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初見

初見

“對了，皎伏叔叔呢。”

“昨夜出去收魂，應該快回來了。”

“什麽魂魄需要皎伏叔叔親自去收？”

“我也不知。不過皎伏叔叔答應過，會回來給我們送行。”

千青順着忘川水往遠處望去恰好看見皎伏他們的小紅船徐徐劃來，他身後有一名鬼差，手上拿着粗陋的鎖魂繩正綁着一只魂魄。

千青踮起腳尖朝他們招手，揚聲呼喊，“皎伏叔叔！”

血焚雙耳一動，這聲音如此悅耳，甜膩中帶着清冷，若是哭起來，必定悲中帶喜，若是怒起來，必定火中夾霜，甚至有趣。方才遠遠看見她一襲紅衣于萬千彼岸花叢中，明亮灼眼不遜色于他，要接近她的想法已是迫切。

皎伏下了船走上橋，驚喜道：“馬上就要上天界受封了吧，青兒穿上這身丹衣真好看。”

“我可不太喜歡。”千青無奈地勾了勾嘴角，眼睛瞄向血焚，驚訝又疑惑，将他從頭到尾掃視一遍，這家夥看起來明明不過一個普通的鬼使，雙眼透射出來的光卻領人非常不舒服，像是……像是什麽又一時分辨不清楚，因為他嘴角上揚，笑容又似謙恭有禮。

“這家夥是誰，我好似沒有見過他。”

“進晉的鬼差，天資一般，魂魄也收得不利索，但品性不錯，我打算親自教導就帶在身邊。”皎伏眼神有些閃爍，但千青與赤英并沒有看見。

千青又盯着血焚看，他的眼神根本不像天資愚鈍的模樣。正想問他什麽名字，王塔頂傳來清脆鎮鈴之音。

“青兒，時辰到了。”赤英道。

“你們快去吧，不能讓仙君久等，誤了上天界受封的時辰可不好。”皎伏暗暗松了一口氣。

“嗯，皎伏叔叔，等我們回來你要教我如何召喚地獄蝶！”

“好！快去吧。”

千青轉身的瞬間，有什麽東西自血焚的手上輕輕灑落她的裙擺上。血焚勾起期待又溫柔的笑容回望她遠去的背影。

千青與赤英剛回到王殿，千懿立即迎上來，可剛剛露出笑容便僵住了，急切地将她拉到一旁，用奇怪的眼神看向她的裙擺。

“青兒，你的裙子怎麽了？”

“我的裙子怎麽了？”千青低頭一瞧，裙擺竟然似被撕爛了一截，忽地不知為何心情有些愉快，“可能是剛才不小心摔倒蹭破了，正好，我也不想穿這身衣裳。”

“哎，趕緊去換一身衣服，時辰到了。”千懿道。

血焚跟着皎伏沿着黃泉小橋往泉心的彼岸島走去，島上地獄花在微風中搖曳如時時刻刻熊熊燃燒的火焰。

“方才你對公主做了什麽？”

血焚笑了笑，黑色的眼眸裏映出如火的地獄花，漸漸它原本的眸色顯露出來，深深的赤紅色，似來自地獄的紅蓮業火。

“她不喜歡那條裙子，我不過舉手之勞幫一幫她，把裙擺燒爛了。”

皎伏警惕地盯着血焚，“你若敢傷害公主，我決不饒你。”

血焚欣賞着地獄花，嘴角勾起輕蔑地笑，他扯了一下鎖魂繩，張岱險些往前倒。進入幽都後，張岱就感覺自己身體比之前輕了許多，腳也不着地，頭暈暈乎乎的，紅火的地獄花好似真的火焰，刺得他眼睛疼。

“我下地獄了嗎？我不要下地獄，我生前沒有過犯過大錯，更沒有犯過殺孽，我不應該下地獄的！”

“走吧，讓我來送你下去等待輪回。”血焚笑道，本太子親自送你，這可是你的榮幸啊。

“我，我還能見到我家娘子嗎？”張岱可憐兮兮地問。

進入地獄花深處，來帶地獄入口，血焚興奮起來，這就是通往下一層地獄的入口了。“輪回便不再有前世的記憶。你們不過是供天界娛樂的玩偶，要記憶做什麽？”

“你說話小心些！”皎伏低聲警告。

血焚輕笑着并不理會。

踏過入口，紅色階梯盤旋而下，階梯兩側開滿了地獄花，越往下走，恐懼就如同被鮮血侵染一樣一步一步地累積疊加，最後身體被灼燒一般，心底深處好似有什麽聲音幽幽地爬上來。一路來，張岱已經認識到自己的死亡，但進入幽都之前感覺死後也沒什麽可怕，沒想到這陰暗恐怖的地獄會如此可怕。

血焚熱血沸騰，勾着嘴角驚嘆，又似有一些惋惜，“沒想到幽冥如此迷人，今日方得領會。”但最有趣的還是你們的小公主呢，這句話他沒有說出口。

“說話小心些。”皎伏冷冷地低聲道：“最好什麽都不要說。”

血焚笑了笑，依舊不理會他。

不知走了多少階，終于抵達第一層地獄，昏暗的四周鬼火點點，頭頂鎖魂燈密密麻麻的懸空排列着。

衆多鬼差來來去去，皎伏叫來其中一名鬼差，讓他将張岱帶走。鬼差将張岱拉到懸空的一盞鎖魂燈下，将鎖魂繩一松，再一揮便将張岱鎖進懸空的一盞燈內，而在他不遠處，另一名鬼差将鎖魂繩朝鎖魂燈一抛，勾出燈內魂魄，牽引着他去往轉世之輪排隊等候。

血焚眸光閃亮，倘若統治凡界的是魔界該多麽有趣。

“皎伏？我沒看錯吧，方才那只魂魄是你收回來的？哦，是新收了一個鬼差徒弟啊，你可真是位良師，能得你親自教導實在是他的福分。”

說話的人是七殿閻羅泰欲，身後跟着天師引兌。

“不過無事，打發時間罷了。這個小鬼也需多多磨練。”皎伏道。

泰欲笑了笑，目光落在血焚身上的瞬間被他吸住一樣。此時血焚又隐藏了赤眼，但他毫無畏懼的眼神，似笑非笑的嘴角，讓泰欲覺得自己仿佛是被盯着的獵物，頓時心生厭惡。

“這小鬼雖然傲慢，但還有些潛質，你親自教導，将來必成大器。”泰欲道。

皎伏感到一絲緊張，血焚太過張揚，将他直接帶來取惡鬼實在太過冒險。

“我還有事先行一步。”皎伏道。

血焚朝泰欲笑了笑，似恭敬地行了一禮後跟上皎伏沿着旋梯繼續往下走。

泰欲盯着他們，待他們的身影從這一層消失，低聲對引兌道：“這兩人神色詭異，悄悄跟着他們，看看他們在幹什麽。”

“是。”引兌道。

血焚與皎伏沿着階梯一直往下走，越往下走越光亮，業火燒得越盛，哭嚎或是詛咒的聲音也越發清晰可聞。直到十六層地獄，血焚的眼睛終于徹底閃亮，眸裏的火光比業火還灼熱。

“美味的盛宴即将開始。”血焚手中亮出一個金盒，裏面似有什麽蠢蠢欲動。“開門吧。”

皎伏瞄了血焚一眼，深呼吸，他忽然有些猶豫，但是想想能夠給天界那些神族一些教訓，不過是承擔丢失幾只惡鬼的後果，值得！

地獄塔，除去第一層初生地獄，往下每一層都是困鎖魂魄的地牢，而每一個地牢都有一道門，名為地獄門，只有持有封印的閻羅才能解開。十六層地獄為皎伏所管制的地獄，只有他才能解開封印。

皎伏施法顯出手掌咒印，口中默念咒語，地獄門應咒緩緩打開。

方才打開一絲裂縫，血焚笑容詭異地豔麗，他變回自己的模樣，十分誠懇地道謝。“多謝，你的付出我血焚沒齒難忘。”

皎伏忽然發覺不對，但血焚已經閃入，一瞬間火焰爆燃，十六層地獄裏面所有鎖魂鏈紛紛斷裂，無數惡鬼咆哮着沖破地獄門，猶如一場肆虐天地的烈火，無法阻擋地。

“你在做什麽？”皎伏驚恐地喊道。

“我在做什麽？你沒有眼睛嗎？我要讓這裏面所有惡鬼重獲自由！讓他們去凡界暢快的游玩一場！”

“你！你不是說只需幾只惡鬼煉制赤石破壞天界結界而已嗎？”

“天真！區區幾只惡鬼就能破壞天界的結界，我又何必找你幫忙呢？”

皎伏憤怒揚鞭，攻向血焚。血焚早有預料，化作火焰，輕靈閃躲。

躲在後方的引兌驚恐萬分，慌張逃回閻羅七殿，一路上被飛出逃生的惡鬼沖撞，摔了幾跤，幸好惡鬼都急着逃出地獄并沒有對他下殺手。

“殿主，不好了！殿主，大事不好了！”

這時十六層地獄的震動已經驚動了整個冥界，泰欲正打算先去查看，差些裝上跌跌撞撞地跑回來的引兌。

“怎麽回事！”泰欲怒道。

“不好了，十六層地獄的惡鬼全部被放出來了。”

“什麽？誰放的？皎伏？”

“對，還有剛才那個假裝成鬼差的人，他是魔族！法力非常厲害，連皎伏也不是他的對手！”

泰欲眸光下移，摸着下巴思索，“皎伏？魔族？”

“殿主？是不是立即封鎖地獄塔，将此事禀報王上？”

“不，先不急。我們的機會來了，去十七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