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第58章

許亦洲同層的房間都是滿的,程修詢只能入住樓下一層的房間。

發現許亦洲很好欺負,且一被欺負就會着急紅臉答應他的很多要求之後,程修詢就像發現新大陸一樣,他嘗到甜頭,不常和許亦洲親近就渾身難受。

這些天許亦洲要麽待在病房裏不外出,要麽就去餘家兄弟的病房裏轉轉,程修詢除了不進裏邊打擾他們,其他時間都陪着許亦洲。

一周時間,餘家兩兄弟恢複得不錯,起碼能下床行走了。

許亦洲一待就是半小時起,程修詢期間可能接接電話,看看郵件,時不時觀察一下緊閉的病房門開了沒有。

“咔噠。”

聽到聲響,程修詢挂斷電話。

“好了?”他問。

許亦洲面無表情,看他的時候稍微柔和了一點。

“嗯,我們回去吧。”

程修詢自然而然地牽起他的手,離晚飯還有一段距離,他問許亦洲:“晚上有沒有想吃的?”

前幾天每頓飯前他都會問,許亦洲一般的反應都是搖搖頭,和他說都可以,但這次許亦洲思索了許久。

“地三鮮,油焖秋葵,雞蛋羹,紅燒肉,糖醋魚,白切雞,佛跳牆,龍井蝦仁……”

許亦洲一口氣報了一長串,從家常菜到禦品菜都有,聽得程修詢一愣。

他緩過神,朦胧地記住部分,叫來下屬記錄,雖然金洲醫院比之筆架山離平緩地帶近,但也沒先進到哪裏去,不過既然許亦洲想吃,他想方設法也會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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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些天許亦洲表現得精神萎靡沒有食欲,好不容易有些進食需求了,絕對不能委屈。

其他的他沒有想那麽多。

菜品布齊時,天色已經暗了,許亦洲不知道從哪找了把刀,給自己和程修詢一人削了一個蘋果墊肚子。

他盯着蘋果認真削皮的樣子專注又可愛,程修詢看着看着就沖動了,湊過去黏糊糊地纏着他親了一會。

許亦洲直被親的氣喘籲籲,怕刀誤傷程修詢,反手讓刀刃對着自己。

“程修詢!”他有些急了。

程修詢無辜抽身,巴巴看着他。

許亦洲:“……”

算了。

許亦洲推了推他,擡手擦了擦嘴上的狼狽水漬,然後繼續削蘋果。

又恢複死水般的寧靜了。

程修詢總覺得哪裏不對,他看了眼許亦洲身上的數據,說不出來哪裏不對。

【信任值:90%】

【情緒:羞赧】

沒什麽不對勁。程修詢看着接近滿值的信任值,忍不住開心,預感自己離攻克許亦洲的心理防線不遠了。

很快,一大桌勾人味蕾的菜品擺了出來,程修詢打斷坐在桌前畫畫的人,“吃飯了。”

許亦洲擡起頭,見他走近,關了平板的屏幕,“好。”

這麽多菜,兩個人是吃不完的,許亦洲找出很多雙筷子,擺在桌面上,招呼來送飯的下屬一塊坐下。

對方猶豫不決,想要看看拒絕。

程修詢制止他,“坐下吧。”

許亦洲喊他,下屬即刻傾耳去聽,半分鐘以後點頭往外跑。

十分鐘內,許亦洲和程修詢所處的病房內多出了七八號人,包括季川、餘白梁、餘白棟等人。

其他擠不下的,許亦洲一人發了一個數目不小的紅包,說是這些天勞累的犒勞,一時間所有人臉上都是笑意,醫院的氣氛都柔和了不少。

只有程修詢,面色不大好看,整頓飯他悶頭給許亦洲夾菜,一句話沒說,其他人聊天他就聽着,時不時扒一口飯。

許亦洲夾了幾塊紅燒肉給他,親手替他添了一碗飯,程修詢的愁苦表情才中和不少。

但他還是興致不高,吃完飯以後,其他人還在喝飲料聊天,音量不大,看着卻很熱鬧,他定了定,招呼沒打一聲就下樓了。

許亦洲喝了口果汁,沒攔他,反而叫住季川,“川叔,晚上幫我去一趟銀行。”

跑銀行代辦業務的事情給季川做實在太大材小用,但季川喝完手裏的酒,沒拒絕沒抱怨,只是點了點頭,“好。”

到底住在醫院裏,他們聲音不大,卻也怕打擾到其他病人,于是很快就散場了。

站崗的站崗,出門的出門,回病房的回病房,結束後的十分鐘內,有人龍卷風過境似的收拾完殘局,一溜煙消失了。

只剩下許亦洲一個人還留着。

天色暗了下來,金洲的山峰險阻新奇,有的切面五顏六色的,很漂亮,天一黑就什麽都看不到了。

程修詢胸口堵得慌,回自己房間睡了一覺,做了個噩夢,夢到紅彤彤的一片,沒有其他東西,沒有人,那些紅色的不知道是血還是什麽,看不清,卻給人一種滲人的恐怖。

程修詢猛的坐了起來,心髒還在狂跳,劫後餘生的驚恐感讓他渾身生汗。

他起來喝了口水,緩很久才定下神。

空蕩蕩的房間內只有他自己,他突然就很好奇他離席以後其他人還有沒有繼續玩鬧,即便從天色看現在已經很晚了,他們早該解散了。

如果萬一呢?

他那麽突然、毫無征兆、甩臉色似的走了,許亦洲是不是很尴尬,是不是很無措。

想許亦洲臉上可能出現的窘迫表情,程修詢胸口一下下地悶痛。他捂住胸口,腦子裏蹦出一串字。

突然很想見許亦洲,看看他有沒有沮喪,有沒有不開心。

他心裏這麽想,也确實這麽做了。

程修詢三步并作兩步地往樓上走,找到他近半個月以來來過很多次的病房敲了敲門,裏面沒有回應,他又敲,還是沒有。

程修詢眼底一沉,推門進去。

屋內空無一人。

門外就是走廊,一排照明燈亮着,只有一些來往的護士和病人家屬,沒有其他人,連理應守在門口的保镖都不見了。

程修詢立刻打了個電話。

“門口守着的人呢?”

對面愣了一下,似乎也懵了,“少爺,您先別急,現在是八點,剛好是換班時間,新的保镖在電梯上,馬上到了。”

程修詢深呼了口氣,他順着走廊一間間病房找過去,沒有發現許亦洲的身影。

“許亦洲不見了,你讓換下去的人上來找我。”

“……是!”

大約兩分鐘以後,換班的兩幫人同時到達,程修詢已經找完上下兩層樓,并問過護士了。

晚上值班的護士只有兩個,偏偏今晚同層的病人頻繁出狀況,她們累得精神萎靡,自然也分不開神關注其他。

“沒有見到過,我們晚上來回跑,很忙,沒有注意到。”

“嗯,我也是,那個點我在15病房。”

程修詢的心髒緊緊糾在一起,他去餘白梁餘白棟的病房找過了,也沒有,稱晚飯過後就沒有見過許亦洲了,不知道他的動向。

程修詢又去找季川,卻發現季川遠在金洲的另一邊,沒有和許亦洲在一起。同行的其他人都在醫院附近待命,沒有察覺任何異樣。

程修詢徹底慌了。他後知後覺地想到,許亦洲突然和他提類似聚餐的菜品要求,有多像是和他們吃最後一頓飯;這些天妥協似的乖順行為根本就是預謀已久,要他放松警惕;許亦洲早就摸清他們的可視盲區,研究明白保镖換班時間。

這一切,他都早有預謀。

程修詢渾身冰冷,雙手止不住地發顫,他不敢想象許亦洲要去做什麽,不敢設想後果是什麽。

他幾乎暴怒,吼道:“去查監控!”

其他人莘莘散開,紛紛遠離此刻宛若陷入泥淖的程修詢。

許亦洲離開的時間不難猜,大概就在七點四十分之後到八點十分以前,兩個護士這段時間最忙,又是保镖換班的時間段,許亦洲很有可能是趁此機會溜出去的。

鎖定了時間,只需要把醫院相關必經地點的監控調出來,不難發現許亦洲的去向。

可監控實在太多了,光電梯就有三臺,每臺一個,走廊每層樓有三個,每個樓梯口都有一個,還有更多,比如大門口的樓下的,總之絕對不是一個晚上就能全部看完的。

程修詢召集所有人,先把大門口、電梯、一樓樓梯口的監控看了。

季川回來時,神色驚慌,問:“什麽情況?”

程修詢面色凝重:“他可能去找許良甫了,你們回無名寺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信號或者暗示?”

季川仔細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沒有。”

過了一會,他似乎想起點不一樣的細節,又說:“有點奇怪。”

程修詢看過來,他繼續說:“我們當時一起回去查看有沒有留下的線索,查到最後幾個房間了還是一無所獲。我們進入倒數第三個房間,小少爺沒進來,我們出去的時候也沒看見他,以為他走累了找地方休息,沒多問。搜完最後一個房間,我們打算回來了,卻找不到小少爺,怎麽喊都沒人應答。但當我們要叫人手上來找人的時候,他突然出現在後院入口。”

程修詢面色越來越黑,“他應該是誤打誤撞進了什麽地方,許良甫專門等着他發現的地方。”

季川沒說話,看神情,他的想法和程修詢如出一轍。

“先查監控。”

季川點了點頭,下樓去監控室了。

人都走光以後,程修詢口袋裏的手機震了震。

他為了好好睡覺,将鈴聲設置成了振動,不至于被一些社交平臺的推送驚擾,也不會錯過重要信息。

下一秒,他看清了信息內容,霎時間被定格似的,怔怔盯着屏幕。

商業銀行:

您已開通本行特別會員,賬戶餘額40000000.00元,感謝您的信任,祝您生活愉快。

走廊兩頭窗戶而來的風吹不到程修詢身邊,他卻通體生寒。

許亦洲離開以前完成了他們唯二的交易條件,這條短信無異于分手信,不僅是許亦洲表達決絕去意的媒介,也是他為了切斷他們關系的最後一刀。

整顆心髒碾碎了一樣的疼,許亦洲臉上的每個表情不斷出現在眼前,猶如默片播放,提醒他近段時間以來看,許亦洲表現得那樣異常的原因。

程修詢想到什麽,回到自己房間,果然在門框頂上看到一份協議,許亦洲已經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就如那天在程氏,他的辦公室裏,許亦洲也像這樣簽好了姓名,看着他,孤注一擲。

許亦洲仰視他,卻說:“程總,你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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