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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章 第 3 章

阮眠左右張望,得見魔侍們跪拜的方向的确只有她一個人無誤,托住了自個險些脫臼的下巴,壓着嗓子,震驚:“我?魔主?”

十一:“是。”

阮眠尾調啞得都要劈叉了:“魔主不是早就死掉了嗎?怎麽着,真是借屍還魂啊?”

十一:“宿主,現在是天啓一百九十一年。”

天啓一百九十一年……

而她上一世死的時候是天啓一百九十八年。

把時間這麽一對,阮眠麻了:“時間往回倒了七年、原身是魔主這麽大的事,你不能提前跟我說一下?”

十一的語調頗顯無辜委屈:“你沒問。”

阮眠當場氣笑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坑慘了。”

……

她就知道自個沒那麽好的運氣,不僅免去幾百年的奮鬥直接做老神仙,還能公費洗白做個好人,原來反轉在這兒呢。

一切都是因為她現在是惡貫滿盈的罪犯頭子,整個天元大陸最臭名昭著的魔主,風荷。

若她沒記錯的話,風荷魔主的大限就在天啓一百九十一年。

這年也是魔域百年內最血腥混亂、風雨飄搖的一年。

不僅因為風荷魔主意外身死,還因為魔域通往天元大陸的秘密航道被徹底打通,且這條航道原先就掌握在風荷手中。

新鮮且無人守護的肉包子擺在面前,自然引人争搶。

魔域各勢力明争暗鬥,相互傾紮,戰火綿延七年未能徹底平息。

……

魔域眼下的局勢如此複雜,阮眠要早知道自己重生成了風荷,能這麽歡歡喜喜地追着光團的指引,直接出洞來嗎?

給魔侍們撞了個正着啊!這怎麽下得來臺!

魔主渡劫失敗,修為盡毀的消息若是傳出去,動作快一點,明天太陽升起之前她就能入土為安。

阮眠這頭焦頭爛額着,那頭十一極沒眼色地冒出來,小聲提醒:“宿主,你要救的人就在前頭,再靠近一點咱們便能接任務了。”

阮眠氣不打一處來,錯着後牙:“我都自身難保了,還救他?大家一起早死早超生吧!”

……

一場對峙的局面,雙方都吓得夠嗆。

魔主久久不言語,無聲的威壓迫得人肝膽欲裂,剪影中明顯透露着七分不悅。

管事的沒多時便已汗流浃背,心驚膽戰于自己先頭冒犯的言論不知被魔主聽去了多少,又不知道她杵在這裏既不發難又不發話,是要做什麽。

硬着頭皮主動開口:“恭賀魔主出關,奴、奴等正在此處取鲛人血。”

“鲛人血?”

沉默了半晌的魔主終于開了口,嗓音沙啞,帶着一絲不易覺察的震驚。

阮眠眯起模糊的老花眼,盡力朝碧月寒潭這邊看過來。

是她想的那個鲛人血嗎?

管事的眨了下眼,飛快地朝阮眠的方向瞥了一眼。

心中起疑卻并未聲張,連連點頭:“是,是……料、料想魔主不凡,定能很快出關!奴便提前為您取了鲛人血備着……”

這借口,怕是連狗都不信。

龍一暗地裏絕望地閉上了眼睛,悔恨無極。

舅舅把他塞過來,原是讓他做個體面又輕松的活計,說起來是在魔主身邊伺候的,搞不好日後更有晉升的前途。萬萬沒想到第一天上工就是管事監守自盜,還被魔主撞見了。

魔主有多瘋,魔域之中誰不知曉?跪在他前一個身位的粗衣男人早都尿了一身。

咚——

咚咚——

魔主拐杖的聲音臨近,像是催命的鼓,最終停在他身邊。

龍一口幹舌燥,心中直呼吾命休矣,聽到一句冷淡。

“讓開。”

他的耳膜轟鳴着震天的心跳聲,險些沒聽清這聲吩咐,直到管事的踹了他一腳,才連滾帶爬地讓到了一邊。一動不敢動地趴在刺人的荊棘叢中,眼睜睜地看着魔主從他身邊經過,走向鲛人所在的水潭。

這還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魔主本尊。

她身上披着一件黑色鬥篷,兜帽拉起來,臉上也帶着烏黑的面紗,唯獨露出了一雙混濁的眼睛。不知是否是他心理作用作祟,那雙眼睛看着格外的森冷而陰戾。

殘月吝啬布下的光線幽暗,他看不清魔主的面容,只瞧見她裸露在外的手布滿了褶皺,還在輕微不自控的顫抖,像極了他年邁行動不便的奶奶。

龍一:“?”

他心下疑惑,卻不敢說。

魔主今日之行為怎麽與傳說中的暴戾嗜殺不太一樣,出了這樣的事,居然沒見血。難不成真信了管事的鬼話?

緩過神來的管事更是皺起了眉。

若魔主渡劫成功,怎會蒼老至此,且渾身上下沒有一點靈氣波動呢?

……

此局要破,先得穩住。

就像是在村口遭遇了惡犬,你若戰戰兢兢轉身就跑,勢必引來惡犬們的兇猛追擊。你若雲淡風輕,說不準倒能唬住他們。

阮眠如斯安慰自己,只當無事發生,從四魔侍身邊經過。

然而剛靠近水潭邊,那半埋在岸邊泥土中、生鏽的粗壯鐵鏈驟然被一股巨力牽扯得彈起,擊打水面,發出一片嘩啦巨響,濺起水花無數。

前一刻還恬靜躺在水中的海妖,毫無預兆暴起,露出一口細密而鋒利的牙齒,照着她的脖頸狠狠咬上來。

那驟起的暴戾殺機,吓得距離最近的龍一一聲驚叫,抱頭後退:“啊!!”

但阮眠紋絲未動。

鎖鏈緊繃到極限,卻短了那麽一寸。

恰好地限制住鲛人的動作,死死禁锢,未傷到她分毫。

阮眠負手而立,神色未變。

在紛散的水花中,從容垂下眸,近距離地打量鲛人的面容。

大概是因為情緒過于激動,他細膩白皙的臉頰兩側乃至脖頸處都顯現出淺藍色的鱗片,以堅硬的鱗甲掩蓋住了原本柔軟的皮膚。

縮成豎條、血紅的眸中,帶着魚死網破的恨意和空茫的絕望。死死地盯着她,難以置信:“你……沒死?”

整個人濕漉漉的,宛如破碎的美玉。

阮眠恍惚着,喃喃:“鲛人……”

活的。

看來重生回七年前也不是全無好處。

……

她竟然不怕鲛人!

面對鲛人突然發起的襲擊,反應如此淡定,仿佛一切盡在掌控……

管事眼瞅着如此境況,心裏剛起的小嘀咕又被按滅了些。

若魔主真成了廢人,又怎敢去招惹與她有血海深仇的鲛人?

管事的腦中急轉。

難不成魔主是故意借着渡劫的由頭,收斂氣息,僞裝成廢人,以作試探。若有人流露出一絲不恭之心,她便會借此發難,排除異己?

他心中七拐八繞地想了一圈。甭管是真是假,魔主是想扮豬吃虎還是唱空城計,他都不想做那個試毒的人。

将頭埋下去,弓着身子膝行兩步,上前道:“魔主恕罪!海妖的脾氣實在倔,這全身骨頭都碎過一次了,還是不肯服軟,三不五時地發一回瘋……都是老毛病,您可千萬別往心裏去。”

說罷,又将取血的玉碗雙手奉高于頭頂,谄媚:“您喝口鲛人血,消消火吧。也正好您渡劫剛出關,能補補身子。”

……

阮眠就等着這句話下臺階呢,暗自長長松了口氣。

瞥眼鲛人近在咫尺的尖牙,腦仁直發麻,小心地退後兩步,接過了管事手中的玉碗。

她哪是淡定,她是根本沒料到鲛人會突然撲人。

既然被撲了,便只能硬着頭皮幹挺着,不能在衆魔侍面前丢了魔主的威風,露了怯。

得虧她這位置挑得準。

否則進一步被咬了喉嚨血濺五步,退一步暴露了自己虛張聲勢橫屍當場。

和死亡擦肩,差點嗝屁。

只是印象中,鲛人分明是容色無雙又極溫和善良的物種,不該如此殘暴才是。

但捋了捋他現在的處境和魔主之間的關系,倒也不難理解。

……

三個低等魔侍此時方終于找回了丢失的眼力見。

在魔主退開之後,匆匆上前按住禁锢小鲛的鎖鏈,要将作亂的海妖拖走。

魔侍從不知憐香惜弱,三人合力的拉扯之下,小鲛整個人倒砸進水潭內。

本就薄弱的鱗片撞擊在淺灘尖銳的石頭之上,或折斷,或掉落。絲絲縷縷的血紅色從他身上蔓延開來,若凄美的霧衫。

整個過程,從頭到尾,小鲛都沒有發出一聲哭喊,倔強地沉默着。

阮眠旁觀了片刻,撇開視線,一一掃過在場四位魔侍的面容。

末了,在心裏問十一:“這任務多少功德?這可是最大的一團藍光任務點。”

十一心驚于她的冷血與淡定,卻又不知宿主為何回心轉意了,剛才還說要小鲛早死早超生來着。

害怕她再撂挑子,适當地調高了一點報酬:“兩百。”

阮眠:“呵。”

找它兌一條命十萬,救一條命就給兩百?這買賣之間的差價還挺高。

十一:“……四百。”

阮眠沒想到它會主動加價,意外挑眉:“看來你很想讓我接這個任務?”

十一:“八百。不能更多了。”

阮眠:“……成交!”

……

阮眠接下高回報的任務,垂下眼,不再去看潭中的小鲛。

舉起玉碗,将鲛人血擱在鼻下聞了聞,沒有想象中的腥味,居然還摻雜着一絲藥香。

聽魔侍們的言論,從前的魔主是要天天進補鲛人血的,連她都愛喝,這必然是什麽大補之物。

阮眠想都沒想就準備噸噸噸,被十一驚叫地攔住了。

“宿主,吞喝人血是要扣功德的!”

十一被阮眠超低的道德底線給驚呆了,她都親眼目睹小鲛的慘狀了,居然還下得去口,去喝他的血!

說時遲那時快,阮眠聽到它的聲音時,唇齒之間已然嘗到了一絲腥甜的味道。

阮眠動作一頓:啊這。

這不怪我吧?

她同樣不太理解十一的标準,這血都放了,又不是扒着鲛人的脖子啃,為什麽要扣功德。

不喝,倒掉?

再說魔侍們都看着,她要真寧願倒掉都不肯碰鲛人血,豈不是崩人設。

十一聽得到她內心的駁斥,無言以對。

看在她只碰了一滴,且最終住了嘴的份上,擡擡手放過了她:“……下不為例。”

然而僅是沾在唇邊的那麽一滴,卻讓阮眠的身體瞬間起了變化。

手背上幹癟的皮膚以肉眼可見速度充盈起來,拉平了皺紋,再次變得柔軟水潤。

“?!!”

阮眠擡手,往胸前一按。

細膩,柔軟,緊致,彈性十足。

這鲛人血居然有能讓人返老還童,青春永駐之效!

阮眠再看鲛人,眼神都深了。

十一深刻地意識到宿主這“灰色人物”的判定不是白來的。

不得不提醒她:“宿主,這是咱們要救的人,不是金山銀山,請您冷靜。”

阮眠咽了口唾沫,艱難地拔開視線:“……我知道。”

……

她總算明白深淵海的鲛人為何會落得滅族的境地。

懷璧其罪,還正好和惡魔做了鄰居,實在可憐。

阮眠将玉碗攥在手裏,擡起頭,像是抿了一口茶後的停頓:“你說這小鲛還不肯服軟?”

嗓音也跟着恢複了年輕,聽得順耳多了。

管事不知魔主為何突然問這個,一邊拍着馬屁:“恭喜魔主重返青春。”一邊忙不疊地應,“是,是。”

阮眠:“嗯,看來還是調/教得不夠。”

管事眼珠子一轉,順着她的話頭:“聽聞鲛人肉極其鮮甜,您若是想吃的話……”

阮眠:“……”

你們魔域的人,這方面還真是上道啊。

她拉下掩面的紗巾,對上水中小鲛陰郁沉寂的眸,微微一笑:“……鲛人這麽漂亮,怎麽可以吃鲛人?你們把他送到我房間去,我自有妙用!”

嗓音暗啞,表情詭異。

小鲛差點當場自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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