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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同樣是“姐姐”兩個字,江白硯與施雲聲說起來,給人的感受截然不同。

施雲聲性格傲嬌,總把情緒藏在心裏,低低叫出一聲姐姐時,語氣悶沉,卻有千鈞重量,字字認真。

至于江白硯……

嗓音裏聽不出幾分恭正的意思,語調輕而緩,像貓爪在耳邊微微一撓。

叫人耳根子沒來由地癢。

所以,方才江白硯是,替她吃了那塊來歷不明的點心?

眼睫簌簌一動,施黛不動聲色地擡眸。

江白硯晏然自若:“進去吧。”

他自有考量,邪祟為了籠絡人心,不可能在蓮花糕裏加入劇毒,否則信徒們毒發身亡,還有誰來為它獻上祭品。

這些被制成蓮花形狀的點心中,頂多含有蠱惑人心的邪氣罷了。

邪氣是他的老朋友。

曾為替傀時,這具身體日日夜夜浸在邪術之中,早被侵蝕殆盡,把那種滋味刻在骨子裏頭。

倒是施黛,連邪氣都沒怎麽接觸過。

江白硯對糕點中的邪氣不甚在意,從她手裏拿過蓮花糕,只當是對那句“護着你”的回贈。

端着圓盤的小童面露笑意,緩步離去,不久前一閃而過的戾氣像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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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黛暗中松了口氣,擡手掩住嘴唇,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音量小聲道:“謝謝。”

江公子,大好人。

決定了,等這次捉妖回去,要給他送一瓶最好的祛邪丹!

江白硯習慣性笑笑:“不必。”

順利踏入殿中,施黛朝着四面八方端看一圈。

她扮演的鄭家娘子第一次來到這地方,表現得好奇點兒,在情理之中。

托人設的福,施黛打量的動作毫不遮掩。

這裏雖在地下,因燭火通明,絲毫不顯昏暗。

白牆之上描繪有碩大的蓮花圖案,與祥雲仙鶴、樓臺宮闕相映成趣,華美莊嚴,堂皇富麗。

八名小童分立兩道,盡頭處,是一扇白玉雕琢而成的大門。

因為沒到時候,玉門緊閉,無法窺探門裏的情形。

趙五郎說過,此地并非神殿中心,只是入口。當所有信徒齊聚一堂,玉門将自動開啓,露出好幾條錯綜複雜的小徑。

他的原話是:“蓮仙娘娘……啊不,那邪祟的地下宮殿大有玄機。進門以後,必須時刻緊跟在仙童,呸,妖童身後。門後的小路曲折多變,聽說還設有迷陣,一旦落單,恐怕再也出不來了。”

只有老老實實跟着仙童,才能最終抵達蓮仙的神宮。

一個邪祟,為了有模有樣地僞裝神靈,還真是煞費苦心。

“你說,”與江白硯佯裝随意地走着,施黛低聲道,“蓮仙娘娘究竟有多大的能耐?”

他們來得早,信徒聚集不多,小聲交談不必擔心被聽到。

但防止隔牆有耳,施黛還是盡可能問得含蓄,沒偏離自己的人設。

既然要僞裝,就得裝全套的。

“蓮仙娘娘法力無雙。”

江白硯笑笑:“看見那些仙童了嗎?能驅使仙童的神靈,實力很強。”

懂了。

施黛一瞬明白他的意思。

這段話翻譯過來就是,“端盤子的仙童皆乃妖邪,蓮仙能號令它們恭恭敬敬做事,本身不可能弱”。

停頓須臾,江白硯又道:“前一陣子,長安城被傀儡師鬧得人心惶惶。倘若蓮仙娘娘在那時出手,定能制住傀儡師。”

施黛輕輕點頭。

他的意思是,蓮仙比犬妖難對付。

随着時間推移,越來越多的信徒穿過漫長階梯,抵達神宮正門。

施黛始終留意着一張張陌生的面孔,心中暗啧:

這些人,今後全是獄友啊。

一個時辰後,沈流霜等人扮演的一家四口如約前來。

視線交錯,施黛向沈流霜揚了下嘴角。

“這裏就是蓮仙娘娘的地盤。”

柳如棠看得新奇,被白玉大門和玉質蓮花燈盞晃了眼:“不愧是……仙。”

這排場,大手筆。

她脖頸上的白蛇項鏈蠕動一下,雙目亮起暗紅,似要開口說話,又生生忍住。

——現在的身份是李家小女兒,柳如棠不可能把一條白蛇挂在脖子上,只得讓白九娘子化作首飾,繼續陪在自己身邊。

施雲聲也是頭一回來這種地方,時而不爽地看一看施黛與江白硯,時而四處張望,被撲面而來的妖氣熏得不耐煩。

一行人中,居然是閻清歡最為鎮定,面帶好奇顧視一圈,很快收回視線。

原來這就是邪祟的栖身之地。玉門和燈盞确實不錯,手持玉盤的小童也算粉雕玉琢,可比起一年前閻府的燈節盛景,還是差了些。

這種奢華景象,他見怪不怪了。

敏銳注意到施雲聲脊背緊繃,沈流霜摸了摸小孩腦袋:“別緊張,觐見蓮仙娘娘,心态要放松。”

陡然回神,施雲聲滿臉茫然:“什麽要放蔥?”

柳如棠:……

柳如棠小聲:“他餓了?”

“不。”

沈流霜:“他只是有一套屬于自己的語言體系。”

想起這孩子曾在傀儡師一案中,脫口而出的“白發人送黑發人”和“走得很痛苦”,閻清歡深以為然,用力點頭。

“打個比方。”

沈流霜微揚下巴:“雲聲,會不會江公子叫黛黛時喚姐姐你說?”

柳如棠還沒反應過來,便聽施雲聲皺眉道:“憑什麽他?”

柳如棠兩眼放空,大腦飛速運轉。

破案了,方才的一段加密文字是:

“雲聲,你說江公子叫黛黛時,會不會喚‘姐姐’?”

“他憑什麽?”

事實證明,大昭人說話的語序,還真不影響對話。

柳如棠甘拜下風:“弟弟語言天賦果真高超!”

她說完眼珠一動,發現身旁的施雲聲并未應答,或是說,心思沒在這邊。

小孩一雙黑眸沉沉,正默然凝視不遠處的角落。在那裏,施黛與江白硯并肩而立,跟前站着個中年婦人。

在場都是街坊鄰居,又同為蓮仙信徒,見了面,免不了搭話。

中年婦人住在鄭家對門,瞧見姐弟倆,熟稔寒暄道:“鄭娘子,和弟弟一起來參拜蓮仙娘娘?”

弟弟。

鼓了鼓腮幫,施雲聲眉頭皺得更緊。

“是。”

施黛笑笑,回得滴水不漏:“他帶我來瞧瞧。”

“你能來,真是再好不過了。”

婦人笑道:“蓮仙娘娘靈驗得很!就在昨晚,我家囡囡滿身仙氣回了家,給我留下一袋銀子,臨走前,說要跟着娘娘成仙。”

又是這樣。

好幾戶人家都聲稱,獻上的妻女在仙霧缭繞中回過家。那些女子究竟真的活着,還是邪祟制造的幻象?

施黛佯裝驚訝:“真的?我聽說凡人觸不到仙身,你可曾碰過她?”

“碰過。”

婦人笑意不減,臉上是揮之不去的喜色:“畢竟是母女嘛。幾日不見,可不得迎上去和她握手言談。囡囡說了,她如今是半仙之體,再跟蓮仙娘娘修煉幾年,方能得道。”

能被人觸碰到。

所以不是幻術。

這樣一想,更古怪了。

尋常妖物的人形無法改變,不可能冒充這麽多姑娘。但要說那是她們本人……

難道蓮仙給她們下了什麽迷魂湯?

說多錯多,施黛沒有繼續話題的意思,模仿鄭家姐姐溫和一笑:

“原來是這樣。我今日定要好生求求蓮仙娘娘——我第一次來神宮,先和弟弟四處逛逛。”

說完一扭頭,目光落定,正對上沉默不語、氣鼓鼓河豚般的施雲聲。

沈流霜悄悄打手勢,指指她,又指指江白硯。

噢。

施黛立刻明悟。

早在她和江白硯敲定姐弟身份時,施雲聲作為她親弟,就曾發出過不滿的抱怨。

所以……他還在別扭這件事?

更想揉他腦袋了怎麽辦。

抿唇壓下嘴角的輕笑,施黛輕咳一聲,踱步上前:“你們一家四口,也來參拜?”

“蓮仙娘娘大慈大悲。”

沈流霜站在一旁看熱鬧,心覺有趣,配合着幫腔。

“這孩子為什麽不說話?”

施黛輕快蹲下,仰頭看施雲聲,咧嘴一笑:“不開心呀?”

她戴着畫皮妖繪制的面具,相貌與本身迥然不同,唯獨一雙黑亮亮的瞳孔格外顯眼,這樣仰面看來,如同秋水寒月下的星。

尤其此刻眉眼彎彎,眼中蘊藉的笑意親昵柔軟,像水波傾瀉而來。

施雲聲抿唇不說話,半晌才低聲道:“誰不開心了?我……”

話音未落,便見眼前燭火輕晃,出現一只纖瘦的手,和一顆圓溜溜的糖丸。

“不開心就吃點甜的。”

施黛笑道:“味道随機,我也不知道這顆是什麽口味。”

默了默,又小聲補充一句:“專門給你買的,以後還有很多。”

這是真話。

在施府待了這麽多天,她看出施雲聲喜歡吃甜,每每見到糕點和饴糖,都一邊表現得興致缺缺,一邊風卷殘雲大快朵頤。

和狼群生活在野外的時候,他從未嘗過糖。

她可沒忘,施雲聲曾無意中承認過,之所以老老實實跟随鎮厄司衆人除妖,是為了“勉為其難保護她”。

捉妖之事危機四伏,施雲聲跟在她身邊,不但辛苦,一不留神還會受傷。施黛幹脆買下許許多多不同口味的糖果,裝在口袋裏,時不時給他順毛。

今天送出去的是第一顆。

眼中浮起淺淺笑意,又被故作矜持地迅速壓下,施雲聲擡起右臂,接過她手裏的糖丸:“謝謝。”

好乖好乖。

施黛一只手撐起下巴,眨眨眼:“什麽味道?”

糖丸入口,溢開沁着酸意的甜。

施雲聲終是沒忍住輕扯嘴角:“梅子。”

說罷眼風一動,咀嚼着糖丸,瞥過靜立一旁的江白硯。

哼。

江白硯只覺好笑。

在這世上,僅有施雲聲會對施黛的一句“弟弟”耿耿于懷。

不過是個稱呼,大昭文字平平無奇的排列組合,為何他如此在意?

難以理解其中蘊含的情感,江白硯想不通。

“蓮仙娘娘的宮殿仙氣氤氲。”

沈流霜溫聲道:“既然來了,不妨到處逛逛,說不定能找到仙緣。”

柳如棠聽得呆了呆,幾息後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是:

這鬼地方處處是妖氣,來都來了,不如仔仔細細展開調查,說不定能找到關鍵線索。

“也好。”

施黛從地上站起身來,揚唇一笑:“若能尋得仙緣,可別忘了我們。”

——要是找到線索,盡快分享給其他人看。

柳如棠眼角一抽。

壞了,難道他們施府的人,都是語言天才?

信徒沒到齊,玉門尚未開啓。

在門邊閑着也是閑着,兩家人和和氣氣地分開,趁此機會搜查神宮外圍。

施黛仰頭端詳着牆上的畫作,餘光掠過或遠或近的衆生百态。

滿面春風的青年,緊張到直冒冷汗的老漢,戰戰兢兢的婦人,笑容懵懂的少女。

趙五郎說過,一部分姑娘來到蓮仙神宮,是出于“半自願”。

爹娘對隐患一句不提,只告訴她們,蓮仙娘娘能保佑靈女成仙,只要心甘情願皈依娘娘,便可升天。

連蒙帶騙,親自把自家女兒拐來這種地方。

真是混賬。

正出神想着,施黛瞥見角落陰影裏的閻清歡。

兩人距離不遠,從她的角度,能看清閻清歡俊挺的側臉。

此時此刻,那張臉上眉頭緊蹙,視線沉凝晦暗,直勾勾盯着……

他手裏一張殘破的紙。

沒看錯的話,紙上暈染有一團殷紅,像是血跡。

他極為小心,因紙上的內容渾身顫了顫,平複思緒後,小心翼翼将紙張塞進袖口。

感受到施黛的目光,閻清歡咽了口唾沫,朝她輕輕點頭。

找到線索了?

确認小童們沒往這邊瞧,施黛穩下神情,走向閻清歡身旁。

“我在花瓶下面,找到了這個。”

閻清歡壓低聲音:“你看看。”

他說話時,悄無聲息遞來那張薄紙。

施黛順勢接過,低頭一看,也驀地頓住。

【根本沒有什麽蓮仙娘娘,只有僞裝成神靈的邪祟。

所有獻上的女子,全被關押在密道深處。每天都有人被邪祟吃掉。

如果你能看到這張紙,我已因擅自出逃,死于妖魔之手。請務必将此事告知鎮厄司,解救地下還活着的十幾個姑娘。

切記,不要相信蓮仙!什麽成仙什麽靈女,全是謊言!】

字字句句鮮紅刺目,散出若有若無的腥氣。

這是一封血書。

看樣子,是某個被抓來的姑娘拼命出逃,在十死無生的絕境下,懷揣最後的希冀,将它藏在角落。

攥緊薄紙,心跳快如鼓擂,施黛咬了咬牙。

她動作很快,将紙上的內容匆匆掃過,便把薄紙塞進袖中。

不成想,下一刻,身後響起似曾相識的清脆童音:“二位在傳遞什麽?”

閻清歡呼吸一滞。

施黛動作微僵,轉過身去,見到靈童一雙詭谲含笑的眼睛。

不對勁。

她分明時時刻刻都有留意,确認過沒有靈童往這邊看……為什麽它能發覺?

“近日風頭正緊,蓮仙娘娘頗為苦惱。”

靈童緩緩揚起嘴角,語調柔和,卻透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神宮門前,每一處都有蓮仙娘娘設下的眼。早在這位公子駐足于此時,我就注意到你了。在找什麽呢?你們該不會是官府的人吧?”

開口的剎那,它雙眼上下震顫,眼眶裏,竟同時出現八只大小不一的瞳孔——

難怪能眼觀六路,這是個蜘蛛精!

閻清歡頭皮一麻。

誰能想到邪祟還留有這一手,聽它這樣說來,早在他從花瓶下發現紙條時,就已經被注意了。

但要是不拾起血書,他們怎能知道這鬼地方的秘密,和失蹤女子的下落?

這是一道不得不做的送命題。

當務之急,是想想接下來怎麽辦。

小童的注視森寒入骨,如污濁深淵。

閻清歡握緊雙拳,掌心滿是冷汗。

另一邊,柳如棠與施雲聲雙雙屏息,眼底殺意陡現。

很明顯,施黛和閻清歡發現了重要的線索。

無論那線索是什麽,邪祟已經生疑,就算把它乖乖交出去,也難以平息疑窦。

要打嗎?

柳如棠摸了摸頸上的白蛇項鏈。

雖然是下下之策,但目前看來,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江白硯面色不變,亦是垂了眸,袖中黑金短匕随時準備出鞘。

“我們怎麽會是官府的人?”

閻清歡心跳怦怦:“這都是誤會……”

小童勾唇譏笑:“誤會?”

饒是它也沒想到,與此同時,竟有另一道女聲脫口而出:“誤會?”

小童:?

搶它臺詞?

柳如棠、施雲聲、江白硯:?

說話的是……施黛?

“誤會?”

施黛後退一步,笑得冷淡:“李言,哦不,應該叫你李公子——他們誤不誤會重要嗎?被你玩弄感情的是我,被你無情抛棄的,也是我!”

李言,是他扮演的李家男主人。

閻清歡:???

施黛站定,飛快整理思路,深吸一口氣:“父母早些年命我嫁給別的男人,生生将你與我拆散。我早該知道,愛與不愛,人心難測。”

閻清歡:???

等等。

閻清歡渾身一震,他好像悟了什麽!

施黛這段話看似是滿含怨念的控訴,其實內有玄機。将每段話第一個字組合起來,父、生、我、愛、人——

這是藏頭,《複生吧,我的愛人》!

心境豁然明朗,閻清歡猛地想起,在虐戀話本《複生吧,我的愛人》裏,也有類似的橋段。

男配女配幽會被發現,女配斥責那朝三暮四的男配,正是施黛最初說出的臺詞。

妙啊!

柳如棠:……

右手又是一抖,袖珍話本再次摔落在地。

【“誤會?”她淚流滿面,心如刀割,“他們誤不誤會,重要嗎?”】

柳如棠目瞪口呆。

無法理解發生的一切,一旁的施雲聲只剩震驚,黑眼珠動來動去,定定看向施黛。

江白硯:……

他閉了閉眼。

“今日,我将我親手繡的荷包放在花瓶旁,等你來取。”

施黛語氣幽幽,從懷裏拽出給施雲聲裝糖的小包:“口口聲聲說着愛我,你為何不敢收下,還把它塞回我手中?今天當着所有人的面,我要向你問個明白!”

好家夥。

萬分驚險的對峙突變狗血大戲,人民群衆很興奮,邪祟小童很茫然。

這事兒合情合理嗎?

……好像還真合情合理!去拿私會的物件,不就是要偷偷摸摸?

與施黛對視一眼,彼此交換心知肚明的視線,閻清歡接過話茬,語氣是三分懊悔三分心虛兼有四分惱怒:

“這種事,非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口嗎?我……我娘子還在這兒呢!”

誰不愛吃瓜現場,話音落下,包括柳如棠與施雲聲在內,所有憐憫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沈流霜身上。

她扮演的角色,正是閻清歡的娘子。

沈流霜握拳,咬牙:“你、你們!”

柳如棠:入戲也太快了吧你!

“什麽?鄭娘子和李言,有私情?”

圍觀群衆炸開了鍋,一道聲音格外明顯:“可我聽說,半個月前,李言妄圖輕薄鄭娘子,被她打了一頓啊!這這這!這能有私情?”

場面一時靜下。

柳如棠掌心滲出冷汗。

好不容易圓上的故事被撕開一道裂口,衆人面面相觑間,一人冷笑出聲:

“吵什麽吵,就這麽一點事,以為我當真不知道嗎?這件事,是我傳出去的謠言。”

緩緩上前一步,沈流霜嘴角輕揚,笑得冷酷:“我早知道這二人有私情,故意放出假消息,讓李言聲名狼藉。”

什麽……!

劇情過于曲折離奇,包括柳如棠與施雲聲在內,所有憐憫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閻清歡身上。

“你這樣做,圖什麽?”

有人驚聲問:“你的夫君你的孩子……”

“我另有所愛,和他虛與委蛇罷了。”

沈流霜冷笑:“更何況,那幾個孩子真正的父親——”

她言盡于此,剩下的內容,所有人都能自行感悟。

晴天霹靂,宛如驚雷。

包括柳如棠與施雲聲在內,所有憐憫的目光齊刷刷落在——

施雲聲:……

柳如棠:……

誰能想到,吃瓜會吃到自己頭上。

最後的倒黴蛋,竟是扮演李家小孩的他們自己。

這個世界太瘋狂,施雲聲雙目茫然,嘴唇張張合合,覺得人族太複雜,他好傻,參悟不透。

柳如棠兩眼圓瞪,看看自己,又看看同樣呆若木雞的邪祟小童。

很好,所有小童一字排開,什麽官府什麽鎮厄司全被抛到九霄雲外,清一色在吃瓜看戲。

感謝她的隊友們,一場箭在弦上的危機就此解除,順利過關。

但……上回是扮演兇神惡煞的反派紮堆,這次是男配女配狗血大戲,她遇上的,的确是群正常人吧?!

一陣冷風拂過,翻開話本下一頁,白紙黑字,映入柳如棠眼簾。

【“就他那窮鬼?”她挑眉哼笑,字字如刀,“沒有物質的愛情,只是一盤散沙。”】

“就他?”

沈流霜神情不屑,瞥過身穿粗布長衫的閻清歡:“沒有物質的愛情,只是一盤散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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