袖邊緣, 忍了好半晌。
最後還是嘴巴一扁, 沒忍住埋在他懷裏哭了。
許珈毓哭得真情實感,眼淚大顆大顆滾出來, 滴在他胸膛襯衫上,衣襟上……很快, 江泊雪就覺得胸膛被她燙出了個洞。
小姑娘扒着他衣裳說:“我好害怕,嗚嗚嗚……”
把他心弄得好軟。
至此,那些訓人的鬼話他是一句也不想說了。
江泊雪嘆口氣,下巴擱在她頭頂,他輕輕撫摸許珈毓單薄的脊背:“別怕,乖乖,我不是回來了麽。”
許珈毓抽噎着:“可是醫生說,寶寶差點沒有了……”
她是真的很恐慌,結合之前流血的症狀,其實半個多月前,孩子已經有流産的前兆。
可她卻全然沒有意識,還是縱着欲望胡來,和江泊雪胡鬧。
緊接着,這回再次先兆流産,她居然仍沒有半點疑心。
不卧床靜養就算了,還長途勞頓,跑到山裏去攀瀑布,去玩水。
如果不是身邊有陳蟬衣,看出來她不對勁。
可能孩子就真的沒了。
她會難受死的,完全是因為她疏忽大意,否則寶寶應該是很健康的。
許珈毓皺着細細的眉,小聲哭道:“我不應該去玩水的。”
江泊雪抱緊她,垂着眼睫靜靜道:“嗯。”
她又哭着反省:“我應該聽你話的。”
江泊雪失笑,擡起手背幫她抹掉眼淚:“現在才知道要聽啊?”
她的淚根本抹不掉。
舊的抹去,很快新的眼淚就重新湧出來。
從他的視角,能看到小妻子紅紅的鼻尖,她哭得好傷心,連眼尾唇角,都是淺淡的薄紅色。
江泊雪嘆口氣,把人擁緊:“以後還聽不聽我話了?”
許珈毓就像是瞬間找到了主心骨,偎着他小聲說:“聽。”
男人扯着薄唇,無聲笑了笑。
其實有孩子了,也是一樁值得高興的事,他雖然怒氣騰騰從國外飛回來,卻也不是只為着教訓她來的。
江泊雪揉揉許珈毓頭發,低聲道:“有去醫院檢查過嗎?”
許珈毓哭得很可憐,此刻聲音都軟了,很乖地回:“嗯。”
“醫生說什麽了。”
她擡眸,乖乖複述:“他,他給我開了藥,讓我先卧床靜養。”
江泊雪微微點頭。
他原本就不想立刻回臨海,許珈毓身體還沒好,不适合再坐飛機奔波。
他打算先在酒店住個幾天,等她各項身體指标都穩定了,再說回臨海的事。
“阿雪……”
聽到她可憐兮兮的聲音,江泊雪低頭,将耳廓湊近:“嗯。”
許珈毓心虛地問:“你倫敦那邊的事,都,都辦好了嗎?”
江泊雪微微偏過頭,漆黑眼瞳揉着溫柔,直直望向她眼睛:“你說呢。”
自然是沒有的。
他哪裏顧得上那麽多,聽到小姑娘說懷寶寶了,有一瞬間他好錯愕,緊接着的,是鋪天蓋地巨大的狂喜。
有孩子了,他和妻子有孩子了,他要做父親了。
可是他沒被喜悅沖昏頭腦,因為許珈毓在對面支支吾吾。
江泊雪思想敏感,這麽多年,又太了解她。
他知道那是她犯錯的前兆。
幾乎是一瞬間,一種不好的預感就籠罩了他。
他想到了無數種可能性,甚至想到了最壞的一種。壞到他根本無暇思考,身體比腦子更快地離開酒會,丢下合作項目,匆匆坐上回國的班機。
直到見到熟睡中的許珈毓那一刻。
他的心才像是真的落地。
那瞬間,他什麽責備的話也說不出來。
只有江泊雪自己知道,他心裏當時在如何祈禱,他只想要妻子和孩子平平安安。
至于其他,他往後可以慢慢教她。
許珈毓更覺得愧疚了,她知道他這段時間很忙的,連軸轉,熬大夜到有時候吃心髒的藥,否則根本撐不住。
可卻因為她自己不當心,連累得他連夜回程。
許珈毓心裏,都快被這種鋪天蓋地的愧疚震碎了,低着頭,哽咽抱着他道:“都怪我,是我不好,我知道錯了。”
她越說越沒底氣,男人卻越聽越心軟。
哪舍得怪她呢,心疼還來不及,江泊雪低睫,親親她泛着潮濕水紅的眼皮:“乖乖,給我看看肚子。”
許珈毓渾身一僵,有些別扭瑟縮着身子:“現在,現在太小了,還看不出來呢……”
哪料到他堅持:“我就想看。”
許珈毓沒太見過他無賴的樣,瞧着有些新奇。
她只是還有點害羞,可是看見江泊雪那雙略帶着殷切的黑眸,她心情沉靜下來,顧不上害羞了。
她磕巴到:“那你只能看。”
江泊雪沉默答應:“嗯。”
許珈毓抿抿唇,自己把睡衣撩起來些,慢慢露出小腹,她腰線那塊很韌,很柔滑很白。
“你看,真的沒有什麽。”
确實什麽都看不出來,寶寶月份還太小了,她又瘦,接二連三受傷,身體底子都還沒調理好呢。
但是江泊雪的眼神卻慢慢變了。
具體是什麽,許珈毓也說不上來,總覺得他黑漆漆漠然的眼瞳,有瞬間活過來,泛起些帶異樣的漣漪。
他只是目光專注地盯着她的小腹,看了很久,甚至都沒有主動伸手去碰。
良久,他把許珈毓撩起半邊的睡衣放下,重新将她抱進懷裏。
下巴擱在她頸窩:“嗯,看到了。”
許珈毓心裏很懵然。
他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啊,怎麽那麽冷淡,完全看不出來是什麽心情。
許珈毓有些悶悶不樂,她稍微動動,立時就被男人抓緊腰:“不動。”
她不樂意了,埋在他懷裏扯他西裝襟口:“你不高興嗎?”
江泊雪垂着眼睫,看不清表情:“高興。”
誰家高興是這個高興法啊,許珈毓扁扁嘴,不想理他了,吵嚷着要放她下去睡覺。
江泊雪還是沒說話,沉默着照做,把她塞進被子裏裹好。
片刻後,他也沒走,許珈毓從被子裏悄悄擡起眼,看見他換了自己的睡衣,翻身掀開被子。
許珈毓就習慣性往後面挪挪,想去另外半邊睡。
身後男人卻箍住她腰,低低地在她耳邊道:“不動,就這樣睡。”
可是這樣很擠呢,許珈毓心裏還憋着氣,不想跟他睡來睡去。又拗不過他,只好背着身不搭理。
不久後,耳後那一小塊皮膚,傳來微微的癢意。
她沒回頭,知道是江泊雪在抱着她,啄吻她耳根。
那種吻法小心翼翼,什麽情欲都沒有帶。
慢慢的,啄吻範圍擴大,逐漸落至側頸,頸窩,最後蔓延至頸後那一小片區域。
許珈毓被弄得發癢,微微喘息,心裏那點別扭卻沒散,随着時間流逝愈發增長。
她禁不住轉過身,擡唇,惡狠狠去咬他下巴。
房間漆黑,許珈毓夜視能力不太好,只能模模糊糊看見個人影,看不清江泊雪的表情。
她咬了一口猶不解氣,繼續多咬兩口,控訴道:“你怎麽能一點表情也沒有。”
簡直是個木頭,她懷孕他不高興嗎,為什麽沒反應啊,果然之前說想跟她有寶寶,都是騙人的。
她心裏氣哼哼在罵,又錘了他胸口兩下。
等再次咬到他下颌,許珈毓忽然覺得唇瓣觸到一瞬溫涼,她的唇沾上什麽,陡然從舌尖蔓延開難辨的苦澀。
許珈毓怔住了,指尖微微蜷縮,幾乎是有些無措起來。
“阿雪……”
“嗯。”
他從喉嚨溢出聲音,像是被砂石磨砺過,粗啞得不成樣子。
許珈毓聽見他尾音有些顫:“轉過去,別看。”
他掌心滾燙,覆上她肩膀,強硬把她轉過去。
後背重新被貼緊,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哽咽。很快,後頸連接着肩的那一小塊皮膚,被漸漸打濕了。
許珈毓心裏陡然塌陷,終于後知後覺有了些痛意。
她好難受,愈發愧疚起來,可是又不知道該怎麽和他道歉。她也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麽情緒化。
明明知道他很着急,還要故意那樣說刺激他。
江泊雪再開口時,聲線已然重新恢複平淡冷靜:“一會兒把醫生開的藥給我看看。”
許珈毓:“嗯。”
江泊雪:“我們休息兩天再回臨海。”
她繼續小聲地回他的話:“嗯。”
男人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湊過來吻她發頂:“之後我再請一些醫生來給你調理身體,你乖乖聽話,不許鬧脾氣。”
許珈毓點頭。
這回很乖地捏捏他橫亘着的手臂,翻個身抱住他:“我都聽你的。”
她乖順的模樣惹人心顫,江泊雪微微嘆氣:“你一直這麽乖就好了。”
許珈毓覺得有些丢人,她的事都是江泊雪在幫她記。
她怎麽那麽眷戀他,好像離開他就不行。
她低眸,輕輕摸摸自己的小腹,小聲說:“我都不覺得會有,這才沒多久呢,怎麽這麽快啊……”
幸好那會兒在客棧的時候,江泊雪一直沒敢讓她瞎嘗試,負責真的中了,她就真是未婚先孕了。
江泊雪聞言,露出一點淺淡的笑意,他眸光落在她小腹上,那瞬間變得無比柔和。
伸手捏捏她的臉:“你還想多玩兩年呢。”
“可是現在不能玩了。”語氣很有些沮喪。
她這樣跟小孩真的沒區別,江泊雪眼底笑意漸漸變深:“我找阿姨帶,不用太操心。”
可是畢竟是自己生的,難道真的什麽都不管啊。
許珈毓抿抿唇:“沒關系,我也會好好照顧他的。”
最後,還是有些感覺不太真實,半是感慨半是試探地确認着:“阿雪,我們有寶寶了。”
他心中溫熱,伸出指尖觸到她小腹:“嗯。”
許珈毓很高興,轉眼笑開,這回她湊近,捧住他的臉,笑吟吟道:“你有小家了。”
江泊雪呼吸滞澀,沉悶把她摟進懷裏。
“是,我有小家了。”
以後,他真的就有一個完整的小家。
像他很小起就期盼的那樣。
他的妻子全心全意愛他,惦念他,從今往後他們會一直在同一個屋檐下呼吸。再往後,他們有了孩子,陪着他愛他的人會再多一個。
他可以和妻子一起撫養孩子,慢慢看着他長大。
他今後是誰誰誰的丈夫,誰誰誰的父親,誰誰誰的愛人,誰誰誰的親人。
不會再孤單了。
*
他在桂林陪許珈毓住了三天,等許珈毓身體情況徹底穩定下來後,江泊雪調機,直接飛回了臨海。
落地他就再安排了一次檢查。請的醫生是他的家庭醫生,許珈毓見過,姓何。
再見面時,何醫生顯然還記得她,眉眼微擡,表情卻沒有多少訝異。
江泊雪為了個女人和家裏翻臉的事,海城的權貴圈子也算是心知肚明,已經不是個秘密。
他是個情種,也是個犟種。江立庭曾經那麽刁難,用盡千方百計,都沒有逼退他一絲一毫決心。怪不得在商場上他也無往不利。
這個男人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能改變。
何醫生下樓,給許珈毓開了些藥,叮囑她好好修養,沒懷穩前最好不要出門。
“當然,也不要同房。”何醫生抿抿唇,看了眼江泊雪說,“三個月之後看情況,沒問題是可以的,她身體依舊不允許的話,我建議你們分開睡。”
許珈毓揪着被子,臉快臊沒了。
江泊雪倒是很淡定,連着又問了很多問題。
譬如孕期同房需要注意些什麽;如果不做措施,弄進去會不會對身體有影響……
聽得許珈毓縮在被子裏,只想讓他閉嘴閉嘴,快別說了,這有什麽好問的。
大不了不做就是了。
反正懷孕幾個月不做又不會怎麽樣。
送走何醫生,江泊雪去廚房煎藥來喂她喝。
她害羞,氣哼哼地窩在他懷裏打他:“你能不能不要問醫生那種,那種問題?”
江泊雪扯着薄唇,故意逗她:“哪種?”
明知故問,許珈毓不想理他了,埋着臉不肯擡頭,哄了好一會才肯起來把藥喝了。
她捧着小碗把藥喝完,很嚴肅申明:“我才不會不知輕重呢,幾個月不跟你睡覺又不會怎麽樣,你也不許跟我睡覺。”
江泊雪對她單方面的小脾氣一概包容,斂着笑,并不答話。
“你怎麽不說話?”
江泊雪坐在床沿,給她擦擦唇邊藥漬,表情揉着淡淡笑意:“聽你的,你說怎麽樣就怎麽樣。”
許珈毓眸光微微動了動,心裏不自覺愉悅起來。
不過很快,她笑不出來了。
她曾經不知道江泊雪為什麽要問醫生那種問題。
直到有一天清晨她醒來,身上黏糊糊的,看到身邊躺着熟睡的男人,心裏驀然翻騰起一股燥熱。
身體不自覺想去貼近他,靠近他,想他抱抱自己。
那時,她還不知道是因為懷孕,激素陡然分泌,讓她迫切産生了想做些親密舉動的想法。
許珈毓嘤咛一聲,只覺得大事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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