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青色
第12章 天青色
感情有時候就是很奇怪。
就像雲瓷在第一次見蔣嶼渡時候莫名加快的心跳,就像薛禾對蔣柏楊短暫幾次相處後難以抑制想靠近。
站在雲瓷的角度,蔣嶼渡雖然一開始看起來不易接近,就像司機叔叔說的那樣,面冷心熱,熟悉之後她漸漸确信,他是她見過最最溫柔,最最體貼的人。
至于蔣柏楊,每每想到那個砸到自己臉上的雪球,雲瓷胸口就會重現當時氣悶的感覺。
這個大直男真是沒救了,若是按他的性格去追女生,分分鐘沒戲。
有薛禾這麽好的女孩子喜歡他,是他的福氣。
和薛禾談到蔣柏楊的時候,是她們在平雲山滑雪場附近的木屋裏。
“雲瓷,雲瓷,”薛禾洗漱完畢換好睡衣,裹了一條厚厚的羊毛毯到小陽臺,坐在雲瓷對面,“我來啦,點的熱粥送到了,你要喝點兒嗎?”
已經是晚上九點了,雲瓷搖搖頭,說不用了。
這也是薛禾第一次和同學到外地來玩兒,顧晶和班長最近開始交往,兩人正處蜜戀期,這次旅行也是一塊兒來的,眼下顧晶單獨跑出去和男朋友溜達了,陳思書窩在床上追劇,雲瓷和薛禾呢,就在陽臺聊聊天。
木屋外不遠就是雪場,借着偏高的地勢,她們能看見雪場裏的U型池,那裏好像還有人,應該是專業的運動員,趁晚上人少在加練。
“晶晶今晚會回來吧?肯定會的,男生那邊也只訂了一間木屋,他倆沒去處,” 薛禾替姐妹操心半會兒,心思飄到別的地方去,“不知道蔣柏楊這個元旦怎麽過的呢?”
“應該在家吧,”雲瓷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她,“他媽媽難得這幾天休息,他應該是在家陪着。”
雲瓷看薛禾低頭攪粥心不在焉的樣子,俏皮調侃,“想他啦?下次出來玩你約他啊。”
“約他?”薛禾聽到這個點子時腰板都挺直了,不過很快又塌下去,“還是算了吧,他多半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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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瓷疑惑。
她記得他們最近在朝好的方向發展啊。
前段時間的籃球比賽,薛禾熬夜給蔣柏楊做了個燈牌,好不容易做好了,結果燈開不了,她在網上到處找安裝視頻又找客服問,繼續折騰了兩個小時,才一切搞定。
脫下文學院啦啦操隊的隊服,在其他學院對峙的賽場上,薛禾只是一個普通的、可以自由選擇支持方的觀衆。
蔣柏楊是在聽到周圍人叽叽喳喳說話才注意到薛禾。
一堆觀衆裏,她其實挺顯眼的——她手裏舉着的那燈牌太出衆,大白天的還開着燈,五花八門的顏色交替閃爍,看得他一個頭兩個大。
中場休息,他黑着臉走過去,壓低聲音問,“你在做什麽?這是什麽?哪兒找來的這東西?”
“我自己做的呀,怎麽樣,還好看吧?”薛禾歡歡喜喜給他展示,“做這個可難啦,我熬了整整一夜呢,手和眼睛都快廢了。”
那燈牌上有她親手拼的他的名字。
蔣柏楊,fighting!你最棒!
這種精細活兒,的确考驗人耐性。
蔣柏楊視線在薛禾眼下的黑眼圈匆匆一掃而過,“你,你把這種東西帶來也太誇張了,整個籃球場就你最顯眼。”
“顯眼不好嗎?”薛禾雀躍,“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來給你加油啊!以後每一場你的比賽我都來!”
“蔣柏楊你這麽厲害,我要親眼見證你進決賽,拿冠軍!”
她好像一點兒都不知道害羞,音量絲毫不控制,引得無數人瞧過來。
起哄聲此起彼伏。
蔣柏楊說話都有點不利索了,“那個,你想要怎樣随便你,我,我要回隊了。”
薛禾在和他說話時一直蹦蹦跳跳,鞋帶不知什麽散了,看見他轉身要走,下意識跟上前一步——
然後就踩到自己鞋帶了。
蔣柏楊聽到她的驚呼聲轉頭,見她下一秒就要摔成狗啃泥,條件反射扶住。
女生的身子軟得像棉花。
這是蔣柏楊在摟住薛禾時,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這下好了,在場不知多少人拍下這個畫面。
校園牆上評論火熱。
“他跑她追,他插翅難飛”的故事被人津津樂道。
蔣柏楊是被人提起一次頭疼一次,也更躲着薛禾了。
薛禾還是和從前一樣,他的每一場比賽都去看,就這樣一直陪着他進了決賽。
那天給蔣柏楊送毛巾礦泉水的女生很多。
蔣柏楊從球場下來時,一堆女生圍上來。
原本沒打算接任何人手中的東西,但在人群裏擠着的薛禾時,他視線微微一頓。
想起幾天前朋友提起跟他說,最近薛禾被你的迷妹集體罵了。
為什麽?你自己想想原因呢,她們都想靠近你,偏偏只有薛禾成功,能不嫉妒嗎。
朋友提醒。
蔣柏楊沉默,那些類似于說薛禾熱臉貼冷屁股、臉皮比城牆還厚的言論太難聽,很多人甚至在背地裏嘲笑,說她那麽努力,人家蔣柏楊多看她一眼了嗎。
這樣犀利傷人的話,怎麽能随随便便加在一個女孩子身上。
蔣柏楊腳步停了,他望向薛禾清亮的眼。
随後衆人看見,蔣柏楊在無數伸到他面前的手中,毫無差錯接過薛禾手中的毛巾和水。
這事兒又一次上了校園牆。
破防的人很多。
這些是雲瓷了解到的情況,所以她以為薛禾就快要成功了。
“其實不是的,”薛禾望着外面的雪場,嘆聲氣,“後來蔣柏楊找過我一次,我第一次見他那麽認真,他說,他沒打算談戀愛,近期因為我的出現生活狀态也挺亂的——既然我追他受了別人那麽多冷言冷語,那要不就算了,何必受人指指點點呢。”
這意思感覺像是在婉拒。
雲瓷的心跟着薛禾一起跌落,“...那怎麽辦?”
“我暫時還不知道,”薛禾又裹了裹身上的毯子,“不知道怎麽讓他喜歡我。”
“先緩緩吧,但我不會放棄。”
“那句話怎麽說的來着,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雲瓷看着薛禾眼裏透出隐約的光,心裏有微微震感。
她真的好堅定好勇敢,面對喜歡的人可以毫無顧忌表達心意。
反觀自己,朦胧的心思只能藏匿,被人發覺都是一種罪過。
她和他離得太遠了。年齡,閱歷,還有身份...
她都不敢想,如果有一天蔣嶼渡發現她心裏的秘密,會以什麽樣的态度面對她。
一定是疏遠的,冷淡的。
她本就不該生出這樣的妄念。
木屋外的風雪猛烈起來,像極了那晚的京市。
雲瓷想起蔣嶼渡指腹令人留戀的溫度。
如果一些東西注定不能得到,那她至少要珍惜現在所擁有的。
做他心裏乖巧聽話的晚輩。
-
一月初蔣敘庚生日,他這人不愛喧嚣,自前幾年四十生日宴大辦一場後,後頭每次生日他不想再鋪張,酒朋賓客再多,左右不過是利益交情往來,不如在家過,把時間留給家人。
蔣叔叔生日,雲瓷記着的,上個月便約了一家服裝工作室設計一套西裝。蔣叔叔身高體重和爸爸差不多,保險起見雲瓷又問了遍蔣柏楊,尺寸應該不會出錯。
吃飯前,雲瓷将裝着西裝的盒子遞給蔣敘庚。
“叔叔生日快樂!”她笑吟吟,“新的一歲,祝叔叔身體健康,公司股價大漲!”
蔣敘庚笑開懷,慈愛揉揉雲瓷的頭,“好,那就借葭葭吉言!”
西裝很合身,也适合平時在公司着裝,蔣敘庚很喜歡。
“我有時候啊真羨慕朝塵,”他感嘆,“有這麽個貼心的小棉襖,要我也有個女兒就好了。”
餓得不行的蔣柏楊早坐好等開飯,聽到這話直起身叫嚣,“爸!您這話什麽意思!”
蔣敘庚瞥他兒子一眼,“字面意思。”
“改明兒我跟朝塵說一聲,放假把你送到南州去,葭葭留在這裏,咱兩家換換孩子。”
蔣柏楊筷子一丢,捂着胸口傷心欲絕。
雲瓷被逗笑,“好啊,那我以後就是蔣家的人了。”
晚餐時氣氛融洽,大家有說有笑。
“葭葭,元旦在學校過得怎麽樣?”秦阿姨給她盛湯,溫柔問,“期末複習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啊,挺好的,複習得差不多啦。”雲瓷心裏一跳,神色如常揚起一個笑。
“那就好。其實放假放松放松也不錯,你呀就是太努力了,”秦阿姨将盛好的雞湯遞給她,“這段時間是不是瘦了?快多吃點補補。”
雲瓷接過,說謝謝阿姨。
她心虛得手都在抖,桌上灑出幾滴湯。
抽紙巾的時候,目光無意和桌對面的蔣嶼渡對上。
他漆黑的眼眸裏...有洞悉真相的意味深長。
雲瓷心跳一個咯噔。
低頭忙喝湯。
...是她的錯覺吧。
因為是周三,雲瓷晚上要返校,晚飯後待了沒多久,她便要回去。
蔣嶼渡要回市區,就順帶捎上了她和蔣柏楊。
四十分鐘的車程很快過去,師大不允許外來車輛入校,可不知怎麽,攝像頭掃到他們的車,欄杆竟上揚使其通行。
蔣嶼渡淡聲開口,讓蔣柏楊指路,送完侄子,再送雲瓷到宿舍樓下。
他真是太周到了,送人都送到了門口。
雲瓷心裏默默想着,解開安全帶。
“謝謝小叔,”她轉頭道謝,伸出手擺了擺,乖乖給了一個笑,“那,小叔再見?”
蔣嶼渡目光落在她臉上。
小姑娘平日看着溫順,沒想到是只狡猾的小狐貍。
他松散靠着椅背,望着她的眼神輕懶莫測。
“現在這裏沒有別人,”他語氣幾分漫不經心,“對我,可以說實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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