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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喬溫言說話都帶着鼻音，想必已經哭過一會兒了。

“那個beta去考試了，我就自己一個人閑逛。可你們學校太大了，我走着走着就找不到路了。”

黎樂先安慰了他兩句，“別着急，先看看你身邊有什麽建築嗎？”

“一個房子，像是會堂一類的，門挺大但周圍沒有人，還有枯藤，一看就是好久沒人用的了。”

提起會堂，黎樂大概知道是哪個地方了，“你別亂跑，我馬上就到。”

“黎樂，我害怕，我前幾天看了一個校園靈異怪談的小說，你說會不會有鬼出來啊？”

黎樂邊走邊不忘安慰他，“不會有鬼的，那都是人扮的。而且就算有鬼，可現在太陽還沒落山呢，鬼不是都在半夜出來嗎，所以你別怕，我一直在。”

“那說不定就有叛逆的鬼呢，而且夕陽西下，人的陽氣也在減小，鬼最喜歡吃這樣的人了。”喬溫言又巴拉巴拉說了一大堆他看過的恐怖電影橋段。

黎樂急得滿頭是汗，他可不能把這個小少爺弄丢了。

突然，喬溫言那邊驚呼了一聲，“黎樂，我好像看見了一個人，不對，也有可能是鬼！他不會要來吃我吧？”

“你看他有沒有影子？”

“……有！”

黎樂松了一口氣，有人就好辦了，“你可以去問問他怎麽出去。”

他聽到喬溫言小跑的喘息聲，還有怯生生問道，“你是人還是鬼？”

黎樂聽到後差點被絆了一腳，但對方似乎并沒有介意，低聲和他交流了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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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聲音有些耳熟，似乎不久前聽到過，但又怎麽也想不起來。突然，他的手機震了震，是寧姨發來的短信，問他需不需要給他準備夜宵？

他迅速編輯了條消息發過去，此刻他迫切想找到喬溫言，至于吃飯什麽的早就顧不上了。他剛準備關上鎖屏，卻無意間滑到了唐至的聊天框，他終于看清了那張照片。

是北邊一處已經廢棄的舊會堂，還有一個喬溫言的背影。

同時，聽筒那邊也傳來了熟悉的聲音，“阿樂，我是唐至。”

……

這個會堂在很多年前就不用了，一是因為偏僻離學生宿舍樓和教學樓都遠不方便，二則是空間太小，又逢這幾年學生數量增多，根本不夠用。而自從新的既寬敞又明亮的會堂建立後，這裏就逐漸荒廢了，成為了鴿子小鳥們最常來的落腳地。

這段路沒有車流往來，更不會有學生主動前往，三個人并排走在路中央，黎樂位于中間，聽着右側喬溫言經過一天游玩的感想，但很快他的重點就扯到了黎樂和唐至的身上。

“……原來你是從這個學校畢業的啊，我說你怎麽知道這麽偏僻的地方呢。”喬溫言吃驚，“不過我确實沒想到你還會是黎樂的學長，我還以為你是他同事呢。”

唐至笑着推了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是嗎，我看起來很像老師嗎？”

“當然啊。”喬溫言學着他的樣子無實物表演推眼鏡，“尤其是這個眼鏡，起碼是教授級別的，偶像劇裏都這麽演。”

“那阿樂呢？”

“阿樂啊……”喬溫言也被他帶過去換了個稱呼，“他像好學生，坐在第一排認真聽課寫作業，次次都考班級第一的學霸，被稱作別人家的小孩兒，而且還有很多人追、經常收到鮮花啊情書啊的那種……校草！”

唐至捏着下巴裝作沉思了幾秒，“嗯，我很贊同。”

聽着兩人一唱一和，黎樂不由得輕咳一聲，臉上緩緩浮現着幾分尴尬，“你們別拿我打趣了，沒有的事。”

喬溫言卻道，“我看人很準的，而且我還是根據實際案例分析出來的，我們班考第一的那個beta就是這樣的，但我覺得你比他更好看，而且信息素也很好聞，我可太喜……”

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串手機鈴聲打斷了。

“……是我媽。”喬溫言看了下來電備注，嘆了口氣，“她一定是聽了我爸的話，催我回家給我做思想工作的，唉，我的命真苦啊。”

話雖這麽說，但他還是接起了電話。

黎樂很有眼力見的放慢了腳步，唐至也跟着他的步伐徐徐走着。

“學長。”黎樂先開口了，“上次我走得急，沒來得及好好感謝你。本來我想着過兩天答謝的，可沒想到學校的事太多了，一忙起來就都忘了。”

“沒關系，都是舉手之勞而已。”唐至卻話鋒一轉，“那天在喬家晚宴上，我看見你和路之恒了。”

黎樂又想起了那大庭廣衆下的一吻，臉上感覺有些燒得難受，“路家和喬家有生意上的往來，我需要陪之恒出席這些活動。”

“我知道，你們看起來……”唐至沒有錯過他的一颦一笑，早就将他的那一閃而過的羞澀盡收眼底，“挺般配的。”

黎樂的耳朵倏然紅了，像是被戳破了心事一般，他低下頭，面頰上印着小小的酒窩。

可這份笑容落在唐至眼裏卻格外的刺眼，他逼着自己扭過頭，用指甲深嵌掌心的疼痛來讓自己清醒，“你不好奇我為什麽突然出現嗎？”

這些年他在外面經過風風雨雨，早就練成了迅速調整心态的本領，他刻意壓了壓聲調，顯得沒有那麽顫抖。

黎樂卻并沒有注意他的變化，“你應該是院長請來做宣講的專家之一吧？”

他在看到照片的瞬間就猜到了一些，今晚院裏有講座，而且都是音樂界有名的教授，偏偏唐至突然出現在學校，以他如今的名聲也足夠跟随專家團，講述他巡演的故事和經驗。

“果然什麽都瞞不過你。”唐至笑了笑，“我在這裏上過學，卻沒想到原來的會堂已經不用了，誤打誤撞遇到了你的朋友。”

他畢業後就被家裏送去英國留學了，也正是那一年，他遇到了還是大三的黎樂。那一首四手聯彈讓兩人相識，在看音樂會的時候又頻頻遇見，迅速拉近了兩人的距離……這一晃，他們竟認識八年多了。

一縷熱風吹響着周圍茂密的銀杏樹葉，太陽尚未西落，陽光依舊穿過層層葉縫均勻地灑落到兩人身上，黎樂微微偏了偏頭，讓那束陽光剛巧擦過鼻尖投影到路沿的粉花上。花朵邊的綠葉搖曳了兩下，随着風息漸漸歸于平靜。

“都是緣分。”黎樂頓了頓，“學長什麽時候有空，我還欠你一頓飯呢。”

唐至卻道，“最近可能沒有時間，維斯珀那邊需要我回去一趟，具體回國的時間不确定，等我确定後給你打電話。”

“好。”黎樂莞爾一笑，下一秒他的手機震了震，是喬溫言發來的，說自己要回去了。

黎樂回了個消息，接着看向唐至道，“我去送溫言出學校。”

唐至也要去準備講座，兩人分開後，喬溫言第一時間沖了過來。

看着唐至離開的背影，他好奇地打聽着，“他是我見過的alpha中最謙謙君子的一位了，他有omega嗎？”

“據我所知，應該是沒有的。”見喬溫言興致這麽高，黎樂輕笑一聲，“怎麽了，你想……”

“不不不。”喬溫言連忙擺手，“其實我之前有過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讓我對alpha從心底就很抗拒。”他頓了頓，“我就是很好奇，他人品好長得也帥，而且你們上學的時候他也很照顧你，這種感情很純粹也很深，為什麽你當年不選擇他，而是嫁給了那個姓路的呢？”

黎樂道，“我和學長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對我的照顧只是學長對學弟的關心而已，我們是純友情，不摻雜其他利益或者愛情什麽的。”

“真的？”喬溫言皺起小臉，滿滿的不相信，“但我覺得你們很般配，比和那姓路的好。”

“小少爺。”黎樂輕輕嘆息，流露着一絲無奈，“這話你就只能和我說說，千萬別在之恒面前提起。好了，我都看見你家的車停門口了，快去吧。”

一提起這個，喬溫言瞬間耷拉着臉，“唉，我一點兒都不想回去。”

……

目送喬溫言離開，黎樂也被院長催去會堂組織紀律。八點半，講座準時結束了，黎樂和其他幾個老師一起維持秩序，讓學生們有序離場。

岳凡不知什麽時候跳到黎樂身邊，跟着他一起維持。

“別玩了，快回去吧，明天還有考試呢。”黎樂推着他出去。

岳凡反方向推着他，“我都複習好了，我不累！真的！”

兩人膠着不下，有不少同學紛紛朝兩人看來。黎樂無奈，只好拿出殺手锏，“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把你的平時分都扣完。”

這招很有用。岳凡當場就蔫了，“你就知道拿這個威脅我，行吧，那我回去了。”

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模樣，黎樂為了安撫他準備摸摸他的頭，可在無意間捕捉到他眼睛中閃過一絲狡黠時，他立刻改變了方向，用了點力拍在他的背上，“別讓我數到三，不然直接給你挂科！”

“知道了知道了！”岳凡再也不敢停留，小聲道了個“晚安”就快速溜走了。

等把全部學生帶出去後，黎樂又跟着院長和幾位教授致謝并送出校門。幾人說了些寒暄的話，老教授們便走了，唐至卻留了下來。

院長對這個帥氣又有名望的青年音樂家更是不停贊揚，在得知他和黎樂是校友後，院長很識趣兒地讓黎樂送他出校，自己先一步走了。

“這次謝謝你能來，他們聽得很認真。”他看到不少學生對他所說的在全球辦音樂會格外憧憬，他現場彈琴時就連其他班戴着耳機打游戲的都不玩了。

這些年裏唐至的琴技果然又上升不少，看來他才是最讓老師驕傲的人吧，而自己……是他教學生涯的一次恥辱吧。

唐至望着他，突然覺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陌生，“你好像挺适合做老師的，從前你只專注彈琴，很少去關心這些人際關系和相處模式的。”

那時黎樂幾乎沒有自己的朋友，每天獨來獨往，除了練琴就是上課，或者去找老師指導，直到後來他們認識了之後，他才漸漸開始交友，不過交得都是唐至的朋友。

他似乎真的沒有自己的圈子，只有一架鋼琴。

“人都是要成長的嘛，而且現在的生活對我而言……”黎樂頓了頓，眸中忽地閃過一絲落寞，但很快又重新挂上那常用的微笑，“我挺知足的。”

光線昏暗，唐至看不清他的細微神情，只能通過他的語氣判斷黎樂似乎有些失落，“阿樂，我這次來主要不是為了他們，而是……”

“黎樂！”校門外突然響起一道聲音，那聲音仿佛是從牙齒縫裏發出的一樣，聽上去格外陰鸷冰冷。

黎樂跟着心一顫，屏住呼吸，渾身的血液都凝滞了，“之恒？”

路之恒大步走過來，裹挾着疾風和寒意将黎樂圈進懷中，“我聽寧姨說你八點半結束，我剛好路過來接你，現在能回家了嗎？”

他的話雖是對着黎樂說，可目光卻警惕地盯着對面的唐至。

橙花信息素。

是酒店的那個alpha。

“可、可以。”黎樂感受到他不斷起伏像是在壓住怒火的胸膛，他擔心兩人會起沖突，于是匆匆和唐至說了聲“學長再見”便拉着路之恒就要往外走。

“等一下。”唐至突然出聲，他不動聲色走到路之恒面前，伸手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路之恒冷笑一聲，“确實好久不見，唐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