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駱家公子

駱家公子

千青收起招魂燈，跟上駱玉京。他身上雖然有惡鬼的氣息，卻沒有被惡鬼附身，說明他應該和惡鬼有過接觸，跟着他或許就能找到惡鬼。

駱玉京握着扇子一臉焦急地往前走，原本他只是瞧着今日天朗氣清，春意盈盈，正是出來賞景散心的好時節才出來走走，沒想到會遇見這種事，他得趕緊回去将此事告訴父親。

駱玉京走着走着跑起來，千青跟在她身後自然不費力氣，只需輕身一閃就超過了他，而他即便跑得面紅耳赤也是追不上的。只是瞧他焦急的樣子，明明真誠而可愛，但千青竟然覺得他有點蠢。

凡人的命格雖然由天界安排，但也并非事無巨細統統寫在命簿裏，大概這家夥的魂魄就是有點蠢的。說是蠢，其實也可以說是純，如果沒有沾上惡鬼的氣息，他身上的味道是極很香甜的，怪不得惡鬼會盯上他。

終于跑到家門口，駱玉京忍不住彎腰喘氣，守門的兩名家丁看見連忙跑下來扶起自家公子。

“公子你是怎麽了？”

“你們找幾個人到柳街東邊的小院裏幫人家姑娘料理一下她阿爺的後事。”

家丁們對自家公子愛多關閑事的性格很是了解，一名家丁應聲便進府叫人。

“等等，料理完之後，好好安頓那姑娘，最好讓她離開此地。”

“是，公子。”

“父親可在家中？”

“方才回來。”

駱玉京點點頭，直接沖進書房。

“父親！”

駱老爺正俯首案上揮筆寫着什麽，聽到聲音擡起頭皺眉道：“作何這般莽撞？”

駱玉京喘了一口氣，“父親，方才林忠先的家丁在柳街東邊殺了人，還想抓那家姑娘回去做小妾。”

駱添束擱下筆，眉頭皺得更緊，“你如何知曉？”

“我親眼所見，是孩兒阻止了他們。”

駱添束連忙起身離開書案，“你阻止了他們！你是怎麽阻止的？”

駱玉京本是有些小得意，聽駱添束這麽一問，頓覺不對，“我能怎麽阻止，不過是亮出您的身份。”

駱添束臉色一沉，冷冷道：“為父常教你做事不要太沖動，你就是不聽。此事，你就不該插手。”

“林府仗勢欺人，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女，還打死了人，怎麽就不該插手？”

駱添束搖搖頭，“林忠先是李首宰的心腹，得罪他便是得罪了李首宰。”

“我竟然不知道您也是趨炎附勢、膽小怕事之人。”

“你！”駱添束差些忍不住一巴掌打下去，“如今皇上寵信李首宰，對他是言聽計從。與李首宰作對，無異于自尋死路。”

“是非曲直，難道皇上不懂嗎？”

“他們敢這麽做，就有能力讓皇上什麽都聽不見，什麽都看不見。”

“父親，從小您就教我勤學好察，造福百姓。如今百姓慘遭迫害，難道我們要袖手旁觀，任由他們為非作歹？”

駱添束深深嘆一口氣，“為父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您只想着明哲保身。”

駱添束又是氣惱又是無奈，“如今朝廷奢靡成風，奸臣當道，自保都難，談何謀福于百姓？”

“無論如何，我做不到視而不見！”

千青飛懸在駱府上方以鬼眼查看一圈，并沒有發現惡鬼的蹤跡，飛落書房聽到他們父子兩的對話，淡淡看了駱玉京一眼，此人确實過于純良天真。

駱玉京轉身沖出書房，千青皺起眉頭跟上去。

駱玉京出來後吩咐下人準備馬車銀兩又領了五六個人一起來到阿慧姑娘家中，此時老人的屍首已經被收斂放入棺材，阿慧正跪在下邊淚眼婆娑地将冥幣一張一張丢入火盆。

駱玉京頓覺傷感，亦有些愧疚，他嘆了一聲上前道：“姑娘，雖然我知道這麽說不太合适，但是還請姑娘收拾收拾快些出城吧。”

阿慧抹淚，“公子是讓阿慧離開京都？可阿爺剛剛過世，我不能離開。”

駱玉京點點頭，“我知道現在挪動你阿爺的靈柩不合适，但是你若再留在此處，我擔心林府不會善罷甘休，還會再來抓你。”

“那，那該怎麽辦？”

“馬上離開京都，他們就抓不住你了。你鄉下有什麽親戚嗎？”

阿慧想了想，“我有位姨媽在秦州。”

“好，快收拾收拾随我出城吧，我會派人送你與你阿爺到秦州。”

“不，公子，阿慧還沒有報答你，不能離開。公子若是不嫌棄，就留阿慧在身邊吧，阿慧願意一生一世侍奉公子。”

駱玉京愣了一下，慌忙道：“不，不，不用你報答。”

“公子是嫌棄阿慧？阿慧不需要名分，只希望能留在公子身邊伺候公子。”

千青站在靈柩旁，對他們的對話一點興趣沒有，她盯着駱玉京，思索着他身上的陰氣是在哪裏染上的？要不要再繼續跟着他？還是現身直接詢問？不行，太白天地突然出現怕是會吓壞這些凡人，何況天規有定，不可以随意跟凡人接觸，暫且就跟在他身邊兩日看看。

“不不，只是，只是我……你……不太合适。”駱玉京食指撓撓臉頰，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阿慧淚如雨下，模樣實在楚楚可憐。“公子就是嫌棄阿慧！”

駱玉京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不是嫌棄你。只是……”

其實偌大的駱府多收留一個丫鬟也沒什麽，但是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姑娘讓她到家裏幹下人的活兒還伺候他，實在不合适、不合适。而且昨天已經領了一個姑娘回家，現在又要領一個姑娘，不得再挨父親一頓罵？

阿慧越哭越兇，駱玉京有些無助，拉來身邊的随從小周低聲道：“這下怎麽辦？”

“公子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小周睜着大眼睛，聳聳肩。

駱玉京左思右想，無論如何父親也不會同意讓阿慧姑娘進府的，因為她留在駱府實在是個麻煩，林府不會善罷甘休，父親還有可能會為了明哲保身将她交出去，那豈不是害了她！

駱玉京自覺愧疚，思量再三道：“姑娘，府上實在不方便帶一女子回去，恐父親責難啊。”

千青忽然覺得有點意思，這家夥雖然婆婆媽媽了點，但面對這突然以身相許的姑娘竟然還是拒絕得挺堅定。

車馬出城，千青站在駱玉京身邊，聽他終于放心地松了一口氣，覺得有些好笑。然而這姑娘不管是離開還是留下來都活不了多久，鬼族無法推算凡人的命格，但是生死時辰還是能算出來的。

“公子，天快黑了，我們快回去吧。”小周道。

“嗯。再不回去又得被父親大罵一頓。”

千青擡頭，最後一縷日光消失，黑幕漸漸籠罩天地。轉身回看，眸光漸寒，陰森邪氣也正慢慢籠罩着這座都城，但想要确切地找出惡鬼附身在誰身上并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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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部尚書林忠先府邸，與林大管家一同去抓阿慧姑娘的六個家丁跪在地上一個勁地磕頭求饒，林忠先拿着棍子一下一下狠狠地打在他們身上，只一棍子就奪了他們性命。

彎腰站在一旁的林大管家也瑟瑟發抖，他跟在林忠先身邊幾十年，對自家老爺的脾氣秉性按理來說是十分清楚的，但這兩個月來，他越來越摸不清楚了，老爺的脾氣時好時壞，行為也變得十分古怪的。就像現在，他不知道老爺竟然能一棍子打死人！

“廢物，都是些沒用的廢物，連個小姑娘都抓不回來！”

“老，老爺，駱府那小子派人将那丫頭送往秦州去了，我們可以悄悄将她抓回來。”

“林用，這次不管你用什麽手段，必須将那小妮子抓回來！”

“是，是！”林用一雙眼睛膽怯又賊溜溜一轉，“我先叫人将這些沒用的東西拉出去埋了？”

“慢着！這事不用你管，你立即帶人去抓那小妮子回來！”

“這？是！”

“出去把門帶上！”

林用連忙退出去，在即将關好房門的瞬間通過縫隙看見林忠先俯身伏在屍體上面，對着他們深深吸氣，然後擡起頭一臉享受，最後還舔了舔嘴唇，似吃了什麽美味佳肴。

林用渾身一顫，趕緊關好門逃命似地跑出去。

如果他能夠看見，就會知道林忠先确實飽餐一頓，吃了那幾人的魂魄。

“哼。”林忠先冷冷地瞥向房門，若不是老男人的味道太差，一定先吃了他。林忠先亦嫌棄地看了一眼地上屍體，男子的魂魄味道就是一般，還是女子的魂魄更加美味，特別是那種含苞待放的年輕女子的魂魄。

可惜，若不是為了躲避鬼族的追捕，他也不用畏畏縮縮地藏在凡人的軀體上委屈自己吃這些劣質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