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08
婚姻大事 08
許珈毓一怔, 只覺得好丢臉,哪有吵架還沒吵兩句就先哭的。
可是或許是懷孕後本就情緒化,連日來憋在心裏的酸澀委屈一瞬間爆發, 她也不想裝了,噼裏啪啦倒豆子一樣剖心裏話。
“我不喜歡吃那個菜,一點也不喜歡吃, 是你們說對寶寶好我才吃的,但是我不想吃, 我想吐。”
“我也不想一個人睡覺,我們都結婚了, 為什麽分房,我們是在偷情嗎,為什麽要避着人, 那這樣的話結婚幹嘛,還不如當情人的時候呢, 最起碼那個時候就算我懷孕,你家裏不知道也不會派人來管我。”
“我不喜歡被人管着……”
她斷斷續續,邊掉淚邊說了好多,最後抿着唇, 從喉嚨裏溢出一聲哽咽:“我想回家, 我想回東湖。這裏一點也不好,我不喜歡這裏, 我要回家。”
房間很安靜, 只有許珈毓一個人的抽噎聲清晰可聞。
其實她也挺覺得自己無理取鬧的,可思緒困在狹隘的角落, 她隐隐約約覺得不好,她已經有點不想生孩子了。
江泊雪沉默了很久。
男人的面龐隐沒在黑暗中, 幾乎看不清神情,只是默然半跪在床沿,一動未動,像是成了尊雕像,安靜緘默望着她。
很久之後,他才倏地展臂把她揉進懷裏,低頭吻她發頂:“好,我明天就去和奶奶說,讓阿姨走。”
許珈毓聲音朦胧:“這個走了又要換下一個。”還不是都一樣。
然而江泊雪垂着睫,聲音有點嘶啞,低低地道:“不會的,以後我不會再讓人來了。”
許珈毓不說話了。
“我從前只是擔心最近忙,家裏沒人照顧你,我不知道你這麽排斥。”他心裏一疼,滾燙掌心箍住她後頸,“既然乖乖不習慣,那從今往後,我來照顧乖乖也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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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女生沒說話,腦袋低得很厲害,只有清晰的抽泣聲時隐時現,能讓他知道她是在哭,單薄的肩膀微微發顫。
江泊雪默不作聲緩口氣,稍稍把她帶離自己,額頭抵着她道:“但是以後,乖乖不要随便說想回家好不好?這裏不是你家嗎,我不是你親人嗎,你還想跑到哪裏去呢。”
他嗓音有些喑啞,夾雜着說不清的情緒。
許珈毓心莫名其妙痛了一下,緊接着想起,江泊雪才是原本最希望她跟他回家的那一個。
她今天能有脾氣和他翻天,全部是他放縱出來的。
要是像從前。
只要他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一句“随你”之類的話,許珈毓這些招數就都不管用。
鬧脾氣是要看人的。
沒人接着,發脾氣給誰看呢。
她此時此刻,才察覺事情發展到現在的不對勁。原來她敢憋着勁鬧,是有人給她兜底了。
她是知道江泊雪比她更害怕分開,所以才敢那麽理所當然。
細瘦的手指搭上他手腕,許珈毓心裏有些歉疚,小聲地給他說:“那我以後不說了。”
腕上觸感冰涼。
她不像他,女孩子身體可能是差一些,四肢長年累月都是冷的。
江泊雪垂着睫,握住她手指,在掌心輕輕捏了捏。
“你真是。”他抿唇,微微蹙眉,“有恃無恐。”
許珈毓沒脾氣了,一副乖乖挨訓的樣。
“餓不餓,起來吃點東西。”江泊雪手背碰了碰她臉頰,眸光淡淡地,“晚上都沒吃多少。”
許珈毓想起那些湯湯水水,不怎麽高興地搖頭:“我不想吃。”
他轉而輕笑:“不吃那些,我給你煮面吃,家裏還有火鍋底料,放一點在裏面好不好。”
許珈毓眼睛就亮了。
坐在床上,有些呆滞,也眼巴巴望着他:“你什麽時候買的啊?”
他伸手,把人抱起來往外走,讓她挂他身上,低眸說:“前兩天買的,感覺你不是很喜歡吃阿姨做的飯,怕你哪天想吃辣,偷偷煮給你吃。”
許珈毓心髒軟得一塌糊塗,抱住他脖頸親了他一口:“你真好。”
江泊雪聲音很靜:“我現在就好了,你剛還罵我,說要離開我。”
說得許珈毓一陣心虛,拼命搖頭:“不是我說的不是我說的。”
他失笑,搖搖頭。
廚房開了火,火鍋底料放了一點進去,鮮香的味道很快就蔓延開,許珈毓黏在他身邊好饞,接着又發虛:“我晚上吃這個,會被發現嗎?”
江泊雪撈面:“不會,我們偷偷的。”
可是,許珈毓提醒他:“這個火鍋的味道很重的,會被聞到的。”
江泊雪笑了,偏頭親親她鼻尖:“那沒辦法了,你先吃吧,被發現了我去說。”
許珈毓突然喊他名字:“阿雪。”
江泊雪應聲:“嗯。”
她踮腳,抱着他脖頸,下巴擱在他肩上,小聲嘟囔:“你不覺得你在寵小孩嗎。”
明白過來,江泊雪摟住她後背,低笑:“你不就跟個小孩一樣。要什麽不給,就開始生氣。”
“我才沒有呢。”她不承認,撅着嘴巴,“我很偶爾才生氣的。”
可算了吧。
江泊雪勾唇,也不和她計較。忽然沉默一瞬,垂下眼:“我這輩子,第一次當人丈夫。”
許珈毓微微偏過腦袋,目露不解。
男人黑漆漆眼瞳很深邃,靜靜注視她的時候,竟然稱得上溫柔:“……也是第一次做父親,可能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也會有許多顧及不到的地方。”
“乖乖,以後覺得不舒服了,可以提醒我,我會改的。”
不要一聲不響跟他鬧脾氣。
也不要跑到讓他找不到的地方去。
許珈毓沉默抱着他腰,他最近在外面周旋,又清瘦許多。
眼眶忽然紅了紅,她點頭小聲和他保證:“好。”
他帶她去吃面,看小姑娘吃得很高興的模樣,心裏難免有些心疼,晚上直接陪她睡在了主卧。
晨起是周六,他沒像往常一樣提前出來。
八點多的時候,他哄許珈毓再睡了會兒,起床撞上周媽。
江泊雪很認真和周媽說了這件事,并且輕聲保證:“我會好好照顧她,奶奶在香山也需要照顧,您回去吧。”
周媽原本也是好心。
意識到可能自己插手小夫妻的事,讓夫妻倆鬧矛盾了。這才新婚,那怎麽行。
況且她家少爺一輩子心心念念,就這麽個新娘子。
周媽想想也顧不上老太太的命令,收拾東西回香山了。
江泊雪又去了電話給老太太說明情況,靠在陽臺捏着手機,看牆面的玻璃魚缸。
唇角擒着淡淡的笑:“奶奶,您以後不要再讓人來了,我們真的不習慣……不怪她,是我不習慣,我嫌吵,在家裏只想看到她,再多人我就得煩了。”
老太太靜默片刻,實在無奈,最後只得同意,順帶着也提了句,讓他把婚禮的事趕緊提上日程。
中午許珈毓醒過來,看見身邊人不在,赤着腳跑出去。
剛到客廳就被逮住,江泊雪無奈抱她起來,坐到沙發上穿襪子:“你赤腳的習慣什麽時候能改改。”
許珈毓摟着脖子和他耍無賴:“為什麽要改,你會幫我穿呀。”
他笑:“我說不過你。”
“奶奶有說什麽嗎。”
江泊雪搖頭:“就說讓我們把婚禮的事好好想想。”
許珈毓一愣,半晌,才後知後覺地皺起好看的眉頭:“對哦,還有婚禮呢,我都快忘了。”
她懷孕之後記性很不好,加之總覺得有江泊雪在身邊,什麽事只要他記住就行了,她就更加樂得擺爛。
但是江泊雪也想不到,她能連這個都忘。
許珈毓有點不好意思地埋在他懷裏:“我還以為我們結過婚了。”
實在不怪她,江太太的日子過得太順遂,每天也沒有什麽事做,只要睡睡覺,吃吃飯,養養肚子裏小孩。
歲月像是平坦得一眼望得到頭。
江泊雪笑:“你這是誇我還是罵我。”
意思是跟他這種古板無趣的人過日子,每天都一個樣是嗎。
許珈毓嘟着嘴巴親他:“我才不罵你呢,我很愛你的。”
他心裏微微泛起些酸楚甜蜜。
這小姑娘被他養嬌了,膽子已經非常大,從前還曉得害羞,很不容易才憋出一點情話。
現在随便講。
也不管他聽完什麽感受。
“不過。”過了會兒,許珈毓擡眸,忽然很認真問他,“以後什麽東西,我跟你鬧一鬧就有了,你會不會覺得太嬌慣我?”
他一愣:“不會。”
許珈毓也愣住了,緩慢眨眨眼:“為什麽呀。”
江泊雪看着她發笑:“你小孩子一樣,就是喜歡玩,喜歡好看的,能要什麽離譜的東西。統歸在我能力範圍內,都滿足你好了。”
一段話他說得簡單從容,許珈毓聽完心裏卻酸酸的。
她抿抿唇,原本還想順着江泊雪的話說兩句。可是喉嚨一梗,什麽都說不出來了。
許珈毓掙紮着踢腳:“你穿好了吧。”
“嗯。”他松開手,把她足踝放下來。
許珈毓卻攀着他肩膀,岔開腿,慢吞吞跨坐到他大腿上。
“幹什麽呢。”他眸色暗了暗,扶穩她腰。
許珈毓捧着他臉,低頭,舌頭搗了兩下,很容易舔開唇縫。
之前阿姨在家,他們都不敢親很激烈。
其實白天在書房可以親,但是大白天關着門,傻子都明白他們在做什麽。
于是只能都按捺着,等到晚上睡覺的時候再親。
然而夜深人靜時刻,不論怎麽樣,都會失控的。
江泊雪不給她瞎親,親到一半,就強制性把她分開,喘息着逼她轉身:“去睡覺。”
許珈毓在興頭上,無論如何都不肯,扭來扭去不依他,帶着哭腔小聲求他:“再親一下,我不想睡覺。”
“睡覺。”江泊雪閉閉眼,聲音嘶啞,“我硬了,你去睡覺,不許招惹我。”
她只好咬着唇,委屈巴巴轉過身睡覺。
身後江泊雪離她有段距離,許珈毓就覺得後背好空,一點也不安全,好難受。
直到他的喘息漸漸平複,冷靜下來,才重新抱上來,額頭抵着她後頸喟嘆:“和你睡覺真磨人。”
現在想起這件事,許珈毓覺得有點對不起他,有心撫慰。
親了一會兒,江泊雪聲音還是啞了:“好了,不親了,下去吧。”
他眼底仍是深沉漆黑的墨色,許珈毓看不出他表情,小聲說:“為什麽呀。”
他擡了瞬身體,眼眸筆直望她:“感受不出來?”
許珈毓發窘。
江泊雪單手繞到她頸後,捏捏那裏一小塊皮膚,輕聲說:“過一個月再說,嗯?”
話裏就透出不容置疑。
許珈毓沒法子,桃花眼水潤潤的,只得點頭:“哦。”
她離開他時,總覺得有件事很重要,忘記說了,但是再去搜尋記憶,又想不起來是想說什麽。
直到晚上。
許珈毓洗完澡,窩在床上,才突然想到:“不對啊。”
江泊雪在她身邊看平板批示文件,聞言,淡淡地嗯一聲:“怎麽了。”
許珈毓翻過身體,撐着床看他,驚恐皺起眉:“我懷孕了。”
他未解其意:“嗯。”
許珈毓:“我們婚期在秋天。”
到這裏,江泊雪便懂了,唇邊小幅度勾着笑意:“嗯。”
許珈毓瞬間眼眶就兜了一包淚,委屈巴巴地看着他道:“那時候我肚子都大了,我怎麽穿婚紗。”
她心裏難過得要命,她就說有什麽不對勁,剛才翻之前收藏的婚紗圖片才發現。
她肚子到時候就六個月了,怎麽穿婚紗呢。
男人笑意擴大,放下平板,視線移向她:“你還能想起這件事啊,我還以為我們乖乖不介意呢。”
她坐起身錘他:“都賴你都賴你!”
他沒事做幹嘛要來折騰她,搞得現在好了,她婚紗穿不了了。
她這純不講理,臉頰粉嘟嘟的,倒是還挺可愛。
江泊雪微微偏頭看她,眼眸裏蘊着調侃溫柔:“你不舒服?”
許珈毓錘他的動作停了。
“還是說,當時夾着我不讓我走的,不是你?”
江泊雪眉眼微挑,看小妻子的表情似笑非笑:“嗯?不是你嗎乖乖。”
許珈毓真的臉紅了,懷孕确實不是一個人能辦到的事,她那時候也意亂情迷,好喜歡他,就理所當然想貼近他。
後來江泊雪擔心她痛,撐着身體想退出去,她也哭哼哼不讓,腿靠在他腰上。
如今想起來,真的好丢人。
可是她又想穿婚紗,左右為難,很快一張小臉就皺起來,揉着他睡衣,不願意說話了。
良久,腰被輕柔托起,許珈毓擡眼,看見江泊雪坐過來,把她攬進懷裏。他線條利落的下颌,就擱在她頭頂。
許珈毓說:“怎麽啦?”
江泊雪沒說話,把平板拿起來,放在膝蓋上跟她一起看:“我們挑個日子。”
許珈毓懵着,輕聲說:“挑什麽日子。”
他偏頭靠着她:“改婚期,你不是要穿婚紗嗎,要是四個月那會兒結婚,肚子看不出來的,婚紗也能選漂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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