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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力傳到了宋覺這邊。

宋覺露出毫無壓力的笑容:“給你們也準備了,一會兒走的時候穿回去。”

竺年籌措的雨布單純聽數量很多,但要是覆蓋到一個萬人軍隊上,數量就有些緊巴巴。能夠改幾件雨衣,已經是竺年精打細算,交給蔣參軍帶來,也是方便宋覺送人情。

蓑衣鬥笠穿着在不大的雨裏待上一小會兒問題不大,可要是這麽大的暴雨,穿上也只比沒穿好一點點,該濕的一樣濕。

由于大雨造成的預計影響降低,将領們在中帳裏待的時間并沒有很長,沒多久就穿上自己的新裝備,還特意在雨裏面淋了一會兒,才回去自己的營帳。

禁軍那邊沒有足夠的雨布,但是有傳統的油布。

他們占着地利之便,加上熟知本地的天象,能夠堪稱從容地撤退回營地中。

中帳內,一名将領表情兇惡:“鎮北王是個什麽東西?打哪兒冒出來的?”

另一人說道:“管他哪裏冒出來的,等雨停了,他們大概連路都不會走。這會兒糧食大概都泡爛了吧?”

一人看了看外面的雨,進到賬內說道:“泡不泡爛的另說,我瞧着雨不太好,怕是要發洪水。”

“啧。這麽大的雨,不是現在就要搬營吧?”

“倒不至于現在就搬。等雨勢小一點,咱們搬去羅武原,那裏地勢高一點。”這人說完,去問施閑,“統領,您看如何?”

施閑坐在椅子上,手邊攤着一張輿圖,視線卻沒有聚焦:“羅武原可以。”

衆人注意到他和往常不同的沉默,紛紛覺得事情可能比他們考慮的要嚴重,想了又想,卻想不出有什麽沒想到的地方,忍不住竊竊私語起來。

“難道沃州那邊的世家又不安分了?”

“總不能是蒲州那邊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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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南賊又過來了?”

“這麽大的雨,河上能行什麽船?”

“統領,您倒是給句準話。您這樣,咱們心裏面慌!”

施閑對他們虛虛擡手壓了壓:“都坐着,不必慌。咱們離京至今,一切都順順利利。天下若有大災,必定是大皇子殿下倒行逆施,惹了天怒。只是我等無能,無法迎陛下回京。”

在座衆人紛紛點頭附和。

老天爺發怒,降下天災,那肯定是天子做錯了,和他們是沒有什麽關系的。

施閑又說道:“我就是擔心,這一場大雨要是耽誤了春耕,那該如何是好。”

“現在春耕不是很多地方都結束了嗎?”

又有人說道:“耽誤春耕,和我們有什麽關系?難不成軍漢還能少糧?”

施閑立刻嚴厲喝止:“不可搶百姓錢糧!我等天子近侍,豈可與賊人為伍?”

被罵的人趕緊低頭認錯,內心卻冷笑連連:也就是沒扯出旗號正式反了而已,倒是有臉說什麽天子近侍。真要是忠心耿耿,他暗搓搓地留着西王一家做什麽呢?

他們一時間也無法有對策,左右還是得看天意,只能悻悻然散去。

等回到各自的營帳中,再去安排交代完畢後,一名穿着百衲衣的白胖和尚出現在營帳內。

剛才被罵的将領連忙快走兩步,迎接和尚進來:“樂雲大師怎麽親自來了?”

樂雲收了傘,對将領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外面的雨幕連片,他身上卻絲毫不見狼狽。

等将領把其他人趕出去,樂雲才說道:“貧僧是來提醒施主,此地不祥,早早離去。”

他說完,又念了一聲阿彌陀佛,用手比劃了一個方向,随後不等将領挽留,很快就消失在了雨幕中。

幾十萬人的營帳占地極廣,現在雨又大,樂雲穿得又素,竟然兩三下就消失不見。

将領追之不及,只能回到自己的營帳中跺腳。

他把樂雲剛才的話想了又想,讓人叫來自己的心腹。

沒過一會兒,五名心腹齊至,還帶上了銅爐,樂呵呵地擺開:“下雨天閑着也是閑着,兄弟們宰了一頭羊,正好燙着吃。”

要是在平時,将領肯定就一起鬧騰起來,但是今天實在是沒心情,直接把剛才的事情說了,詢問他們的意見:“你們說,樂雲大師是什麽意思?”

心腹們一聽,也頓時沒了胃口,面面相觑着想了一會兒。

有人說道:“大家都知道樂雲大師不是亂說話的人,他說得很明白了,是讓咱們趕緊走。”

“大師說此地不祥,難道是指咱們會輸給什麽鎮北王的人?說到底,那個鎮北王到底是哪裏冒出來的,我怎麽在京城這麽多年,從來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過也不奇怪,他們這一代沒尚公主,前面可是尚過兩位公主的。聽說當年公主出嫁,真正的十裏紅妝。只不過他們一直在北邊蒙山腳下,幾乎不來京城。”

“那也不過就是個驸馬啊。你看京城的薛驸馬,薛家厲害吧?也沒聽說舉旗子造反啊?”

“嘿!你怎麽知道他們沒舉旗子?他們舉旗子用得着給我們看見?”

“也對,咱們這會兒也不在京城,都不知道城裏面究竟是個什麽狀況。”

這話一出,衆人情緒有些低落。

在禁軍中混上一官半職,他們大都出身京中勳貴。現在突然就連回家都不能夠了,誰心裏面都不好受。

他們幾個人打小就認識,有幾個還是世交,關系遠比其他人親近。

“不提這些閑話。我還是覺得大師這時候特意過來一趟,事情怕是很緊急。”

“你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要不我們現在收拾收拾,直接換個別的地方去躲着。反正雨這麽大,估計也沒什麽人知道我們不在。要是沒什麽事情,咱們等雨小一點再回來也一樣。”

“你說的有理,只是我們往哪兒去?”

将領說道:“我想起來了!剛才大師給我指路,往東。”

“往東不是沃水嗎?這麽大的雨,咱們往那兒走?”

“唉!不管了!”

不消半個時辰,一行十多人也不帶什麽行李,直接就離開了軍營。

馬也不好騎,還是找的幾匹驢子。

其餘看到的人以為他們是去執行什麽特殊軍務,也不敢阻攔,再觀察了一下他們竟然一路往東走,更覺得猜測準确。

“這大雨天的,莫不是親自去看沃水的情況?”

“我們也準備準備吧。萬一要是有什麽不測,逃起來也快些。”

幾名士兵正在商量着,見幾名小将頂着雨來命令:“上峰有令,營地東移十裏!”

整個營地頓時一片哀嚎,卻不敢違抗命令,只能頂着寒風暴雨,開始換地駐紮。

幾乎在他們剛剛到達新的營地,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炸雷聲,然後天邊突然出現一道白線。

禁軍有小半年時間,一直和南軍圍繞着沃水展開争奪。

最近一次雖然對手從“南”換成了“北”,但對他們來說并沒有什麽區別。雖然他們不知道這個鎮北王的來路,但看人家帶着的都是步兵騎兵,他們就覺得心裏面舒坦,早就磨刀霍霍準備大幹一場。

一場預料之外的大雨,對他們來說只是延遲了戰争而已。

他們這段時間已經把沃州經營成了半個京畿,營地有許多都是半永久的,條件比什麽南軍、鎮北軍好多了。

他們敢百分百拍胸脯保證,哪怕沃水泛濫,也淹不到他們。

可誰想得到,來淹他們的水,不是從東邊的沃水過來,而是從西北邊過來的!

沃水是楚江的支流,本身也是一條大河,自然擁有非常多的支流。

這些支流沒有沃水那麽寬闊,卻也孕育了沃州這片肥沃的土地。

其中一條支流,此刻被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周圍散亂的物品,還能看到一些裝滿土石泥沙的麻袋的痕跡。

原先被堵住的狹窄河道,水位已經極高。

堵住的缺口被炸開之後,河流像是一頭破籠而出的惡蛟,直接往下游,直奔禁軍營帳而去。

白色的水線看不太清楚速度,卻在頃刻間帶走勉強能夠辨識出的營帳。

一個黑漆漆的腦袋從泥濘的地上升起來,下意識念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

“別阿彌陀佛了,趕緊幹活!”

周圍跟着冒出許多人,手裏面拿着各式各樣的工具,快速把周圍的一些人工痕跡處理掉,又制造出一些奇怪又巨大的類似動物爪印一樣的痕跡。

這起碼百十來號人,不消片刻就把活給幹完,帶着渾身的泥一路走到一處小村子。

厚重的泥漿經過雨水的沖刷,很快已經沒了。

樂雲跟着這些人,目标明确地走進其中一間大屋子,裏面已經準備好了熱水,等洗完澡就有幹淨溫暖的衣服,出來就有熱氣騰騰的食物。

屋子裏燒着火炕,沒有燒多熱,卻帶來雨天難得的幹燥。

有人把他們換下來的衣物快快洗幹淨了,直接就晾在了屋裏。

樂雲喝完一碗燙熱的姜茶,後背微微發汗。

他的心頭卻熱乎不起來,小聲問身邊的人:“咱們這一下,得造多少殺孽啊。”

他本來就不是什麽膽大的人,有點坑蒙拐騙的膽子,殺人放火的事情是萬萬不敢的。要不然也不至于能夠在那麽一個“和尚窩”裏出淤泥而不染,能夠活到勞改完。

身邊的一個穿着短打的漢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已經通知他們了嗎?再說殺不殺孽的,咱們是工兵。工兵也是兵,殺敵理所當然,能有什麽殺孽?”

遙遠的小山村裏,竺年剛帶着人山上山下跑了一遍,回來看到尉遲蘭倚着門等得像個望夫石,不由得笑出聲,快步走到廊下,把身上的雨具全都脫了,一邊問:“你腳扭傷了,就別站着了。”

誰能想到呢?武藝高超的尉遲大少爺,在雨裏走了幾步路就把自己給扭傷了腳。

作者有話要說:  糕兒(+ω+):我的兵都是很兇殘噠!

先生⊙ω⊙:年糕兵?

先生( ^ω^):水磨年糕、芝士年糕、溏心年糕……

糕兒( >ω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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