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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對上楚和含笑的眼,明安瀾頓了頓，緩緩松開了和楚和相握的手，神情重歸于寂靜,冷漠的、死寂的,失去靈魂一樣,臉上的殘紅褪去，只留下眼尾的一絲,看上去可憐中帶着一些勾人，才顯示着明安瀾蚌殼裏的內在。

“……對不起,”他微微偏頭,不去看死裏逃生都不忘記的人，在對方的嘆息裏,半天擠出來一道氣音,“走吧。”

走遠點,別看到他的死相。

[走遠點,別再來了。]

[不想在楚哥面前死去,太醜了]

灰姑娘在午夜的鐘聲響起之後，會從優雅貴氣的公主變成灰撲撲的女仆，明安瀾只想在這種時候,楚和記住他的,不是不堪入目不成人形的病容……不，他希望楚和不要記住他。

楚和就定定的盯着明安瀾看。

眼神自帶重量,仿佛要剝開皮肉,浸潤到骨頭裏，穿過皮相,釘死在靈魂上。

明安瀾要他走。

可是……他做不到。

他自知自己骨子裏的陰暗和偏執，他從來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從他把明安瀾圈到自己領地裏的時候，他就不可能放明安瀾離開。

可現在，他拿什麽才能把明安瀾留下呢？

心裏塞了一塊石頭，壓得他幾乎要窒息，盡管表面風輕雲淡，還會溫柔的笑着安撫明安瀾的情緒，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好像，快要撐不住了。

唯有熾烈的、想要明安瀾好起來的希望，在灼灼不滅的燃燒着，要燃盡他整個人。

明安瀾哭過一場之後撐不住睡過去了，楚和僵硬着表情，走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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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手機，聊天界面停留在他發給明安瀾自己要出國談合作的事情上，明安瀾依然沒有回複他。

沒有貓貓轉圈圈的表情包，也沒有只言片語。

明安瀾社交很苦手，表情包都是從楚和這裏偷的，他從來不是一個活潑有趣的人。

他凝視着給明安瀾的備注，天上像是下雨了，落在了手機界面上，把乖崽兩個字氤的變了形狀。

夏季的蟬鳴鳥叫，似乎在這一刻遠去了，太陽下，三十九度的天，冷得人恍惚。

……

明安瀾進醫院的事情被謝雲崖用胃病壓了下來，明安瀾的粉絲圍了醫院要來探望，被謝雲崖勸了回去，一場風波消弭。

綜藝并沒有停，只是明安瀾進醫院的當天，樓危就退出了節目組。

樓白cp正式be。

顧白也因為反響不好的原因，退出了綜藝的錄制，明安瀾掀起的蝴蝶效應，讓原本的主線徹底偏離。

男主受顧白好像沒有那麽的萬人迷了。

小光團看着能量慢慢攀升，又哼哧哼哧給宿主轉換了健康值，止了痛。

明安瀾再次清醒的時候，身體沉重，但那種讓人難以忍受的痛楚沒有了，要不是身上各種體征檢測儀器，他恍惚間以為病發的他像是一場夢。

他微微側頭，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他床邊，手裏拿着一本書慢慢的翻着。楚和不愛讀書，但明安瀾很喜歡。

楚和沒走。

這個認知讓明安瀾心情複雜，他又一次被堅定的選擇了，可……

“我一直都會在，不會走。”楚和合上書，高大的男人站起來，俯視病床上形銷骨立的少年，“安瀾，我喜歡你，你不能這麽推開我。”

明安瀾扯了扯嘴角。

想說自己不喜歡楚和，可這句話燙嘴，他心裏組織了好幾次語言，一對上楚和的眼睛，他就說不出來，那雙眼睛裏的固執偏執讓人心驚。

也溫柔的決絕。

他好像要殉情一樣。

明安瀾被自己的聯想吓了一大跳。

“我還能活多久呢……”劇情結束還有多久呢？明安瀾心裏問小光團。

“宿主……”小光團欲言又止，“其實，你現在還有機會的。”

“攻略易乾，你就不會死了。”

明安瀾沒喜歡上楚和的時候就不打算攻略易乾，現在心裏已經有了楚和，其他人于他來說不過土雞瓦犬比不上心上人的一根頭發，要他去攻略易乾然後活下來，看着楚和和別人卿卿我我？

[不可能。]

他卑劣的想。

[我寧願當楚和死去的白月光，也不要和害死原身的罪魁禍首在一起，那不叫活着，那叫茍且偷生。]

即使是為了活着，他也不能接受自己丢失了做人的底線，那樣的明安瀾，別說楚和，他自己也不喜歡。

楚和眼底詫異。

安瀾……在和什麽東西對話嗎？

他想進群問問林秀麗，但不知為何，他不想明安瀾的秘密暴露，明安瀾就是明安瀾，對其他人，他沒有那麽信任。

“那就只有一種辦法了。”小光團活潑的聲音裏帶着某種逼良為娼的羞恥，“任務裏的攻略主角攻，原本指代的是易乾，但……”

明安瀾眨眨眼。

“但是，主角是可以換人的。”

宿主不喜歡和它講話，但這是它從人海茫茫裏撿到的宿主，心軟又善良，它不想看着宿主就這麽死掉——

明安瀾聽懂了小光團的意思，但這裏面的操作……他斂下眼，仔細思考着可行性。

他向來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只是疾病這種東西天命注定，他的努力像是蝼蟻的掙紮，看起來十分可笑，但……明安瀾被楚和扶着坐起來，看着他身前為他整理輸液管的男人，他想，他或許可以再努力一下。

[小光團，我幹掉易乾，就能活着嗎？]

沒有注意到，楚和眼底洶湧的慶幸，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易乾……還有顧白。

“餓了嗎？我給你帶了粥，醫生說可以吃。”

夏日的午後，蟬鳴聲有些聒噪了，這種生命短暫的生物，只有這時候爬出地面，發出蟲鳴，來宣告生命的存在。

明安瀾可以下床走兩步了，楚和一只手攬着少年纖細的腰肢，感受着他低于常人的體溫，帶着他走出病房，轉了幾圈，直到明安瀾困意上湧，再次入睡。

楚和站在明安瀾病床前，聲音冷淡：“小光團。”

宿主意識裏節能模式的小光團跳了跳，一股被什麽不可言說盯上的奇怪驚悚感讓系統出現了短暫的亂碼，下一秒，它捂住嘴巴，把差點喊出去的驚叫聲攔住。

不、不是啊，怎麽、大反派怎麽會知道它的存在呢？

它決定裝死。

萬一大反派在詐它呢？

“幹掉易乾，安瀾就不會死了嗎？”楚和似乎在自言自語，大有一種肯定之後就去找易乾拼命的架勢，但小光團确定，對方是真的知道了他的存在，不是啊，宿主可沒有告訴任何人系統的存在……大反派怎麽會知道啊？！

事已至此，再裝死就沒必要了，小光團把數據連接到了楚和的手機上。

[你怎麽會知道我？]

[你到底是誰？！]

[不許你欺負我的宿主]

這系統還怪好的，知道向着明安瀾，楚和緊緊捏着手機，看着那個多出來的聊天界面，有種終于被神明垂憐的慶幸。

只要活着，總會有奇跡的……不是嗎？

[我只想知道，安瀾到底怎麽才能好起來！]

聊天界面閃了閃，一行字出現——

[炮灰要改命，本來就是要竊奪主角的位格]

……

楚和和系統背地裏的交流都瞞着明安瀾，明安瀾病情穩住之後，就一直想出院，楚和三觀在接受一系列奇怪的沖擊之後，知道明安瀾住在醫院裏，只會讓明安瀾不開心，他同意了明安瀾出院。

“諾，路過花店的時候順手買的。”楚和把一支白百合放在明安瀾懷裏，他覺得明安瀾和這支花很搭，“今天就出院吧。”

“謝謝，麻煩楚哥這些天照顧我了。”

“小事。”楚和半蹲下來，和坐着的明安瀾視線平齊，“你得換個稱呼了，之前叫楚哥，現在還叫楚哥呢？”

明安瀾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啊，那、那該叫什麽？

“叫男朋友，笨蛋。”楚和笑的露出白牙，一笑冰消雪融，他拉過明安瀾的手，十指緊扣，然後食指點在明安瀾的心口，“我聽到你這裏說，你也喜歡我。”

明安瀾騰地，臉上被熱意包裹，唇色都鮮豔，眼波流轉間，忘記縮回他的手。

[啊啊啊！要死要死！他好會]

[我要化掉了！]

“安瀾，你可不能始亂終棄啊……”說的像是明安瀾白嫖了他一樣。

明安瀾暈暈乎乎的被牽着手帶回了楚和的別墅裏，等坐在客廳的沙發裏，手心被塞了橘子，他才反應過來，他、好像真的把楚和搞到手了。

“這段時間就先在這裏住着，有什麽需要的告訴我就好，”楚和捏着明安瀾的手指，“現在……”

明安瀾眨眨眼：“要、要做什麽？”

“要公布戀情……”楚和編輯了微博，圈了明安瀾，“可以嗎？安瀾，你想和我一起，被祝福嗎？”

“不告訴謝姐嗎？”這樣直接公布官宣，謝姐要炸了啊喂！

“哼，她年薪兩百萬诶。”楚·萬惡的資本家·和半點都不心疼打工人的辛苦。

和楚和一起，被祝福，這些事情明安瀾不是很敢想，但是楚和揪住了他的蝸牛觸須，把他從殼子裏拽了出來。

他好像又敢想了那麽一點。

“真的嗎？”他反握住楚和的手，“楚哥真的要和我官宣嗎？”

“官宣之後可就不能反悔了。”

楚和直接用行動證明。

楚和V：@日月安瀾：有對象了，炫耀一下。

明安瀾：“……”

[好幼稚！]

楚和似乎真的很喜歡他，明安瀾恍惚了一瞬，這好像……不是在生命末尾的施舍，他是不是，能真的……

他有些貪戀楚和身體的溫度，蹭過來和楚和坐在一起，腦袋輕輕靠在楚和的肩膀上。

[不管是不是他是施舍，我都抓住他啦]

然後他也發了一條。

日月安瀾V：@楚和：(*╯3╰)mua！

楚和眼底透出笑意：“……”明明明安瀾更幼稚吧！不過……他輕輕摸了摸明安瀾的腦袋，把人攬在懷裏，安瀾才十八歲，幼稚一點也很正常。

他的喜歡才不是淺薄的施舍，臭小子敢這麽蛐蛐他，等着被好好教訓吧，哼。

從明安瀾暈倒到出院，整整過去了十天，謝雲崖好不容易才把明安瀾吐血暈倒的消息壓下去，楚和和明安瀾就給她整了個大的。

【我去，楚哥發微博……等等，這就官宣了？！】

【哈，我就說這對是真的！】

【笑死，萬年鐵樹開花，就回頭啃了人小白菜】

從節目裏追來的cp粉像是過年，唯粉一部分在祝福，一部分擔心明安瀾被騙，至于楚和的粉絲……化學老師說過，純鐵粉都是黑的。

他們都在刷楚和那小子憑什麽有對象之類的言論，酸味十足。

【明安瀾好像身體不好的樣子，上次直播間吐血的事情千渡說是胃炎，反正我不信】

【我也胃炎，沒那麽嚴重】

【官宣了？！楚和怎麽把人拐到的？】

【明安瀾配不上楚和吧……】

看着評論的楚和面無表情的給這條評論點了舉報，什麽叫配不上，配不死他！他倆炮灰反派天生一對的！

“楚！和！”謝雲崖頭大，“咱就是說！你搞事情前能不能臨時通知一下你倒黴的，冤種經紀人呢！”

“你小點聲，安瀾還在呢。”楚和笑吟吟，“反正你知道的嘛，遲早有這一遭的。”

“遲一點早一點沒區別的。”

謝雲崖：“……”

“安瀾身體沒問題了嗎？”她嘆氣，明安瀾在她眼裏，跟個易碎的瓷娃娃一樣，連打電話的聲音都小了幾個度，“你小子，別是騙人家小孩。”

明安瀾：“……”

楚和在謝雲崖那裏的名聲真的不好呢。

“謝姐，我沒事了，這件事……我自願的。”明安瀾解釋了一下，“之前的事情，多謝你了，需要我澄清一下嗎？”

按理來說，他清醒之後是該做個澄清的，但謝雲崖擔心他的身體，就沒要求，現在明安瀾這麽說，謝雲崖想了想，再三确定明安瀾好了些，才答應下來。

“謝姐真是個好人。”

楚和：“……”

這孩子，不好好讀書，連誇人都只會這一句，光是他的好人卡，就收了好多張。

“你要開直播嗎？”

明安瀾點點頭，和剛剛參加節目時候的死氣沉沉不一樣，他現在……舍不得死了，他想要好好活着，和楚和一起，他想和楚和站在一起，讓別人說一句般配。

明安瀾活着出現在了直播鏡頭前，身後的背景是楚和家，新晉男友挨挨蹭蹭就是不願意離開，所以最後的直播是兩個人一起播的。

這對cp能處，官宣就算了，直播都黏在一起。

“大家好，我是明安瀾，上次的事情讓大家擔心了，我已經沒事了，”明安瀾推了推楚和玩着他頭發的手，“……好像兩次直播，都是因為身體問題哈哈。”

“我身體沒問題的，之前一段時間吃不下飯，不過現在好多了……”

剛開始大家還在聽明安瀾講話，聽着聽着，注意力就被楚和的手吸引走了——

适合彈鋼琴的手把玩着明安瀾的黑發，一黑一白對比清晰，像是在玩毛線團子的貓咪。

【咬牙切齒，真讓這小子搞到真的了！】

【安瀾好乖，但全程看楚和的手】

【救命，他好愛】

明安瀾：“……”

果真嗎？談戀愛讓人變得幼稚，這頭發有什麽好玩的，他營養不良，頭發幹枯毛躁，沒想到楚和會喜歡摸它。

明明楚和的頭發發質更好，像是絲綢一樣的質地……啧，他不是變态，他只是好奇摸了一下而已。

【安瀾還會繼續參加綜藝嗎？】

顧白都退出綜藝了，他沒必要參加了。

“這個看情況吧，有時間會去的。”

【安瀾的廣告首秀絕了】

【香水我買了嗚嗚】

明安瀾突然反應過來，他昏迷的這段時間，之前拍的廣告播出了，看起來反響還不錯。

“好了。”楚和的手停止了動作，明安瀾摸了摸腦袋，才發現楚和給他頭上編了個三股辮，他一段時間沒修剪頭發，頭發長長了不少，不算短的頭發編辮子也需要一定的技巧。

“楚哥？”

“我覺得你肯定适合這樣的發型。”楚和摸摸下巴，“一下子就乖起來了呢。”

【笑死，他說的不會是人妻吧？】

【什麽東西屏蔽了？】

【人夫感很重啊，誰懂，一根辮子而已】

【讓這小子搞到老婆，比我自己沒老婆還讓人心裏難受】

【沒關系，我老公的老婆剛好是我的老婆】

彈幕開始褲子飛飛，明安瀾紅着臉，把楚和亂動的手拿下來，“楚哥，別玩了。”聲音軟軟的，帶着以前沒有過的柔軟。

眼神水潤，眼波流轉，臉頰微紅。

“好好好，不玩了不玩了，你繼續嘛。”

【媽的，這麽多年沒聽過這麽夾的聲音】

【呸，楚和，你讓我感到陌生】

【我不行了，要笑死了，楚和你敢不敢再夾子一點】

【好~不~玩~了~】

看着彈幕羨慕嫉妒的話，楚和摸摸下巴，得意一笑，他那麽做，無非是為了宣誓主權，反正小蘑菇是他的，誰都搶不走。

但要是被人觊觎了，他要氣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