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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晚上十一點,便利店。

小禾提前十來分鐘就到了,見秋池正在理貨,于是他也走上前來幫忙:“這些都臨期了嗎?”

“嗯,”秋池說,“剛剛整理好的那些我放入口處架子上了,明早等他們上班,你記得打電話把那些東西退一下。”

“好的。”小禾笑了笑,又問,“門口那幾大箱貨怎麽處理?”

“到的那些新貨我記得貨架上還有剩,一會兒搬去後面倉庫碼放好吧,先賣舊日期的。”

兩人一塊忙活,很快就整理好了那些要退回給廠家的臨期商品。

封好紙箱後小禾擡頭看了眼時間:“十一點零四分了,你該下班了池哥。”

“不着急,”秋池擡起下巴指了指外面那幾大箱子貨,“不還有那些嗎?你一個人也弄不過來。”

外面箱子的确不少,不過小禾覺得自己一個人其實還是能處理得過來的。可他私心想跟秋池多獨處一會兒,因此他并沒有拒絕,只笑笑說:“那謝謝店長了。”

便利店的門面是由幾塊透亮的大玻璃組成的,因為已經十一點多了,旁邊的門店大多已經拉下了卷簾門,便利店裏暖白的亮光透出來,在黑暗中顯得格外顯眼。

剛把車停靠在便利店側方的傅向隅手上的動作兀地一滞,沒有降下車窗。

他第一眼就看到秋池了。

頭發比以前長了,但理得很漂亮,身上穿着一件淺綠色的短襯衫,應該是便利店的工作服。

傅向隅看見他的時候,他正轉頭和一個帶着鴨舌帽的年輕男人有說有笑地聊着什麽。

緊接着兩人開始進進出出的搬貨,靠近店門口的時候,傅向隅敏銳地注意到那個男店員看秋池的眼神有點不正常。他心裏很不舒服,有種想立即下車把人拽上車綁走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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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內心瘋狂的想法。

兩年沒見,他不确定秋池現在對自己還有沒有感情,如果貿然沖上去,他怕這個Beta會因此讨厭自己。

而且現在實在不是什麽見面的好時機,他這次離開首都是為了執行公務,時間緊、任務重,來這兒純屬是他為了滿足私心特意繞了遠路。

他最多只能在這兒待二十分鐘,過一會兒就得走了。

十幾分鐘以後,店裏的兩人搬完了貨,小禾從便利店的冰櫃裏翻出兩根棒冰,拿到收銀臺拿掃了一下,然後撕開包裝袋遞給秋池:“請你吃。”

秋池跟他很熟了,因此也沒有拒絕,他接過來咬了一口。小禾很快低頭把自己那根也撕開了,然後遞過去跟秋池手裏那根碰了碰,說:“幹杯!”

小禾很喜歡笑,一笑起來就會露出那顆尖尖的虎牙,很有感染力。

于是秋池也笑了笑:“你好幼稚。”

“能逗池哥笑就好了,”小禾說,“感覺你好像總是不高興。”

“沒有吧。我每天都挺高興的……”

還沒等秋池說完,便利店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刺耳的車鳴,兩人往外面看了看,只看見店門外偏側一點的地方停着輛車,但那車子明顯已經熄火了,看着不像有人在車上。

小禾挺奇怪地說:“可能剛剛有車路過吧。路上明明一個人也沒有,幹嘛摁那麽大聲喇叭,大晚上的故意擾民吧?”

說完他就把注意力收了回來,他再次看向秋池:“對了池哥,這周末有部我特別想看的電影上映,剛好周六是袁俏值中班,咱倆到時候大概挑個七八點的場次怎麽樣?”

秋池有點猶豫,頓了頓之後才說:“不好意思啊小禾,這周末我可能得去‘相親’。”

小禾的眼神有些古怪:“是老板之前給你介紹的那個女孩嗎?”

“嗯,”秋池有些為難地說,“他說這周末安排我輪休,讓我一定要去見一下。”

他之前拒絕了幾次,主要是覺得人家女孩條件太好了,沒必要受他拖累。但後來老板又跟他提了好幾次,說是至少去見一見,別辜負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秋池覺得老板說得也有道理,于是猶豫了一下就答應了。

“那你怎麽想的,有結婚的打算嗎?”

秋池搖搖頭,他現在每個月賺到的錢,僅僅只夠付清媽媽的醫藥費和生活費。兩邊的房租水電,有時候還得靠那張卡裏的錢補濟一下才能撐過去。

別說結婚,談戀愛都談不上。

小禾又問:“那以後呢?以後有打算嗎?”

“以後的事等以後再說吧。”

秋池話音剛落,便利店的門鈴感應器就發出了“您好,歡迎光臨”的提示音,是有客人進來了。

“我先回去了,”秋池咬掉木棍上的最後一塊棒冰,然後說,“你好好上班。”

“好的明天見,池哥。”

秋池朝他揮了揮手。

坐在車裏的傅向隅看着秋池從便利店離開,然後走了一段路,大約幾十米的距離,接着轉身走進了一個看起來很老舊的小區。

傅向隅的腦子有點亂。

如果秋池留下了那個孩子……它現在大概已經一歲多了,雖然傅向隅并沒有育兒經驗,但按照常識判斷,這麽小年紀的孩子應該離不開人的看護。

可秋池現在才下班,這個孩子……真的存在嗎?

傅向隅忽然又很希望秋池保住了那個小孩,只要那個孩子還在,作為孩子的生父,他就有很多借口和理由可以接近他,名正言順地和他産生聯系。

他無法克制自己心裏那些卑劣的念頭,有一瞬間Alpha忽然很自私地祈盼這個孩子活着長大了。他記得秋池是單親家庭,又那麽愛小孩,大概不會舍得讓它重走自己的路。

那樣秋池就只能是他的了。

*

周六。

相親地點是那個女孩定的,是家挺高檔的西餐廳。

秋池提前了十分鐘左右過來,沒想到女孩比他到得還早,她坐在卡座沙發上,頭發特意燙卷過,又畫了淡妝,看着有種碧玉小家的漂亮。

“秋池。”她仰頭笑了笑。

秋池一開始還有點沒認出她來,站在原地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餘海晴?”

“對,”她說,“還以為你這麽快又把我給忘了。”

兩人是初中同學,秋池對她的印象其實并不很深,畢業後兩人也沒有再聯系。只是那天他在便利店值夜班,餘海晴剛好路過,見這一整條街就這一家店還亮着燈,于是就想進來買點東西。

當時也是餘海晴先認出了他,因為很晚了,兩人那時只随意地聊了幾句,然後互相交換了一下聯系方式。

回去後餘海晴給他發過好幾次消息,但秋池每次都只會給出一點禮貌性的回應。

兩人緊接着交談了幾句,秋池記得她念中學時是個有點內向的女孩子,沒想到現在卻顯得比他要健談多了,談吐間有種落落大方的松弛感。

秋池不想耽誤她,于是幹脆開門見山道:“我現在還有沒有成家的打算……而且我老板應該跟你說過,我履歷不幹淨,找不到什麽體面的工作。”

“而且我沒有房子,也沒有存款,”他頓了頓,然後才說,“還有我媽媽……跟我在一塊的話,我什麽都沒法給你。”

“我知道,”餘海晴緩聲道,“我之前有刷到過那個新聞……”

當時秋池出事,有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男同學把那條新聞轉發到了班群裏,餘海晴沒退群,看見這個好久沒人說話的群忽然被人頂起來,于是就好奇地點進去看了眼。

“但我相信你不肯定是那種人,陳老板也和我說過,你是被人給害了,”她篤定道,“我現在事業挺穩定的,剛剛貸款買了套三居室的房子,雖然地段不算特別好,但劃片的小學和中學都不錯。而且畢業後我爸媽就送了我一架小車,我不缺那些東西。”

秋池不明白她為什麽執着于自己,畢竟他的條件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拿不出手。

“其實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了,”女孩低下眼,微紅着臉笑,“當時我在日記上寫,‘等到中考結束就去找秋池告白’,但當時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沒敢說出口。”

“我喜歡你,秋池。”她忽然擡眼。

秋池愣了愣,有點沒反應過來。

“可能你已經忘掉了,”她繼續說,“但我當時真的特別感謝你,你對當時那個我來說,就像個‘救世主’一樣。”

中學的時候她不愛說話,總是低着頭含着胸,成績也一般,每個學期班主任給她的評語都離不開“文靜”和“內向”兩個詞。

她膽小又軟弱,甚至還會逃避同學之間正常的社交。也正因為她話少,班主任因此把班裏的一個“惡霸男”安排在她旁邊,理由是這個男生上課特別愛說悄悄話,而她不愛講話,希望她可以幫忙把他帶好。

于是從那之後,她幾乎受盡了折磨。那個男生總會故意扯她頭發、在她座位上黏嚼過的口香糖、搶她的書本、故意踩髒她的白鞋子,趁她不在座位上的時候,往她水杯裏放橡皮屑和粉筆灰……諸如此類。

那時候她的父母都還在外地工作,她跟着年邁的奶奶爺爺一起住,沒人可傾訴,也不敢和老師說。

直到後來秋池被換到她後桌。這個人不僅阻止了拿着打火機要燒她頭發的“惡霸”,還直接把她拉到了班主任面前,她記得那天自己在班主任面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多話甚至都是秋池替她說的。

自從那天以後,餘海晴的目光便總時不時地落在秋池身上。她凝望着他的背影,看他低頭寫卷子、看他上臺領獎、看他起身回答問題。每次考試,這個人總是能拿到第一名,餘海晴總是能在告示欄上看見他的照片。

她發現秋池雖然沒有學校裏的那些Alpha那樣惹人注目的身高與外表,可她覺得他看起來其實比那些人都要耀眼的多。

她讨厭的同桌終于被班主任換掉了,可那個“惡霸”卻轉而又開始找秋池的麻煩。

餘海晴有時候會在秋池的校褲上看見灰色的鞋印,看見他被水打濕的頭發和校服上衣,她感到又愧疚又難過,覺得是自己害了他。

但秋池并沒有像她一樣忍氣吞聲,而是直接頂着那頭濕漉漉的頭發去了辦公室。

秋池的成績很好,經常代表學校出去比賽,每次都能拿到獎項,所以班主任和學校領導都很看重他。

班任在得知此事後,打電話叫了那個“惡霸”的家長,那男的一開始還有些不服氣,但後來餘海晴看見他自己臉上也挂了彩,又吃了幾次處分,然後才漸漸消停了。

餘海晴當時其實偷偷往秋池桌鬥裏塞過情書,但後來那封情書又被秋池原封不動地塞回到了她的桌鬥裏,上面還多了一張便利貼,寫着:好好學習。

直到畢業那天,她依舊是一貫的膽小,只鼓起勇氣走過去,拿手機和他留下了一張有點兒模糊的合照。

每次看到那張合照,餘海晴總會覺得遺憾。

她這幾年忙着做事業,家裏人給他介紹的同齡人,她一個都看不上,直到那天在那家便利店裏碰見了秋池。

餘海晴只說了個開頭,秋池就想起來了,他小時候比現在有正義感得多,當時的确是看不了女同學受欺負,沒怎麽猶豫就那樣做了。

再加上那個男同學也就是個家裏稍有點錢的D級Alpha,父母也不管他,所以秋池當時才沒有吃什麽虧。

“只是舉手之勞,”秋池解釋說,“換做是別的同學被欺負,我也不會坐視不管的。”

餘海晴聞言看上去有些失落,但很快她就拾掇好了心情。其實她早就有預感了,之所以非要約秋池出來見面,也只是想了卻自己心裏那點青春的遺憾。

“但是老同學見面,”她的态度并沒有變,“就算相親相不成,敘個舊也是好的。”

秋池緊繃的心情終于松弛下來一點,他微笑着接下了女孩碰過來的酒杯:“你現在發展得這麽好,只要耐心等,一定能找着更好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

兩人邊吃邊聊,大概聊了一個多小時。快結束的時候餘海晴忽然說,自己馬上就開分店了,那邊新店才剛開業,肯定是要自己親自盯着的,主店這邊缺個店長,問秋池要不要來。

“我對鮮果切可能不是很了解,”秋池委婉地說,“而且這邊老板對我很好,我不能說走就走。”

餘海晴笑笑說:“也是,要讓陳老板知道,我說着讓你來相親,結果轉眼把人挖走了,肯定要跟我翻臉的。”

秋池也笑了笑。

“以後常聯系,都在一個城市,也算有個照應,”她玩笑道,“要是哪天陳老板那家便利店開倒了,你就上我這兒來,我把分店交給你管。”

“好。”

敘舊敘得也差不多了,秋池起身去結賬,可餘海晴卻硬是把他給攔下了:“哪能讓你結?我跟這家店老板是朋友,我平時來這兒吃飯她都給我打折的。”

“再說我現在高低也是個小老板了,”餘海晴朝他輕松地笑,“小時候跟着爺爺奶奶,沒什麽零用錢,不然那時候就該請你吃飯的。你不讓我花錢,是想我繼續對着以前的事念念不忘嗎?”

聽她這樣說,秋池也不好意思再跟她搶了。

餘海晴沒有騙他,她跟這家店的老板的确是朋友,好幾個員工都認識她,要結賬的時候員工說:“這頓我們老板請了,說您下次給我們餐廳送水果的時候,多打點折就行。”

餘海晴笑起來:“再打折都快半價了,你們老板還真是不吃虧。”

員工也笑。

“跟你們老板說一聲,以後我天天來吃,遲早把你們店吃垮掉。”她開玩笑道。

秋池站在旁邊,不太知道要說什麽,只好幹巴巴地問她:“……我送你吧?”

餘海晴說:“不用,我自己開車來的。”

“……好。”

轉身往外走的時候,秋池才猛地瞥見他們卡座旁邊的那位客人的臉,因為座位之間有隔斷,所以剛才他一直都沒有發現。

那個Alpha也不說話,就那樣靜靜地盯着他。落在他身上的那道眼神有股詭異的迫視感,讓秋池莫名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緊接着他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狂跳了起來。

旁邊的女孩叫他:“怎麽了?有東西忘拿了嗎?”

“沒事。”

秋池低下眼,下意識地避開了那道目光。

“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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