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16.關于占有

關于占有

沈翼天的吻很短卻很用力, 兩人牙齒猛然磕在一起, 力道讓彼此都疼了。

前後不過兩秒鐘, 鐘輝揚錯愕之後, 立刻掄起胳膊扇開他。

鐘輝揚怒吼:“你丫發情能不能挑個好時辰!”掙紮着站起來, 站在樓梯前略一猶豫, 騰騰騰往樓上跑。

沈翼天被鐘輝揚盡全力的一掌扇得臉頰火辣辣的, 眼看鐘輝揚要走開, 立刻跟着也往上跑。

鐘輝揚跑了幾步, 一看這人還跟着,憤怒又無奈地“嗐”了一聲, 轉身又往樓下跑。沈翼天急忙也跟着往下跑,鐘輝揚一個趔趄沒踩穩, 沈翼天馬上伸手扶住他,手卻被人觸電似的甩開。

兩個人來不及說話,悶頭跑, 到消防樓梯底下,樓梯口腳步聲雜亂。鐘輝揚站住, 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掏出自己的名片和貴賓卡, 拿着往外走。

酒店的安保系統全面啓動, 搜尋往聚光燈裏插了一把叉子的罪魁禍首, 大堂內全是人。

保安攔住沈翼天:“嗳,你哪兒的?”

沈翼天沒說話, 鐘輝揚轉頭, 貴賓卡沖保安一閃道:“他我朋友,撞到腦袋了,我送他去醫院。”精神病院!

保安懷疑地看着,但畢竟他不是警察,沒權利拘留客人,只能讓人過去。

鐘輝揚被夜風一吹,昏沉的腦袋清醒不少,一想到今天的事就一陣怒火中燒,大踏步往車庫走過去。

城市的燈光下,鐘輝揚的背影修長漂亮,走路姿勢氣勢十足。

他現在不知道怎麽辦。按理說他應該回去,可是回去能怎麽說,說自己被外星人劫持了都比被自己的同居室友搶婚了好一點。

靠。他這時才想起來那個吻,伸手掏出紙巾擦了擦嘴。小爺居然被男人吻了!

鐘輝揚滿腦子都是神獸在狂奔。

沈翼天在身後看見了他的動作,腳步一滞。他知道那是嫌他髒了,可是以前的陛下從來不會嫌他,兩個人第一次的時候滾在草叢裏都沒有嫌棄他髒過。

沈翼天看着鐘輝揚怒氣沖沖地捏着鑰匙按開車門,坐進去,車門還開着。

沈翼天猶豫着,鐘輝揚坐在車裏死捏方向盤,也不說話。

停車場裏陰涼而空曠,慘白的日光燈在頭頂亮着,氣氛沉悶。

等了許久,鐘輝揚終于忍不住了,大喊:“還傻站着?給我滾進來!”

沈翼天機械地走過去,坐進平時坐的副駕駛位,關上門。

鐘輝揚這車開得驚心動魄,時速飙上一百,開F1的勁頭都用上了,不一會兒就回到別墅門口。

鐘輝揚道:“下車。”

沈翼天沉默着下車。

鐘輝揚拿出一顆煙,叼在嘴裏,掏打火機。這衣服兜裏什麽也沒裝,他掏半天沒掏着,幹脆張嘴把煙咬成兩半,用牙齒把整根煙都撕成碎片,一點點吐在煙灰缸裏,跟嚼某人的肉似的。

沈翼天就站在車門前,靜靜地看着他。

別墅庭院外有一盞路燈,昏黃的燈光照着沈翼天,在他身後勾勒出一層朦胧的金邊,顯得身影更高大了。

遠處傳來蟬鳴聲,一聲聲,叫的人心煩。

鐘輝揚不是愛抱怨的人,越是憤怒,越是安靜。

他沉默着折磨那根煙,聽着蟬鳴之外遠遠的海浪聲音,覺出空氣裏的悶熱。

等會可能會下雨了吧。不知道我爸現在什麽表情。方叔叔什麽的,都給我滾犢子算了。方岚你個潑婦,小爺明天估計得給你負荊請罪了。媽媽,對不起,其實我真的不想跟一個我不愛的女人結婚,我怕像爸爸一樣辜負人家。今天這事情還真是莫名其妙地遂了我的心願啊。

鐘輝揚胡思亂想半天,一擡頭,沈翼天還跟雕塑一樣站在原地。

鐘輝揚看人一眼,關上車門,開車進屋,把車放進小車庫裏出來,一看,沈翼天站在別墅大門外,沒有往裏面走的意思。

愛進不進,不進正好。鐘輝揚冷哼一聲,打開屋門進去,砰一聲關門。

鐘輝揚站在門後愣了一會兒,從茶幾上找到火機,點燃一根煙,坐在沙發上抽煙。

屋裏安靜得讓他快要抓狂,腦子裏嗡嗡嗡像捅了馬蜂窩一樣響個不停,拿煙的手指有點顫抖,煙灰掉在他的西裝褲子上。

鐘輝揚低頭看着那塊昂貴的布料慢慢被煙灰燒出個洞,遲鈍地站起身,把煙灰抖落,随手把煙掐滅在煙灰缸裏,伸手一件一件脫衣服,像是剝掉身上一層層的束縛,逐漸解放。

從小,他就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孩子,卻也是在家庭冷暴力中長起來的敏感的孩子。他聽話,溫順,讓做什麽就做什麽,讓去牛津就去牛津,讓娶老婆就娶老婆。

可是他也曾經在暗夜裏跟着一群混混公子瘋狂飙車,也曾在酒吧裏放縱地吼着搖滾敲打鼓槌,也曾哭過笑過瘋狂過。

他跟那些公子哥們唯一不同的是,他比他們所有人都要清醒。不管昨晚做過什麽,他第二天必定衣冠楚楚微笑得體地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

一個人清醒太久,也會累的吧。

鐘輝揚勾起一邊嘴角,把衣服扔了一地,赤裸着身體晃進浴室,調好水溫,躺進溫暖的水中。

倦意襲來的前一刻,鐘輝揚忽然無意識地,自嘲地笑着,又抹了抹嘴唇,手指停留在唇上,就那麽睡着了。

鐘輝揚是被雷聲驚醒的。閃電一道接一道地劃破天空,瘋了一樣的滾雷跟在後面迫不及待,雨聲噼裏啪啦簡直像打仗的槍子兒,砸得鐘輝揚心裏一跳。

他匆忙從架子上拽過浴巾,擦擦身子套上浴袍,踩着地上自己的衣服走出去,快步走到窗前拉開窗簾。

窗外大風吹着樹木七歪八倒,雨點胡亂砸着,大門處一盞路燈籠着一團昏黃的燈光,燈下,修長高大的身影如同黑夜本身,靜靜伫立着。

鐘輝揚咬着牙,擠出一個字:“靠!”

他轉身拉開抽屜找雨傘,找到一把,走到玄關,随便踩一雙涼鞋,打開門,強烈的風夾帶雨點湧進來,一下子吹得他站立不穩。

他打開雨傘舉着,啪嗒啪嗒踩着水往大門口走,邊走邊喊:“你他媽的幹嘛呢!”

沈翼天聞言,如夢初醒,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瞅着他。

鐘輝揚穿着白色的長浴袍,踩着水,舉着雨傘,風吹得他還沒幹的頭發往後拔着,頭皮都炸起來了。

他面對面站着,沖着沈翼天吼:“你丫死人啊!沒看到下雨了嗎!幹嘛不進門!”

沈翼天臉上水流沿着臉頰往下流,眼睛半睜着,馬尾貼在鬓邊,低聲道:“我以為陛下不讓我進去了。”

鐘輝揚氣得一口氣上不來,也不知道為什麽生氣,胡亂吼着:“你他媽的……給我滾進屋裏去!”

沈翼天臉上滿是雨水,卻沖着鐘輝揚笑了,笑容在模糊不清的燈光裏,仿佛随時會随風散去。鐘輝揚看着,忽然覺得心裏某個地方狠狠疼了一下。

沈翼天道:“陛下,我走了。”

鐘輝揚:“啊?”

沈翼天一字一句地說:“陛下,不管上輩子,還是這輩子,我都想守護你。但是,你好像不需要了。”

風雨聲加上滾雷,鐘輝揚沒大聽清:“什麽?你說啥?不需要啥?”

沈翼天轉過身,邁開長腿,速度很快地走了。雖然雨水讓衣服都緊貼在身上,行動略有不便,但沈翼天的武功畢竟不是蓋的,不一會兒就走到街道盡頭。

天空一道閃電劈開夜幕,沈翼天回頭,看了鐘輝揚一眼。

閃電在天空蜿蜒而下,沈翼天的臉被映得慘白,看不清表情,卻灼得鐘輝揚眼睛生疼。

鐘輝揚短路的大腦開始運轉,拎着傘就往前跑,下意識地想把人抓回來問問清楚,到底他剛才說了啥?

轉過街角,淩晨的街道上,空無一人,路燈下的路面被雨水砸得起泡。

世界那麽喧嚣,又那麽安靜。

鐘輝揚站了一會兒,腿全被雨水打濕了,傻愣愣的。

然後轉身回家,擦身體,上床睡覺。

他以為自己會睡不着,誰知腦袋一沾枕頭,眼皮就粘在一起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裏,他出生在皇宮裏,額娘抱着他,他透過窗戶看見窗外有一棵合歡樹,粉紅色的花朵開得很大,很漂亮很圓滿。

他快樂地騎着一匹矮腳馬招搖過市,腳下忽然滾出來一個男孩。

男孩的容貌在夢裏無比地熟悉,黑亮的眼睛看着他。

他手裏多了一枚戒指,卻是熟悉的鑽石戒指,他扔給男孩,笑着說:“拿着玩罷。”

畫面一轉,他等在宮門之內,屋外是兵刃相交的混亂聲響。忽然窗戶被打破,人影帶着一身血氣沖進來,一把拉着他,沖出屋子。

屋外卻是無窮無盡的消防樓梯,慘白的牆壁在昏黃燈光下如同可怖的大口,要吞噬他一樣。他害怕地握緊那人的手,人影回過頭,慘白的臉色,強自勾起的嘴唇毫無血色,沖他笑了一笑,然後緊緊抱住了他。

如同掉進了溫暖安定的溫泉水裏,他緊緊回抱住那個人,熟悉的氣息讓他安心至極。

但忽然間,手裏一空,那人已經遠在街道盡頭,天空驟然明亮,那人轉頭看他一眼,然後消失不見。

他在夢裏胡亂地奔跑,想大喊那人的名字,卻忽然發現自己不知道那人叫什麽。

鐘輝揚猛地驚醒過來,滿頭冷汗。

窗外天光大亮,鐘輝揚揉揉臉,向窗外看去,一眼看到那盞已經定點滅掉的路燈,愣在床上。

他這時候反應過來,在夢裏叫不出名字的那個人,面孔明明就是沈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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