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
老人家往往睡得早又睡得淺,睡眠質量取決于當天的運氣,等程修詢和許亦洲各自洗漱完時,程牧已經回房間睡下了。
程修詢按他所說的,在程牧睡着之後另外找了床被子,他抱着一套新床具回來,沒打擾陽臺上打電話的許亦洲,兀自在床邊的空地鋪地鋪。
許亦洲靠在陽臺的瓷磚牆邊,屋裏的動靜太小,隔着一層玻璃門,他壓根沒聽見什麽聲音。
耳邊是曲蕭落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發言,曲蕭落說話時語調歡快,顯然心情不錯,事情進展預料之中的順利。
他聽着曲蕭落和他分享今天的工作內容,卻沒能聽見房間內開門的動靜。
方才耳邊布料窸窣的聲音蓋住了屋外特意放輕的腳步,程修詢恰好也沒聽見,等他做完手頭的事,那人輕卻悶的腳步聲停在了門前,下一秒,輕輕敲了敲門。
程修詢起身的動作一頓,即刻便猜到了門外是誰,好在地鋪在床後,如果不進門就不會發現。
他起身開門,果然看見拄着拐杖的程牧站在門後。
“爺爺,您不是睡下了?怎麽又起來。”
程牧震了震拐杖,“臭小子,現在連爺爺什麽時候睡覺都要管了。”他用空出的手捋捋胡須,眼睛眯成兩條細線,“一把年紀了睡得多睡得少沒太大區別,你們年輕人才要注意,睡眠是很重要的,你和小許明早還要趕飛機,等會早點休息,知道不知道?”
程修詢每聽一句就點個頭,耐心聽程牧說完,他才應道:“知道了,您就放心去睡好了。”
程修詢靠不靠譜,程牧這個做爺爺的比誰都清楚,但就算如此,他還是放不下心:“行李叫人去收拾沒有?”
程修詢點頭,“都吩咐過了。”
見孫兒什麽都準備妥當了,程牧才稍放心了些,程修詢哄他早點回房間,寬厚的身軀擋住大半邊門框,程牧沒程修詢那麽高的個子,被他這麽一擋,真就看不見房間裏的任何東西了。
他歪頭想從縫隙裏看,程修詢立刻伸手扯扯程牧皺起的衣角,不動聲色地重新擋住縫隙。
Advertisement
程牧定定看他兩眼,“小許呢?”
程修詢收回手,“在屋裏打電話。”
程牧頓頓,“又在工作?不用那麽拼命,爺爺的錢夠你和小許大手大腳花一輩子了。”
程修詢為許亦洲辯解:“不是在聊工作。”
程牧更感興趣了,他左右看了兩眼,神秘兮兮的,靠近程修詢耳語:“難不成在說許家的事?”
程修詢:“?”
“爺爺你……”
程牧哼哼,“我怎麽了,我還不能關心關心小許?”
程修詢無奈道:“我沒這個意思,您可以,當然可以。”
程牧這才放過他一馬,“這才差不多。”說着說着,程牧突然神色嚴肅,“爺爺之前跟你說的你千萬得記得,許家那個老二詭計多端得很,從前他爹和他大哥都低估他了,這麽多年不知道瞞過了多少人。那個豬狗不如的畜生,竟然想把親侄子賣了,要不是我把小許的婚事截下來,他這會指不定待在哪個狼窩裏。”
程修詢靜默幾秒,低聲問出他一直以來的疑惑:“您當時從哪知道的消息?”
程牧面色沉沉,“咱們家的暗線。我和小許的爺爺年輕時候不對付,後來都在平城發家,慢慢的就成了朋友,小許爺爺心髒不好藥當飯吃,這件事我知道,他當初過完生辰宴身體就一天不如一天,後邊剛好碰上你爸媽忌日,我去外地待了幾天,回來之後老許就出事了,我覺得事情不對,查了這麽多年都沒什麽頭緒,倒是把許老二的行蹤查得清清楚楚。”
程修詢抓住字眼,“ 他們本來想把許亦洲送去哪?”
程牧回憶當時的資料,拼湊記憶力的零碎信息,“好像是叫馮河吧。”
聽見馮河的名字,程修詢始終保持正常的臉色忽的陰沉下來,好似下一秒就會狠戾地伸出尖牙,撕碎那人的頸脖。
馮河就是馮冰的大哥, 馮冰作為馮家最小的兒子都已經三十多歲,馮冰在家排行老大,有零有整已經五十四歲了。
他完全不敢想象,如果他爺爺沒有發現這件事,沒有出手,即便許亦洲有通天的本事,又要如何在這般困境中脫身?
何況他羽翼未滿,只是個柔弱的小畫師。
第一次見許亦洲的時候,他眼裏那抹深掩的脆弱是會說話的,嘴上和他保持同等地位提出條件,實則比誰都沒底。明明那麽堅強又秀氣的一個人,卻要面對那麽多看得到或看不到的險阻,甚至差點丢掉性命。
公路邊的亂石縫不該是許亦洲的歸所,他不知道自己想過多少次,那一天他要是沒有追根究底,許亦洲會不會死在那裏。那麽單薄的一個人,毫無生機地倒在冒出無數黑煙和火焰的廢鐵裏,渾身都是血,血污和灰塵糊了他滿身。
程修詢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将這些畫面記得那麽清楚,每一幀都無比清晰,他忽略不了任何一個細節,腦海中不受控地播放那些畫面。
胸口傳來鈍悶的痛感,提醒他那些都是過往的畫面,鼻腔微微泛酸,程修詢屏住呼吸,好像每次吐息都會帶動身體裏的刀刃,一刀一刀地剮在他的血肉上。
對面站着的程牧渾然不覺,他還在繼續:“爺爺沒能幫上你許爺爺,你可要好好幫幫小許,當年的事太蹊跷,絕對要查清楚。”
就算他沒這麽說,程修詢也是這麽打算的。
他暗暗撫平不穩的情緒,攙住程牧的胳膊,不忘轉身用後背擋住門後,勸說程牧回房休息,“我知道,您安心待在家裏,這些事交給我。爺爺您現在該回去睡覺了。”
程牧被他輕輕推着走,又好氣又好笑,一巴掌拍在程修詢的胳膊上,“嫌棄老爺子打擾你們二人世界是吧?”
程修詢不置可否,本以為不說話程牧就不會過多為難。
然而他想錯了,程牧覺得自己說中了事實, 更來勁地說了不少,一副八卦到不行的樣子。
……
等門前的人都走了,許亦洲才從一側的櫃門邊離開,站到爺孫兩人剛剛的位置。
方才在陽臺上說笑的表情早已不見,全身的筋骨像是被人拆卸開重新拼裝起來一般,疼得沒有根源。
他腳底下踩着一朵虛空的雲,不知道什麽時候會突然消散,它一消失,許亦洲就會踩空,狠狠地摔下萬米高空。
沒多久之前,他還以為自己踩上的是一片實地。
明亮的燈光照亮整條走廊,許亦洲放眼望去視野盡頭,程修詢微微躬身照顧程牧的身高,爺孫倆不知道還在讨論些什麽,有說有笑的。
許亦洲背靠實心門牆,合上雙眼,手心摸到牆上瓷磚,冰涼一片。
他沒讓自己放空太久,程牧的房間不遠,程修詢很快就會回來,他轉身回到房間內,在地鋪和床之間,選擇了床。
程修詢默認自己睡地鋪,他如果搶了這個名額,保不準等會程修詢回來的時候會不會提醒他。
程修詢和程牧剛剛的對話他都聽見了,程牧救了他,程修詢犧牲自己的婚姻幫助他,他卻向他提出合作。他本來應該在更棘手的處境的,他們之間是不對等的,本以為只要努力拉近他們之間的差別,很快就能還清,事實上這都是他自己的臆想。
他們從來都不是合作夥伴,他只是一個被救助者。
他躺進被窩,猛然被洗滌劑的香味抱滿,靠在床頭,能聽見窗外樹葉的沙沙聲。
許亦洲此時才有心觀察整個房間。
床很大,邊上放了個矮桌,憨态可掬的小圓凳陪在它身邊,表面紋着暖色的圖案。床的對面是一整牆櫃,擺放着許多唱片和圖書,櫃子邊有一張寬長的書桌,桌面放置一整排的筆記本。
那些厚本子封面破舊,損壞程度最高的三兩本,在角落的地方用稚嫩的筆畫寫着三個字。
日記本。
程修詢竟然有寫日記的習慣。許亦洲如是想着。
他捏着被角,想起身仔細看看,倒不是要窺探程修詢的隐私,只是好奇那一排本子是不是都是程修詢的舊日記本。
但程修詢的名字一出,他又想起方才的所見所聽,一下子興致全無了。
他躺回被窩,房間裏最亮的燈已經關了,許亦洲扯過棉被蓋過頭頂,恨不得将五感盡數關閉。
平日裏還算不錯的睡眠質量偏偏在這時出了錯,他一直保持着清醒,時間拉得無限漫長,不知道過去多久,身後傳來幾聲腳步聲。
程修詢回來了。
許亦洲繃緊脊背,不敢亂動。
對方放輕動作,極緩慢地關上了門,腳步停在離床不遠的地方,程修詢在那裏站了一會。
許亦洲知道他在看着自己,他無比慶幸自己此時背對着大門,可以不用面對着對方裝睡。
緊接着,許亦洲身後的床面受到重壓,向下下陷一部分,随着程修詢的動作,許亦洲被窩裏的雙手緊撺在一起。
他不知道對方下一步要做什麽。
許亦洲惴惴不安,程修詢在床邊坐了火,滾燙的視線幾乎要将他燙穿,這樣的僵局持續了很久,長久維持一個動作讓他渾身酸痛。
終于,程修詢起身了。
他關閉剩下的燈,留了一盞小夜燈,躺進地鋪前,帶有薄繭的手掌撫過他許亦洲的後頸。
只一下,就收手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