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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臨近寒假,各專業學生大多已經結課,每日打掃教室的工作也暫且告一段落,剩下的就是年前的清掃和校園維護工作。
秋池被安排和一個四十來歲的男性Beta一同負責西區部分樹木的剪枝工作,兩人一人拿着把電剪刀,一路從小操場修到籃球場旁。
幾個連排的籃球場上滿是學生,個位數的天氣,秋池看見那裏邊有些人才穿着一件薄薄的單衫,還嫌熱似的抖着衣領,渾然一副還活在夏季的模樣。
和他一起的男人姓陳,他先是示意秋池停一停,然後擰開保溫杯喝了口水,緊接着肩膀聳動了幾下,又伸手去捶捏自己酸脹的右肩。
“咱們不然停下來歇會兒吧?”他提議,“那邊還剩一大片呢,照這麽剪下去咱這手腕和肩膀今晚就得廢了。”
從早上一直忙到現在,秋池的手也酸了,于是便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議。
兩人坐在籃球場一角的木椅上,男人往褲兜裏一摸,翻出半盒煙和打火機,他先是往自己手裏夾了一根,随後又下意識地遞了一根過去給秋池。
秋池沒接,低聲拒絕:“我不抽煙。”
“男人哪有不會抽煙的。”
“抽不來。”
“行吧。”男人于是只好把那根煙又重新塞回到了煙盒裏去。
秋池并不是善談的人,而那男人則沉默地抽着煙,時不時往那籃球場上瞟上幾眼,場上一水的年輕Alpha,被一群漂亮的Omega簇擁着,男女都有,怎麽看都養眼。
“啧,”秋池聽見他輕聲感慨,“全國的稀缺人類估計都在我們學校裏了吧?怪不得都說B市‘人傑地靈’,我好幾個朋友都想往咱們學校裏擠呢,還問我有沒有門路。”
秋池沒接話。
“聽我女兒講,現在年級裏分的‘實驗班’名額大多都是留給AO的,咱們這種普通小孩,就是鉚足了勁頭也擠不進去。”他嘆口氣,吐出一口煙,“而且雖然說中高考用的都是同一張卷子,但大部分好學校對稀缺人種和普通人種的分數要求都不一樣,每年都有人抗議說不公平嘛,但是最後還是沒能掀起什麽浪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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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他緊接着又道:“這群少爺小姐,從出生時就注定了一輩子好命,投胎也是門技術活啊——”
“你說是不是?”
秋池看見了傅向隅,他也在籃球場上,穿一件灰色無帽衛衣,陽光下秋池發現他的瞳孔顏色比別人的要略淺些,像是灰褐色的。
場邊有幾個Omega舉起了手機,都對着同一個方向,幾個人靠在一起笑得很開心,不知道為什麽,秋池覺得他們大概率是在拍傅向隅他們。
“小秋?”男人碰了他手肘一下。
秋池這才醒過神來,他抓住手指搓了搓,剛才在動的時候還不覺得,這會兒坐下了,冷風一吹,才發現手指被凍得僵冷。
“嗯,”他低聲回應,“是吧。”
男人發覺和他閑聊很是沒趣,于是便在這一片煙霧缭繞中看起了手機,手機裏很快傳出了陣陣或滑稽或感傷的音樂,過得很快,一首接着一首,大多都唱不完一段話。
到底是冬天,就算有太陽,室外也不算太暖和,秋池只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然後就又将其重新揣回到了衣兜裏。
他開始發呆,直到一顆籃球滾落到他腳邊。
一個Alpha跑過來,只手撿起了那顆球,緊接着那個人就着這個撿球的姿勢,從下往上看了秋池一眼。
“是你啊。”那人像是忽然發現了什麽有趣的事,就這麽拿着球站在原地,沒有動。
秋池擡頭看他,他怔楞片刻,才想起這人是誰,開學時兩人見過,還鬧了點不愉快,秋池對他的印象很差。前段時間他又聽同事偶然提起過,說是這位學生似乎總喜歡和Beta過不去,讓他們沒事最好躲遠點,再缺錢都別接他們宿舍的活兒。
球場上遠遠近近的籃球撞擊到塑膠地面,複又彈起,落成一片錯落的雜音。
秋池沒說話,但明顯有些心煩。
段鑫烨抱着球,繼續審視着他:“喂,我聽說你以前也是都蘭的學生,對吧?”
“所以現在為什麽會弄得這麽慘?”
他是真挺好奇的,學校裏認識秋池的人并不多,更別說其中能與他的朋友圈相重合的部分。
都蘭建校幾百年,眼前這人是第一個明面上被開除的學生,別說他好奇,所有對這事有所耳聞的人,其實都挺好奇的。
段鑫烨本來就是因為好奇随口問問,想着對方不回也拉倒。但莫名的,段鑫烨就是不喜歡他這副姿态。
面前長椅上這人微垂着眼,整個人透着股淡淡的陰郁氣息,仿佛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而且段鑫烨總覺得他長得有點像自己念中學時特看不爽的一個同窗,又那麽剛好,這兩人連性別都一樣。
可秋池卻依然保持沉默。
于是段鑫烨一言不合就把手裏的球往秋池身上丢去:“說話啊你。”
秋池擡手擋掉了,他默默站起身,打算回去繼續工作,長椅另一端原本正在抽煙的那個男人見狀忙把煙一掐,也跟着一道起身。
見他跟個啞巴一樣,段鑫烨登時更不爽了,撿起掉在地上的那顆球,再次随手往秋池後背一砸,卻不想這次竟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他身上。
那和秋池一塊的大叔看起來也有些不高興了,他轉身瞪了段鑫烨一眼:“你幹什麽?”
“有這麽欺負人的嗎?”他在垃圾桶上掐滅煙,然後又伸手拍了拍秋池被弄髒的後背。
“關你屁事。”段鑫烨皺眉道。
眼看這邊要起沖突,剛剛和段鑫烨一起打球的那群人也紛紛小跑着趕了過來。
“我去,”有人拍了下段鑫烨的肩膀,“葉子,派你去撿個球你撿到北極去了?”
傅向隅也在其中,他看見秋池,目光裏不自覺地便帶上了幾分審視的好奇意味。上上周他們那組作業展示得了第一,別組出現的那些小錯誤,他們的作業裏卻連一個都沒犯。
“發生啥事了?”又有人問段鑫烨,“誰又惹到你了?”
段鑫烨這人一貫幼稚,從小到大都是一個德行,對那些合拍的朋友,好也是好得不得了,而對那些不喜歡的,他則時刻擺出一副“嫉惡如仇”的架勢。
除此之外,段鑫烨似乎還是個天生的“種族歧視者”,他讨厭Beta,尤其是男性Beta,這點熟悉他的人一般都會有所耳聞。
他父親是位政客,怕這事讓媒體拿去大做文章,私底下也為此打罵警告過他好幾次,可惜越罵段鑫烨就越是反骨,三番四次和人起沖突,好在每次他家律師趕來的都很及時,賠錢賠得也很大方,故而才一直沒弄出過什麽醜聞來。
傅向隅見狀捏了捏段鑫烨的肩膀,警告他道:“鑫烨,你別沒事找事。”
他聲音很低,帶着股莫名的壓迫感。
他們這些人身上都帶有阻隔貼,信息素輕易不外洩,而且傅向隅沒事也不太喜歡用信息素來壓制別人,因此對段鑫烨此時還只是話裏的警告。
“一點小事而已,咱們不是出來放松的嗎?別弄的這麽沉重,”站在傅向隅旁側的秦蔚也緩和道,“這樣吧,我去給大家買幾瓶冷飲,各自都壓壓火氣。”
說罷他便擡手攬過傅向隅的肩膀,問他:“一起?”
傅向隅沒拒絕。
在場的幾人其實都有些不太願意陪着段鑫烨丢那個臉,心裏或有或無的,都認為和一個校工糾纏吵鬧是件很跌份的事兒,再加上旁人也沒他那麽大火氣,于是一人上前搓哄兩句,也就把段鑫烨給哄拽回去了。
等人走了,跟秋池一塊的那個男人還在低聲喃喃:“你說哪有這麽欺負人的……”
秋池搖搖頭,示意他繼續回去工作。
男人也就是嘴上抱怨幾句,并沒有真要去和段鑫烨較真的意思,一是因為這事反正也不是沖他,二是這學校裏藏龍卧虎,到時候莫名其妙地就丢了工作,這年頭到了他這個歲數,工作實在不好找,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就算段鑫烨剛是沖他來的,他其實也不敢怎麽樣。
剛才秋池他們過來的地方就有一臺自動售貨機,因此傅向隅他們便自然而然的與他們兩人同路。
到了地方,秦蔚先一步站到飲料售賣機前,傅向隅沒有跟上去,腳步稍一緩,于是緊接着秋池便走上前,自然與他比肩。
他狀若無意地偏過頭,問:“為什麽不收錢?”
秋池愣了一下,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傅向隅問的突然,秋池過了會兒才想起他話裏的“錢”是什麽錢。
他猶豫着,但最後還是輕聲回答:“你給的太多了……”
傅向隅皺了皺眉,似乎覺得這個理由不太合理,畢竟沒人會嫌錢多。
見傅向隅一副不太相信的樣子,于是秋池又小聲解釋道:“我怕你到時候會反過來告我訛詐。”
這倒是真話。
傅向隅:……
“而且我其實也沒做什麽,無功不受祿。”
還不等傅向隅開口,那邊的秦蔚忽地喊了他一句:“向隅,我手拿不下了,快過來幫忙。”
傅向隅于是便朝他走了過去。
回來時,傅向隅往秋池手裏遞了瓶飲料,秋池低頭看了眼,發現那是一小罐咖啡,還是溫熱的,他微微愣了一下,看向傅向隅的目光有幾分錯愕。
秦蔚也走上來,對着他笑:“不好意思啊哥,剛我們那朋友脾氣确實不太好。”
秋池明白過來,這罐飲料大概是他們拿來替段鑫烨“賠罪”的,他輕輕搖頭,說:“沒事。”
傅向隅不經意地瞥了眼他那雙被凍紅的手,沒說話。
“你那衣服,”秦蔚指了指後背的位置,“沒事吧?”
秋池搖搖頭。
“那就好。”
秋池知道和傅向隅一塊的這個人,同樣也是S級Alpha,比傅向隅他們要高兩級,是大三的學生,在學校裏名聲出奇的好,就算是到食堂打飯,也沒聽說有哪位阿姨舍得給他手抖。
“謝謝……飲料。”秋池捧着那瓶飲料,手心裏全是暖意,說話時他和傅向隅的目光不經意地對上了,但很快他就先一步挪。
“客氣,”秦蔚笑道,“那我們先走了?”
秋池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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