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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曲蕭落忙着給畫稿做最後的收尾工作,一時間分不開身。
于是在住院觀察這段時間,照顧許亦洲的事就落到程修詢身上了。
但他還是需要到公司坐鎮。
“程總,來消息了。”
周青進門,懷裏捧着一疊文件夾,都是他這幾天的工作結果。
“資料信息已經發送到您的私人郵箱了,這些是需要處理的文件。”
他把文件夾放在桌角,欲言又止地看了幾眼,便離開了。
程修詢沒管那堆文件,直接登陸自己的個人郵箱,找到周青所說的那份資料。
自從回到平城之後,他便着手讓人調查許家大房發生變故的細節。
十七年前的正月十二,正是許昌許老爺子的壽辰,彼時許家家大業大,邀請各大名流前往參加壽宴。
晚宴設在平城中心城區最豪華的宴會場地,做足了場面。
許良奕彼時被老爺子遣去隔壁市談生意,早早準備了禮物,當晚結束應酬後便馬不停蹄地往回趕。
當時,許良甫被許昌留在平城內籌辦家宴。
但直至宴會結束,都沒人看到過許家的大兒子,只看見許家外室生的小兒子狗腿似的跟在許昌身邊。
壽宴過後,許良甫遠比許良奕受用的消息便傳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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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了這麽多年,很多信息已經不能取證,程修詢只能試着從許良奕的行蹤入手。
畢竟當年許良奕為什麽始終沒有出席許老爺子的壽宴,是個重要的疑點。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本該伏低做小的許良甫,在同行面前的地位便和許良奕不相上下了。
調查可見,許良奕當時的項目工作出了點意外,回平城的時間延後不少,是在歸程過半後突然改變主意,沒有參加自己父親的壽宴,反而往另一座城市去了。
程修詢上下移動滾輪,盯着屏幕上的文字,有些疑惑。
按照路程,許良奕當時應該已經快要回到平城,如果當晚行程夠快,甚至可能已經進入平城地界,怎麽會突然離開。
是多麽要緊的事,能夠讓他返而複去。
這些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還只是一個幾歲的孩童,當時許家和程家來往密切,雖說他沒親自去,但他爺爺應該是在場的。
斜下角的數字正停在10:30,平常這個時候,老爺子應該正在湖邊釣魚等待飯點。
程修詢不再猶豫,撥通了程牧的電話。
鈴聲響得差不多了,那邊才接起來。
程牧中氣十足道:“臭小子,爺爺的魚都被你吓跑啦!”
程修詢放軟語氣,打着商量,“我有事情要問又沒辦法立刻回家才打電話的,周末回去陪你一起釣回來就是了。”
程牧哼哼兩聲,沒說話。
程修詢知道他是勉強同意不追究的意思,沒再多說,他便問,“爺爺你還記不記得十七年前許爺爺壽宴的事啊?”
程牧沒想到他問的竟然是許昌的事,停了幾秒。
幾秒後,他嘆了口氣。
“記得,我和你許爺爺認識四十多年,他脾氣不好,身體倒是一直很硬朗。可惜我忙着工作,沒時間多去看看他,壽宴上見到的時候,那老頭子還活蹦亂跳的,雪茄抽得一如既往的兇。”
程修詢眸光暗了幾分,想起許昌似乎确實是在十六年前的初夏去世的。
壽宴的冬天到那時,只有短短的四月份。
四個月的時間,足以讓一個身體素質向來不錯的人的身體走向枯竭嗎?
從前沒有注意到的點,都變得無比可疑。
從許亦洲嘴裏得知的,還有他自己猜到的,無一不在告訴他:許良甫在整個事件中的每個橋段都扮演着極其重要的角色。
“許亦洲父母出事那天,許良甫是不是也跟你在一個宴會上?”
那個宴會的規模遠不比許昌的壽宴,不過是最常見不過的酒會。
“我記不太清了,許良甫……”程牧想了好半天,終于想起點細枝末節,“那天我好像沒看見他。”
“他的親信我是看見了幾次,本人沒讓我見着。”
程修詢凝神看向面前的資料,語氣凝重,“爺爺你可別記錯了。”
程牧嗤了一聲,帶上點怒氣,“我記性好的很!”
“不跟你說了,長得越大越讨人嫌了,跟你爹一個樣,還是你媽媽和小洲讨人喜歡。”
說起那個堅毅又柔軟的兒媳,程牧話裏帶着奚落,語氣卻不自覺地低落。
回想起阖家團聚的那些時間,難免帶上點怨念。
“你說他們待家裏不好嗎,做什麽非要維和去,又不缺他們兩個人。”
說到後面,他聲音越來越小,沒等程修詢回應安慰就把電話挂了。
程修詢嘆了口氣,選擇讓他爺爺自己冷靜冷靜。
每每提到他父母的事,爺爺都會難過。
程家世代從商,到他父親那一代,偏偏從了政。
當時和他們臨海相望的國家争鋒不斷,影響往來經濟的同時,造成的嚴重後果也帶有連座效應。他父親本可以穩坐幕後,卻偏要逞強來到前線。
于是便遇到了他的母親。
母親是特戰組唯一的女隊員,性格直爽,向來口直心快,見他父親幫忙不成還添亂,揪着領子就給人扔回後方基地了。
父親沒見過那樣的女子,不知不覺中上了心,時不時跟在母親身後跑。
那次維和行動回來,兩人分隔兩地,他父親便兩頭奔波,誓要愛情事業兩手抓。
只要打聽到母親的任務地點和他的相近,就想盡辦法見她。
再烈的女兒也怕郎纏,皇天不負有心人,兩人最終還是走到了一起,并生下了他。
他滿一歲後,母親回到單位恢複訓練,回崗第一次任務就是和父親搭檔的,也只有那一次,他們得以并肩作戰。
因為,就是在那一次任務中,母親被流彈擊中雙腿,父親為了救她,擋下了一個班的子彈。
即便如此,他母親也沒能活下來。
爺爺始終惦念着這件事,始終責怪自己,認為如果他勸阻兒子和兒媳回歸家庭,兩人就不會在戰場上喪命。
程修詢試着勸慰過程牧,每回都吃閉門羹。
慢慢的,程牧提的次數也少了,只是每逢他父母忌日的時候,總要閉門不見外人一整天。
——
程修詢不需要一直待在公司,他處理好周青給他的文件後,照着查出的酒會地點去。
十六年前的酒會地點名為冠星會所,仍然做着租賃生意,只是把業務拓展到婚禮、party、會議等等方面,涉獵面非常廣泛,負責人更是換了一個又一個。
唯一不變的,就是東家。
馮家是做娛樂行業起家的,後來才拓寬了其他業務。
冠星由馮家老四馮冰管着,到現在已經快二十年了。
馮家小門小戶,各方各面遠不如程家,更是和程家沒有往來。因此當馮冰收到程修詢親自上門的消息時,幾乎汗流浃背,生怕自己哪裏不知情把人給得罪了。
大老遠馮冰便迎上來,臉上挂着笑,“程總,什麽風把您吹來了呀?”
程修詢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湊那麽近,坐下以後,拿出一份紙質合同,擺在矮幾上。
“我今天來是想讓馮總幫我個忙。”
馮冰看了眼程修詢的臉色,見後者沒有異樣,才打開合同仔細查閱。
越往後翻,他的眼睛就更亮一成。
合同上寫着,程氏集團在将來的五年時間,每年的各式宴會會議等需要場所的活動,都會租用冠星的場地。
這幾張紙的收入,可能比冠星未來十年的流水還多得多。
随着時間推移,冠星的客戶保不齊會多還是會少,可若是簽下這份合同,冠星未來至少十年都會有穩定的收入。
他在業內漂浮多年,當然不信會有天上掉下的餡餅。
“程總,我當然樂意幫您的忙,前提是您的忙我得幫得上啊。”
他的回答在程修詢的意料之中,他換了個姿勢,凝視着對面的人,不放過對方臉上分毫的微表情,“當然幫得上。”走到馮冰身前,輕輕拍了拍後者的肩膀,“我知道冠星開業以來的所有監控都在你的手裏。”
程修詢的視線狀似不經意地飄過馮冰頭頂冒出的一串字。
【信任值:80%】
【情緒:激動】
說的話沒停,“我需要你給我提供十六年前,十月二十七日當天的現場監控。”
他語氣堅決,不容人拒絕。
那串文字在他說完後,迅速發生變化。
【信任值:20%】
【情緒:恐慌】
但馮冰的面色如常,并沒有發生變化。
這能沉得住氣?
程修詢松開手,“這麽簡單的請求,馮總也不能答應嗎?”
馮冰不是不害怕,反之,他是怕得要死。
程修詢他惹不起,要他封口的人他也惹不起,他在腦海裏飛快想對策,可惜安閑慣了的腦子不争氣,怎麽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只能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不答應,哪有把監控錄像留那麽久的,我們早就删了。”
見程修詢一副不相信的樣子,他表情愈加誠懇,“我說的都是真的,哪敢騙您呢?”
他聲稱沒辦法提供監控錄像,又不願意放跑肥單,喋喋不休試圖勸說程修詢換個條件。、
“您要不考慮考慮?”
“價格低點也沒關系,冠星的專業程度和服務态度您是知道的,絕對适合長期合作。”
“我可以給您寫保證書,我說的句句屬實。”
那張油膩的臉上就差寫着讨好倆字,谄媚的樣子令人作嘔。
程修詢移開視線,冷不跌笑了聲。
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到馮冰面前。
馮冰以為是減弱版肥單,興沖沖地拿起來看。
翻開後看了一眼,就将合同扔回原地。
上邊寫滿了冠星經營期間的所有不正當行為,包括受賄等等諸多事項,如果交給市監局,冠星就完了。
他在馮家排行老四,能力遠不比三個哥哥姐姐,争來搶去不過到手一個冠星,不靠冠星吃飯,以後就要喝西北風了。
而當年……
左右都行不通,馮冰徹底破防。
他胖圓的身體往後一躺,緊皺着眉頭,很是無奈。
“您到底想怎樣?”
而他對面的罪魁禍首程修詢悠然自得,好似剛剛逼迫對方作出選擇的不是自己。
入口處頂部的攝像頭對着整個內廳,程修詢仔細看了眼,漫不經心道:“我知道你是受人脅迫,或許——身不由己?”
“但我可以讓你免受他人威脅,給你的合同你一樣也可以簽。”
他回過頭,鷹隼般的眼眸對着馮冰,猶如看向手無縛雞之力的獵物。
“我只有一個條件,把監控給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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