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章

第 19 章

翌日，江映成聽到外面的動靜打開門往外看了兩眼。

劉雲在跟兩個陌生的女人說話。

“诶，好好好，不錯不錯。”

不知那個年紀大一點的女人跟劉雲說了什麽，惹得她合不攏嘴地連連稱贊。

江映成對他們的對話不太感興趣，又把門關上了。

客廳。

媒婆接着跟劉雲說：“看你對俺姑娘挺滿意的，要不讓他倆單獨說說？”

“行啊，我這就把他叫過來，他有點內向，也不好意思出來打招呼。”劉雲說完走到江映成門口拍門板說：“小成啊，快出來。”

江映成開門，有些納悶剛剛還跟人家唠的開心，這來叫自己是要幹嘛。

劉雲見江映成把門打開，直接将他拉到了客廳。

劉雲将江映成摁在了沙發上，緊跟着坐在了他身旁，對着兩人說：“這就是我兒子，江映成。”說完後又跟江映成指着說：“這你王姨，帶了個小姑娘來跟你認識認識，你瞧瞧，人小姑娘長得多水靈。”

“人小姑娘不光長得水靈，名兒起的也相當不錯，叫孫靜，你聽聽，是不是人如其名吶。”那個被介紹是王姨的人緊跟着附和。

江映成剛坐穩便被兩人轟炸，也沒搞清楚是什麽情況，順着兩人的話往那小姑娘那裏看了一眼。

那姑娘也不知是害羞了還是怎麽，一直低着頭，看不清具體長什麽樣。

江映成不知這是什麽情況，遞給劉雲一個詢問的眼神。哪知劉雲看也不看，繼續問王姨：“恁妮兒多大啊？”

Advertisement

“十八了，這時候正是好生養的時候呢。”

江映成聽着這兩人的話，突然反應過來什麽，扭過頭直勾勾地看着劉雲。

劉雲感受到目光，扭過來頭說：“你看我幹什麽，我有人小姑娘好看嗎？”說完看了那個王姨一眼。

王姨收到信號，熟絡地說：“你們年輕人就是有話說，那正好，我們啊，就先出去了，你們慢慢聊哈。”說完便将劉雲也拉了起來。

“啊對對對，你們聊，我跟你們王姨出去買點菜正好中午吃。”劉雲邊應着王姨的話邊拿起來自己的手包。

“媽。”江映成喊住劉雲，把她拉進自己房間，問：“媽你給我相親幹什麽？”

“你嚷嚷這麽大聲幹什麽”。劉雲給兩人歉意笑笑後将門關上又對着江映成說：“這不你王姨前天問我你有對象沒嘛，我問你，你也說沒，我不正想着介紹你倆認識認識嘛！合适就處處，不合适就當多交一朋友呗。”

“那我說沒談也沒說我要相親啊。”江映成回。

“我這不就想着你倆認識認識嘛，多大點事兒。你瞅你那不樂意的樣，不樂意也見完再說，我跟你王姨先出去，你倆給屋裏面好好聊。”劉雲說完，拉開門走了出去。

“孩子害羞了，躲屋裏不肯出來了，咱倆就先出去逛逛吧，讓人家小年輕好好聊聊。”劉雲對着王姨說。

王姨顯然對兩人現在的情況很滿意，也并沒有再多問兩句，交代了孫靜兩句，把她推進江映成屋裏也沒說什麽便跟着劉雲出去了。

江映成跌坐到床上，他沒想到劉雲居然明知道自己不願意，卻還是要自己相親。

一股無能為力的憤怒悶在胸腔，江映成大口呼吸卻還是覺得窒息。他不知怎麽辦才好，劉雲為他編織的籠子越來越小，他明明好好趴在地上，卻還是感覺被重重的壓着。他突然發現，他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安排了，也不知道還要繼續被安排多少事。

他閉上了眼睛，腦中不斷假設。如果直接跟這個孫靜說會怎麽樣？她回來了會不會繼續安排。

江映成想到了自己被一大群人圍着，這個介紹自己說自己勤快，那人自我介紹好生養，另一個人說自己能生兒子。而自己就在這群人的中間，動也不能動地任由他們打量。

他不想被安排跟一個毫無感情的女人過一輩子，他一想到那樣的生活就感覺未來一片黑暗，怎麽也找不到光。

他恍惚中，似乎看見一個勇敢的人在跟什麽人争吵，在努力奪回自主權，努力為自己的人生做主。

江映成想通了什麽，睜開了眼睛。

那個叫孫靜的姑娘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口處，讓人幾乎感覺不到存在。

江映成不知道該跟她說些什麽，沉默地坐着。

似乎過了很久，那個姑娘突然抽噎了一下。

江映成聽到動靜，扭過頭來看發現她這是哭了，抽過一張面巾紙遞給了她。

那姑娘接過面巾紙，低低地說了一聲“謝謝”。

江映成沒聽清她說什麽，沉默着沒有吭氣。

那姑娘擤了下鼻涕，擡起頭面向江映成說：“我叫孫靜，今年十八，作風良好，之前沒談過男朋友……”

江映成搞不懂她這是做什麽，忍不住打斷道：“我沒想要相親，是我媽自作主張安排的，抱歉，讓你白跑一趟。”

孫靜許是沒有想到江映成會這樣說，眼眶突然就開始往外溢水了。

“欸？？你別這樣啊，別哭啊，有話好好說啊。”

江映成被她這個樣子吓了一跳，手足無措地又連忙抽了幾張紙遞給了她。

孫靜并沒有因為江映成的話而停止哭泣，繼續嘀嗒着眼淚。

江映成平日裏跟姑娘說話的機會本就屈指可數，更不用說面對這種落淚的高難度場景了。在他的記憶力，他只在小時候把她姐欺負哭過，根本沒有哄女孩子的經歷！

江映成聽着這斷斷續續的聲音繼續問：“姑娘你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有啥事你可以說出來，我一定鼎力相助，決不食言，”說着豎起了右手做發誓的手勢。

孫靜一個人在哭泣難過的狀态裏待了很久，直到感覺累了，才慢慢地止住了淚水。想起了江映成前面問的問題，她啞着嗓子說：“我媽說，我要是相親沒人要，就把我嫁給村裏的瞎子老光棍……”

許是說到了傷心處，孫靜話也沒說完就又接着哭了出來。

江映成直接将紙抽盒遞給了孫靜，讓她自己拿着用。

他獨自醞釀了一番，覺得孫靜跟自己有些像,像是開導她,又像是自我疏解地說：“別這樣想啊，阿姨也并沒強迫你說非得一次相親成啊，再說了……”

……

孫靜抽了抽鼻子，頂着兩個大核桃跟江映成道謝，一抽一抽地說：“謝謝……”

江映成拜拜手，表示不用謝。

“不好意思啊，本來就是我自己的事兒，還要連帶着你聽我吐苦水。”孫靜從狀态裏抽離出來，對江映成說。

“沒事兒，你回去了就說那王姨騙了你，你就說我不光瞎，還長得醜，最主要是我是個假男人，我家也不打算給彩禮什麽的，反正往狠裏說就行了，總能暫時打消了你媽媽讓你相親的念頭。”江映成仗義地說。

孫靜成功被江映成逗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兩人又說了兩句，孫靜提出要先離開。

江映成看孫靜狀态變好，也不多留，将她送出了門。

等躺到床上才想起來劉雲的事，江映成翻來覆去地想不到兩全之法。

——

劉雲提着菜回來了也沒急去做飯，将菜放到廚房後，直接進到江映成的屋子裏問:“你對那小姑娘印象怎麽樣吶？”

她估計是想到了什麽，忍不住咧開了嘴接着說:“要是覺得不錯你倆都先處着，我再跟他們砍砍彩禮的價……”

“我直接跟她說我不相親，然後讓她走了。”江映成冷冷看了劉雲一眼，突然生出一股勇氣，直截了當地打斷了她說話。

劉雲聽到跟預料完全相反的結果，“嗖”地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江映成的身上，有些心痛的問:“你說什麽？你怎麽直接這樣說的，怎麽能辜負我費盡心思給你找的姑娘呢？人家有哪點不好，你給我說清楚，不說清楚你今天就別吃飯了。”

劉雲看着江映成的模樣，越發覺得他不争氣，往外去找趁手的家夥事兒。

她很快又進來了，舉着笤帚問：“你個不争氣的，人姑娘那麽好，你為什麽直接那樣說，我告訴你，你最好現在都去找人家說清楚，跟人家好好處。”

江映成暫時并不想進入一段新的戀情，他現在覺得自己很差勁，不想讓一個姑娘把大好的青春浪費在他身上，讓她感覺不到前景。他想自己是不适合談戀愛的，沒辦法給別人承諾，沒辦法給別人一顆完好的心。他想，他可能會選擇自己一個人過一輩子，最終孤獨地死去。

“媽，我不想談戀愛，跟找不找她沒關系。”江映成回答劉雲的問題。

“為什麽？”劉雲問。

“沒有為什麽，就是我不想談。”江映成不想将好不容易結痂的傷口揭開，逃避的回。

“沒有為什麽？你覺得我信嗎？說，你是不是在外面幹什麽事了，是搞大誰的肚子了還是騙人家感情了”劉雲拽起江映成的耳朵吼着問。

“那你說你想要什麽樣的，我讓你王姨給你介紹。”劉雲立刻回。

江映成發現跟她根本說不通，兩個人之間就像是有一層玻璃，你說你的，我說我的，你想你的，我想着我的。

“媽，你能別再插手我的事了嗎？”江映成也不再繞彎子，直接了當的說。

“什麽？你覺得我多管你閑事了？你真是翅膀硬了啊！”劉雲沒想到江映成會突然叛逆起來，她沒想到江映成在外面待了幾年什麽好的也沒學會，淨是學了一堆壞東西回來。她怒不可遏地想，真是孩兒大不留娘了，覺得自己出去待了兩天就有本事了是吧，覺得我這老母親沒用了是吧。

這世上哪個孩子不是好好聽着他媽的話。

劉雲氣的手抖，聽到苕帚掉到地上的聲音才回過神。她将苕帚又抄回手裏，甩在了江映成背上。

江映成感覺到背一陣陣火辣辣的疼，感覺小時候的噩夢又回來了。

“真是本事打了啊！學會頂嘴了啊！”

“你有能耐繼續說啊！我讓你說啊！”

“……”

他感覺不到，也不知道劉雲究竟使了多大的力。他就像沒有聽到劉雲說的話一樣，沉默的承受她的怒火。

劉雲感覺有些累，停下來換了只手。

“知道錯了嗎？”她拿苕帚腿指着江映成問。

“不知道。”江映成硬氣地回。

苕帚“啪”地落到了江映成的肩上。

“知道錯了嗎？”劉雲又問。

“不知道。”

“啪！”

“知道錯了嗎？”

“我沒錯！”江映成咬着牙說。

不知問了多少遍，劉雲也不再問了，江映成也不再答了。只一個沉默的發洩怒火，一個沉默的承受怒火。

劉雲一直在等江映成說話辯解，但遲遲不見，自作主張的認為江映成這是心虛了。

江映成一直等啊等，眯着眼睛好像看見了蔚藍的天空，那是那麽的純潔，那麽的寬闊，卻又那麽的遙遠。

他睜開眼睛看到劉雲放下手裏的苕帚。

他突然生出一股勇氣，不想再考慮那麽多了，費盡力氣撐起身子面朝劉雲，“媽，實話說了吧，我不喜歡女的，我一輩子也結不了婚，您死了這條心吧！”說完撐不過去地又趴回了床上。

他閉上眼睛，準備承受接下來的怒火。他有些悲哀的想，今天死在這好像也沒什麽遺憾的了。

劉雲雙腿失了力的跌坐在地上，腦中不斷回想江映成剛剛說的話，吃力的理解他說的是什麽意思。

“什麽叫一輩子也結不了婚。”劉雲失神地問。

沒有得到回答，劉雲擡頭去看。江映成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劉雲這瞬間內心閃過很多恐怖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将手探到了江映成的鼻子。

劉雲抖着手把電話撥給江達海，尖着聲音說:“老江，老江，你快回來，你快回來！”

“放心吧，我死不了，你要是沒事就出去歇着吧，動了半天手，也該累了。”江映成體貼地說。

劉雲聽到這話，眼裏似乎閃了些淚光，動了動嘴唇，也沒說出什麽，過了一會兒，輕輕地将門拉上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