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35真實的自己

第35章 35真實的自己

送走張長程他們,陳寐先一步進廚房,整個身子堵在門口不打算讓沈銀進屋。

“怎麽了?”沈銀淡淡地看他一眼,問道。

“你怎麽只和他們說麻煩了?就不和我說?”陳寐尤在意這些細枝末節,直了直身子繼續道,“我都沒聽你和我說過……”說着故作委屈地癟癟嘴。

不,這不是細枝末節,這分明就是非同小可之事。

沈銀怔愣片刻,原本沒覺得哪裏不對,但被陳寐這麽一挑明好像他順理成章地把他當作是自己的人,甚至有些理所應當了。

這種想法很危險,非常危險。

“我們明天去看電影吧。”沈銀想起之前答應他的事情,嘗試別開話題。

毫無防備地,陳寐差點懷疑他忘了呢,掩飾着內心的雀躍,裝傻道,“你這算是在感謝我?”

沈銀點頭“嗯”了一聲,見陳寐并無任何反應,小心翼翼地道,“不算嗎?那…”他咬咬牙繼續道,“那你想我怎麽做?”

難得一見的反常,陳寐不明所以地摸摸頭發,怕他突然反悔趕忙點頭,“那就說好了,明天去看電影。”

“驚悚的?”沈銀問。

陳寐嗓門響亮地吼道,“驚悚?”

“你不是說最喜歡驚悚的嗎?”沈銀滿臉不解,月初分明就是他口口聲聲說最喜歡的就是驚悚電影,怎麽現在還這一幅反感模樣。

“奧——”陳寐想起來了,之前自己在車上信誓旦旦言道自己是越驚悚越好,出于男人的自尊心,他恢複淡定,“我當然是喜歡驚悚的,越驚悚肯定是越好,但主要是我怕你接受不了,你也不必為了迎合我而委屈自己……”

“我沒事的。”沈銀對上他的眼睛,認真且單純地道,“我也喜歡驚悚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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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還有什麽好回旋的餘地呢,陳寐僵着嘴角的一抹笑意點點頭道,“那就是最…最好了。”

沒得辦法,誰叫老婆喜歡呢。陳寐後退一步讓沈銀進來,小聲地嘟哝着重複道,“我最喜歡驚悚的了。”

比起自我安慰,這更像是自我麻痹。

沈銀蹙起眉看了眼他問道,“你說什麽?”

“沒——”陳寐擺手,笑意絲毫沒有淡褪,心虛地道,“我好期待明天啊。”

“我也是。”

出乎意料的,沈銀的嘴角揚了揚,回給他同樣的笑容。

陳寐瞪圓了眼睛,又不确信地揉了揉,這還是他認識的沈銀嗎?不過沒深入多想,他到真就是期待起了明天。

管它什麽驚悚,追老婆沒點自我犧牲,以後還怎麽讓老婆安心跟着自己!

不得不再一次感嘆愛情的偉大力量,陳寐喟嘆不已,同時立馬給章岩發了消息,懇請他不要打擾兩人的好時光。

章岩回得晚,興許是也記上白天他的視而不見,但秉承着一貫的優質服務宗旨,他回了一個OK,順帶附上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細品就有點陰陽怪氣了,陳寐輕笑一聲,打字回道,【我下回和方裴說讓他住我們這兒,正好這還多一個小房間。】

【好兄弟!】章岩這會兒倒是秒回。

【客氣】

陳寐回完敞開門徑直穿到沈銀的房間,“對了,之前給方裴留的房間現在應該還空着吧。”

沈銀聞聲徐徐擡頭,合上書點點頭,“一直都空着。”

“那就好。”陳寐利索地在他的床邊坐下,低頭打字回複章岩。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在方裴來之前他們就有考慮過他的住宿問題,原本考慮到張長程随時都會回校以及來回交通和成本方面,就想他直接住在沈銀家裏。但後來過來的晚了也就住在了張長程這邊,畢竟他們家有個小旅館。

可如此一來,章岩就不樂意了,但他不敢說。

“昂,我想着過幾天讓方裴住過來。”收起手機擡頭回道,“阿程四月初估計要回學校,小方師弟一來一回的也不方便,我就想着讓他住我們這兒省事。”

“奧。”沈銀收回視線,默默地又将合上的本子打開,看了良久不經意地開口道,“你對他還挺好的。”

“那是自然。”陳寐挑挑眉,并未多想,“我對朋友都很好的。”

在這一點上,陳寐有着清晰的自我認知——只要是他的朋友,他願意盡自己的能力幫助他們。

沈銀沒做聲只是點了點頭。

“那等下次他來的時候我跟他說一下。剛好明天去鎮上買點好吃的,感覺小方師弟還挺喜歡吃小零食的,怎麽樣?”

須臾沈銀保持着方才的姿态,未半點變化。

“你聽到了嗎?”陳寐走到他的背後,想他看書太過投入側首俯身喊了聲他的名字,“沈銀,剛才我說的話你都聽到了沒啊。”

沈銀:“…聽到了。”

“那就好,小方師弟這麽愛學習一定很安靜,也不會打擾我們。”

沈銀無奈地睨一眼陳寐,他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是期待。本該壓下去的不爽,再一次莫名其妙地湧了上來。

“你是不是困了啊?”搗鼓完相機的陳寐倏爾擡眸,通過鏡頭問他。

“沒有。”

陳寐看着屏幕裏的沈銀,他看了眼鏡頭,又立馬挪開視線低頭盯書本上的字。

“奧,那為什麽你一直盯着這一頁?”說着他鏡頭一轉,慢慢挪近給桌上的書一個特寫,“它講了什麽啊?也是關于民俗的原理嗎?還是……”

陳寐切換畫面捕捉沈銀的側臉,只是還未對上焦他就不配合地合上書頁站了起來。

“已經很晚了。”沈銀指了指牆壁上的鐘表道,“該睡覺了”

“嗯?”放下相機的陳寐愣了一下,分明幾分鐘前某人還不困啊,怎麽現在就改口要睡覺了?

“你是不喜歡我拿相機拍你嗎?”陳寐問。

好像喜歡,又好像不喜歡。不喜歡鏡頭對着他;可如果手持相機,對面的人是陳寐的話,他好像又不那麽地讨厭。

沈銀打量相機一番反應遲鈍地點了點頭。

陳寐打一個響指自信地道,“我明白了。”

他不是不喜歡,只是不适應。

“你是不是沒怎麽看過鏡頭裏的自己?所以才會有不舒服的感覺?甚至對鏡頭反感?”陳寐追問。

如此隐晦的想法竟被陳寐一語道破,沈銀小心翼翼地掩藏驚訝之餘稍稍點頭。

“那就好辦了。”說着陳寐把相機遞到他面前,“你可以看看鏡頭裏的自己,這樣或許能習慣些。”

說罷,相機便落在了沈銀的手中,點開方才的視頻,看着自己的正臉,與鏡子裏的不太一樣,鏡頭裏的自己似乎更真實?

這有些矛盾,照理是鏡子裏的自己更為真實。

——你是不是困了啊?

——沒有。

畫面的一裏一外,都是他熟悉的聲音,也是平常的對話沒什麽特別,和平時并無區別。

鏡頭一點點聚焦,沈銀的臉再一次出現,背着光線側着角度,他的眉骨鼻梁以及下颌骨,陰暗分明地展現出來。

——已經很晚了,該睡覺了。

話落,陳寐沒來得及制止,畫面也随之自動切換了另一段。

熟悉的畫面一一呈現在他眼前——栾樹、湖水、草地、碧綠清澈透亮……

小小的矩形畫幅框住了這裏的春天,還有他的秘密基地。

畫面裏的人獨自走在湖邊,踩着石頭一步一步漫無目的地走着,走累了就靠着栾樹坐下,曲着雙腿擡眸好似在望着什麽。

畫面外是沙沙的響聲,時不時還有小貓的喵聲,軟軟糯糯的,像極了撒嬌。除此之外是陳寐壓着嗓音的噓聲警告,估計是怕被發現。

沈銀面不改色地看着視頻,記起來了,那天是他的生日。

其實确切來說,那是他擁有自己名字的日子。沒有人包括爺爺都不知道他何時出生,又來自何處,這種關乎出生存在等的問題總會在這特殊的日子裏讓他迷茫困惑。

天空的飛鳥,湖裏的游魚都知曉自己的生處歸路,而他卻不能。這總讓他滋生出淡淡的憂傷與迷惘——他是否真能找尋屬于自己歸途?他的努力與付出是否真有收獲?在這片貧瘠的沙土之上是否能開出一片花海?……

倏爾鏡頭中穿插了一段空景,恰巧林間飛過一群鳥驚擾了水中的魚,唯獨沒有驚擾兀自深思的沈銀。小貓咪看不下去了,調皮地越過草叢跑到栾樹底下。

畫面戛然暫停在沈銀的回眸裏,他眼眸隐含的憂傷與失落全部落入他的鏡頭裏,一覽無餘的。

原來并不是鏡頭裏的他真實,而是陳寐的鏡頭抓住了最為真實的自己,才顯得如此熟悉。陳寐好像也總能确切地知道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屏幕亮度一點點熄滅,趁着最後的一點光亮,陳寐率先開了口,“我不是故意跟着你的。是袋子帶我過去的,然後我就迷路了……”

“你知道的,我最記不住路了…”他小聲嘟哝道。

沉默片刻,沈銀觸了觸屏幕,在最後一秒鐘的時候将它點亮,語氣淡淡地道,“哦,我以為也是一只貓。”

“你那天是…心情不好嗎?”陳寐發現只要他不高興的時候都會去湖邊坐在樹下發呆。

“沒有。”沈銀下意識地否認,可對上他殷切的目光他還是點了點頭,“有一點。”

“因為沈明樹的事情?”陳寐直呼其名,“沈明樹那天又來找你了?”

沈銀嗯了一聲,繼續道,“但不是因為他。”

盡管沈明樹總會有意無意地反對他,但是既然去做了就一定要讓他刮目相看,摒棄原先的看法。

“那是——”

正想要開口追問,低着頭的沈銀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其實那天是我的生日,但又并不是我真正出生的日子,是我真正擁有沈銀這個名字的日子,也是我的人生開啓的日子……也算不上悲傷就是感慨自己的二十年,渾渾噩噩的,一事無成的……”

說着他輕笑一聲,陳寐聞聲望去——白熾燈光下略顯蒼白的臉上帶着苦澀的笑。原來他內心的壓力這麽的大,陳寐慢慢挪近彎下腰仰頭,道了句晚來的生日快樂後,擡手輕輕地蹭了蹭他的臉頰,柔聲地安慰道, “阿銀,你已經很棒了。”

“對了,這個送給你。”言罷,陳寐将床邊的相機遞給他,“我拍了很多很多——有你、有爺爺、有阿喆、有大頭和袋子,還有沈村的每個角落的……”

在他無事可做的日子裏,拍了許多的素材。原本是自己的私心,知道自己總會有那麽一天要離開沈村,離開沈銀,因為他不可能一直地去逃避。但陳寐希望自己能夠留下一點專屬于這裏的回憶。

不過現在,比起自己沈銀更需要,陳寐一并握住沈銀的手,将暖意一點點渡到他的手心之中,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是見證你成長的地方,他們也因為你的存在慢慢地變好。”

感受着指尖的觸碰,他又握緊了些,繼續道,“我希望你能快樂,也希望你能記錄下美好的生活。”

閃過一絲的錯愕,沈銀怔怔地握着這留有餘溫的相機,耳根熱熱的,眼眶也熱熱的,喉口有些唾沫粘連地哽咽道,“謝謝你,陳寐。”

“那拉鈎?”陳寐抽出一只手,比了比小拇指。

沈銀配合地伸出小拇指與他扣住,聽他說着“拉鈎蓋章,一百年不許變”,換做是以前還會覺得幼稚,後知後覺地才發現明明是多麽可愛的行為啊。

“說好了,別做小狗哦。”陳寐像是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發,“晚安吶。”

沈銀乖巧地點點頭,同樣與他道了一聲晚安。

靜悄悄的夜,沈銀躺在床上有些失眠,幹脆就拿起相機把裏面的視頻和照片一一仔細地看了一遍。然而一直到淩晨兩點,他也沒有絲毫的困意,徹底失眠了。

在床上輾轉反側後,腦海裏突然浮現陳寐趴着埋在枕頭裏的畫面——好像是醞釀睡意?稀裏糊塗的,他竟然第一反應是去找枕頭,把自己埋進去。

在稀裏糊塗的,這種方法似乎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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