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月色被打撈起

第54章 月色被打撈起

晚風微拂, 蓬松的烏發撲到白皙的臉頰，雲瓷鎮定将其挽到耳後。

蔣嶼渡勾着唇角，盯着她看。

開玩笑要見好就收，人家姑娘好不容易才願意理他。

緩緩直起身, 蔣嶼渡看了看腕上的表, “怎麽沒在房間休息, 打算去哪兒？”

雲瓷說去買點東西。

“我開了車, 送你。”

步行十五分鐘的路程, 開車幾分鐘就到了。

雲瓷按曲袅袅發的零食單, 經過貨物架，把東西一一放進購物車。

經過女生用品區，她停了下，拿了包常用的牌子。

生理期提前到訪, 她之前備在包裏的用完了，這兩天蹭的曲袅袅的。

與她并肩走的蔣嶼渡眉心微蹙。

“特殊時期怎麽還出來折騰？零食不能讓同事自己來買？”

她拿着手機照着買東西，明顯是替人跑腿。

深秋的天氣, 又逢夜間降溫，若不是正巧遇見他，她還準備來回噠噠噠走這麽遠？

雲瓷覺得跟他把前因後果都講一遍實在太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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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別管這麽多了, ”她腳步加速，出了那片區域, “同事之間，相互幫點忙很正常啊, 袅袅平時照撫我不少，我總不能做一個只享受別人付出的人吧。”

蔣嶼渡望着她走遠的背影, 目光幽深。

小姑娘是真長大了，懂得人情世故, 也開始在必要的場合學會委屈自己。

就像那次敬酒，就像她今天忍着不适出門。

她喜歡吃冰淇淋，大一結束那個夏天，公寓的冰箱被她的寶貝塞得滿滿，她總管不住嘴，所以在經期來臨時毫無疑問吃了苦頭。

一開始她害羞不肯說，是蔣嶼渡瞧着她實在是虛弱不堪，唇色發白額頭冒汗，堅持要聯系醫生時被小姑娘按住手，聽她吞吞吐吐說，只是肚子不舒服，歇幾天就好了。

歇幾天是真歇得徹底，什麽都不幹，窩在沙發上看電視，止痛藥的藥效過了就哼哼唧唧，等蔣嶼渡燒了暖水袋拿過去，她放到自己肚子上，在被子裏窩成一團，病殃殃的可憐模樣像是林黛玉轉世。

她從小被養得嬌氣，活蹦亂跳的時候不介意樂于助人，但這種時候只能當易碎的玉精心護着。

下樓散散步都不願意，替人跑腿更是天方夜譚。

現在完全不一樣了。

東西買得差不多了，組長這時候打來電話，蔣嶼渡接過雲瓷推着的購物車，示意她接聽。

雲瓷結束通話，回頭望了望，發現蔣嶼渡在收銀臺。

他已經結完賬了。

雖然知道他不在意這點小錢，但雲瓷還是讓他調出個收款碼。

“轉帳就算了，”蔣嶼渡提着購物袋，回頭看她，眉梢微挑，“加微信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這人，越來越有心機了。

雲瓷握着手機，避開他的視線，“...你想得美。”

賬最後還是沒轉。

他們各自有各自堅守的“原則”。

蔣嶼渡照舊開車送雲瓷回酒店。

車剛剛停在門口，從裏面走出來一家三口。

雲瓷視線觸及那三人後，微滞。

越不想碰到的人，越容易狹路相逢。

車窗外，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兩邊牽着父母，高興嚷嚷着要坐“小飛車”。

雲朝塵一手提着書包，一手牽着兒子，手臂往上擡，小孩子彎着雙腳離地，咯咯笑。

雲瓷準備開車門的手收了回來，重新靠着椅背，不急着離開了。

蔣嶼渡知道，她是不想和他們打照面。

他喊她名字，問她是不是已經和雲朝塵見過了。

雲瓷擡眸，“你怎麽知道的？”

蔣嶼渡低聲，“我猜的。”

碰見她的時候，她剛從裏面走出來，神色不太好。

南州是她從前的家，此次出差，故地重游，他一開始就有些擔心她心情會低落。

得知瑞斯下榻的酒店是旗雲，他沒再猶豫，訂機票飛了過來。

“他這幾天也在這邊，所以就碰到了，”雲瓷語氣輕飄飄，“就寒暄幾句，要說更近的也沒什麽了，修複父母關系這種事太勞心費神。反正我現在長大了，也不大需要他了。”

她沒說吃飯中途丁雨繪闖進來的一系列糟心事。

離開南州，離開父親，已經是第五個年頭了。

蔣嶼渡忽然意識到，重逢後，雲瓷的內斂懂事究竟是怎麽來的。

四年截然不同的生活足以改變一個嬌俏的小姑娘，即使她不缺衣食，不缺物質，可曾經可以供她肆意享受的愛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顆愈發敏感的心。

他凝視着她，輕聲，“現在一個人生活會覺得辛苦嗎。”

雲瓷搖了搖頭，“能自食其力地活着已經很好了，工作，租房，為自己一個個小目标積攢打拼...過程肯定不會一帆風順，但大家都是這麽過來的啊。”

她莞爾，“我總不能一直活在蜜罐裏。”

沒有人知道她是雲氏千金，那她的努力才更有可能被看見，她想要讓別人記住的是自己的名字，而不是只充當一個招牌的身份。

蔣嶼渡心裏某角微微塌陷。

他喉結微滾，第一次發現，自己也有言不達意的時候。

他轉過身，把擱後座的購物袋拎過來。

“怕等會兒你直接把東西給同事，”他在袋子裏翻找，“這個自己拿着。”

他拿出來的是一袋暖寶寶。

雲瓷驚訝。

這是趁她接電話拿的吧，其實還不到冬天，得虧超市有囤貨...

“回去之後就貼一片，”他望着她的目光，溫聲，“多喝熱水，這兩天注意休息，以後這種情況不要逞強，不舒服就是不舒服，不用勉強自己。”

雲瓷接過，盯着包裝袋發愣。

“其實不用的，這都是小問題，跟重要的事比起來...”

微不足道。

說實話，她自己都不怎麽在意生理期這個事了，畢竟這兩天工作任務重還不能出絲毫差錯，為保會議順利進行，翻譯組的任何一個人壓力都很大，而她能做的就是不讓自己的身體狀況影響工作狀态。

她話沒說完，蔣嶼渡已經洞悉了她的想法。

“不是的，雲瓷，”他本來想握握她的手，考慮到什麽，只能克制住想法，微啞着出聲，“你永遠值得被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