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83章

徐府舉辦宴會的院子,陳氏所在的西院和大廚房都被大理寺的捕快封了起來,其餘的地方雖然還可正常出入,但所有人都不得離開徐府,包括徐正清和徐俊崇。

徐靈鹿和徐俊華直接跟着魏鏡澄去了大理寺,要連夜審問陳家父女和這個老道。

陳氏在宴會上已經見識過了徐靈鹿的手段,一路上整個人都抖入篩糠,甚至無法自己行走,是由捕快們半拖半架弄到公堂上的。

她又想起第一次見到徐靈鹿之時,自己莫名其妙的就摔斷了腿,跪在東院牆外,疼到昏死過去。

還有後來,西院她的卧室中經常出現一些黑色粘稠的穢物,一度有下人在徐府中風傳,她是因為上次在東院撞了邪,所以控制不住自己才在床榻上便溺。*

那段時間徐正清連路過西院的時候都要繞着走,此後對她的态度也變得非常冷淡。

直到她不再去招惹徐靈鹿,日子才慢慢恢複正常。

再結合徐靈鹿今日的手段,想來當初的事應該也是他搞的鬼。

那老道在地上翻滾慘叫的樣子又出現在陳氏眼前,她終是意識到,徐靈鹿根本就是懶得和她鬥,不然早有一萬種法子能讓她死的悄無聲息。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先坦白,言辭間把事情都推到陳老爺子身上,再以苦肉計賣慘,恐怕還能掙得一絲機會。

想到這裏,陳氏在堂上,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大人饒命,我都說,全部都說,還請大人念在我誠實的份上,從輕發落。”

“俊華,靈鹿,我在徐府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念在娘為徐家操勞了這麽多年的份上,就饒了為娘這一次,鬼迷心竅呀,都怪為娘鬼迷心竅聽信了讒言呀!”

但這番表演絲毫無人在意,只有捕快将刀柄抵上她後背上,不重不輕的砸了一下,警告道,“公堂之上禁止喧嘩!你只說案情相關便是。”

陳氏跪在堂中,小心的擡頭看看,魏鏡澄坐在正中,冷凝着一張臉盯着她,表情沒有一絲變化。

徐俊華坐在他左手邊,正拿着一柄環首刀,将刀身不斷的從刀鞘中推出,再按回,‘咔噠咔噠’的,聽的陳氏心驚肉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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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右手邊的徐靈鹿,端着一碗茶,笑意盈盈的喝着。

現在陳氏看見他笑,比看見持刀的徐俊華還要害怕,她總覺得,這孩子在露出這樣的笑容時,手段要更加狠辣。

眼見着賣慘無望,陳氏幹脆認真的交代起了事情經過。

自徐正清打算認回徐靈鹿之後,她便憂心徐俊崇在徐府的地位,所以特地找了父親陳老爺商量。

陳老爺告訴她只要在徐正清将事情說出口之前,将會場搞亂,以徐大人愛面子的性情,若是這次沒有辦成,那便很難再有下次。

恰巧陳老爺子認得一位水産商人,那人說這世上有種蝦米,在烹煮過後,還能跳動,但即便是食用對人體也沒有壞處,而且這種蝦米在人越多的地方,跳動的就會巨劇烈。

這麽離奇的事情,一開始陳氏和陳老爺子都不相信,只見那水産商人,取來了一枚,确實已經是烹煮過後的樣子,但因為現場只有他們三人,所以那東西動的并不厲害,甚至看不出是否真的動了。

那水産商見他們不是十分相信,就帶着他們端着這小瓷碗去了集市。

集市人流如織,沒過多久,那蝦米果然動了起來,且越往人多的地方動的越劇烈,甚至差點從碗裏跳出來,陳氏和陳老爺子又驚又喜,要搞亂宴會沒有比這更合适的東西了,當即花重金買了一批下來。

宴會當日,陳氏将這蝦米混在了大廚煮好的蝦仁中,後廚的人各個忙的腳打後腦勺,加上人也不多,即便微微動個幾下也無人發現,但會場的人卻密集,陳氏掐好了上大菜時間,果然在徐正清開口講話前,有賓客發現了菜品的異常,打斷了宴會,可後面出現的那個道人,她是确實未曾見過的。

陳氏這番話并未曾說謊,只是将責任推卸了大半,說完這後,又給徐家兩兄弟行了一禮,“我這次确實犯下大錯,就算兩位不念及我對徐家的操勞,也念及我只是做人娘親的,想為自己的孩兒掙一份前程罷了。”

“娘親?”徐靈鹿将手中的茶碗放在案桌上,“所以,你為了自己的孩兒,便要去殺害別人的娘親嗎?”

他這話出口,不僅跪在堂中的陳氏吓得一顫,就連魏鏡澄和徐俊華都驚訝的看向他。

不!不可能!這件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覺,不會有人知道,陳氏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帶着哭腔回道,“我知你怨我攪黃了你的認親宴,為娘在這裏誠心給你認錯,也願意彌補,但靈鹿你就是心裏再氣,也不能在公堂之上妄言呀。”

“我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既無勢力,也無依靠的商賈之女,又如何有手段去殺害別人。”

“靈鹿,你這話的意思是?”徐俊華聽徐靈鹿這麽說忍不住詢問。

徐靈鹿拿起案桌的紙筆,在紙上畫了一個拱門的形狀,雖然慘不忍睹,但徐俊華還是認出了,那便是他們徐府東院的大門。

畫好之後,薄軟的紙張,飄飄忽忽的飛走,居然直直的立在堂中,立在陳氏面前。

陳氏吓得驚叫一聲,拼命想向後退,卻被捕快押在原地,動彈不得。

“我回到徐府東院之時,便收攏了整個院子的記憶,你不是問是何種手段嗎?那便給你看看。”徐靈鹿虛空畫出一道符咒。

那紙上扭曲的大門,化為了極度真實的幻境,才看了一眼,徐俊華的眼圈便紅了。

那時徐母還在孕中,從肚腹隆起的情況來看,似乎很快就要生産了,正撐着後腰,在東院擺弄些花草,曬曬太陽。

她面上滿是即将為人母的慈愛,笑意盈盈的,整個人溫和的透着一股暖意。

小丫鬟跑來說有她的書信,徐母還以為是家書,便讓丫鬟讀給她聽,結果丫鬟将信展開,沒看幾行就變了臉色,支支吾吾的一個字都念不出來。

徐母見她面色不對,想将信紙拿過來自己看,那丫鬟不願給她,躲閃了幾下還是拗不過,才将信紙給了她,薄薄的兩頁紙,徐母氣得手都在抖。

這信是一位陳小姐寄的,整篇只有一個內容,就是她與徐郎如何相愛,如何日日纏綿,被翻紅浪,現下她已有了身孕,希望姐姐能大人有大量,勸說徐郎迎她進徐府,她不求與姐姐平妻,做個側室便好,畢竟她與徐郎是兩情相悅,并不為別的。

徐母看完之後,雖然當下穩住的心緒,但這根刺還是深深紮進了心裏。

丫鬟試探着問,要不要将此事告訴大公子,卻被徐母勒令不能透露半字。

徐俊華從小就和他爹不對付,她怕自己兒子知道此事後,會徹底和徐正清決裂。

後面一段時間,書信不斷出現,隔幾日便有一封,徐母見每一封字跡都不相同,便知這人心思歹毒,怕沒有一封是自己親筆寫的,即便留下書信也不能當做證據,為了怕被徐俊華無意中發現,幹脆全部一把火燒了。

她每日面上如常,但夜夜不能安寝,一閉眼就是那信上的淫/詞/浪/語,大概因為如此,徐靈鹿早産了,且一生下身體便極度虛弱,險些就救不活了。

小靈鹿的病情,焦急和內疚的情緒,還有那不斷出現的書信都折磨着徐母,她的身體很快就衰敗了下來。

但徐母告訴自己,還有兩個孩子要依靠她,現在不能倒,于是她強撐着身體和精神,為徐靈鹿尋到一絲生機,堅持讓徐俊華學武,并告訴他如果有天在徐府待不下去了,就去北疆。

在送走徐靈鹿之後,那如附骨之疽般的書信又來了,寫信的人撕下了之前伏低做小的虛僞假面,這封信惡毒至極。

‘聽聞姐姐生的那個病秧子快死了,徐郎說不知道給送到哪裏去了,反正死也不能死在徐府,不吉利,恐怕姐姐還不知道吧,我也生下一個男孩,身體健康得很,現下已有十餘斤重了,這徐府的嫡次子看來只能是我兒子了。’

徐母燒了信之後,捂着嘴巴一陣劇烈的咳嗦,指縫之中竟然滲出了血水,她知道她的時日不多了。

剩下的信件,徐母一封也沒看,全部直接燒毀了,她将身邊幾個忠心的下人都安置妥善,然後專心的聯系北疆的舊識,為徐俊華的未來鋪路,在人間的最後一件事,就是想親手給徐靈鹿繡一只荷包。

等幻境結束,徐俊華早已滿臉是淚,他眼珠通紅的瞪着陳氏,手中的環首刀徹底拔出了刀鞘,下一刻便要沖下去砍向陳氏的脖頸。

魏鏡澄急忙攔住他,那陳氏見事情已經暴露,反倒不再害怕了,她看着持刀的徐俊華挑釁,“你想殺我?來殺呀!你在這公堂上殺了我,便是犯了律法,等你進了昭獄,那整個徐家就是我兒子的了!”

又看向徐靈鹿,“就算你有這神鬼莫測的手段又如何?我是粗鄙的商賈之女,根本就不識幾個大字的,怎麽寫的出那麽多書信,書信上根本就不是我的字跡,誰能證明那些書信是我寫的,你娘嗎?呵,她早就化成一架白骨,朽在土裏了。”

“就算今日的罪名坐實,我也不過是攪亂了自家宴會,又沒犯祁雲的例律,等事情查清照樣要放我出去,你們能奈我何?”說完竟是陰森森的笑了起來。

徐俊華已經氣紅了眼,拼命想掙開魏鏡澄的控制,他現在就要手刃這個女人,給自己娘親報仇,管它什麽律法,什麽前程。

“靈鹿,過來抱住你哥。”魏鏡澄眼看就要攔不住了,“俊華,你信我,別做傻事。”

徐靈鹿也幾步過來,從後面抱住徐俊華,“哥,你不是說之後還要保護我嗎,你要是出了什麽事,誰來護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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