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四節

第四節

第四節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等我第二天歸家時，客廳空蕩蕩，沙發上坐着一個男人，我只對他瞄上一眼，便心驚肉跳，他是戴蒙。我正窘迫直愣愣站着，他察覺到細碎的腳步聲，回頭恰好看見我，接着我便聽見他那把沙啞的磁性嗓音，“你坐下，我們談談。”

他的鎮定讓我驚異，我走到他跟前，坐到他右側的沙發上，直視他：他面色紅潤，沒我原本設想的茶飯不思導致的面容枯槁，更重要的是，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悲痛。我心裏一驚，唯一的猜測是他有一顆強大的內心，然而，我能做的，只是等待他開口，解鈴還須系鈴人。

“你是我的妻子，不管是法律還是道德，都不能否認。”他果斷地說，理直氣壯，卻不舍得擡頭看我一眼，于是我便知，這多半屬于振振有詞。

我靜靜地等待他繼續說。他在措辭，接着說：“我們相愛，沒人能阻擋，即使……身份特殊，我都不會收回我的愛，也不允許你臨陣退縮。”

紅頭辣椒一樣的鼻子，紫葡萄一樣的眼睛。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他問。拿鷹一樣的眼睛犀利地審視我。

“眼淚啊，你真是不值錢！”我邊拿雙手慌亂地擦拭着面上的淚水，一邊不可抑制地嗚咽着。

“你這個傻女人！”戴蒙一把将我攬到懷裏，我的眼淚肆意地淌在他胸口，激蕩又歡快地流着，那位先生亦是小聲抽噎，卻把我抱得更緊了，嘴巴裏不住責備我。

“我原本以為你定要離開我了……以為你悲痛欲絕再也不要見我……”我使勁捶着他的背，邊哭邊喊。同時帶着疑問語氣。

“其實，在發現照片前，我已經猜到。”他站起身，卻垂下手去撫摸我的頭發，他的聲音柔和入水，清洌且醉人，我請他繼續說。

“你對母親無比親近，從你的眼睛中，我看到的盡是真情，你是像對親生母親那般的對她；不可否認，我跟你在相貌的細節上有許多相像之處，忘記了嗎，婚前不止一位朋友贊嘆我們有夫妻相……最重要的依據，是這裏。”他拿起我的手掌，貼在自己胸前心髒上，“來自這裏，也許因為這份親情，當我真正看見你時，這顆心便愛上了你；這顆心，不止一次告訴我，你是位親人，它跟你親近，它迫不及待地想靠近你。”

“你該好好管教管教你的心。”

他笑了，笑容充滿孩子氣，陽光，他又問：“牧覃，是我們的孩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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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說話，也未用眼神示意，兩人相視而笑，他立刻笑了，“怎麽容忍得了孩子叫你‘姑姑’？你怎麽狠得下心不讓我們父子相認。”

我的眼淚簌簌墜下：“我也是沒有辦法……對不起戴蒙，我不想這樣的……”

他忽然從身後拿出一個檔案袋，遞給我，說：“我昨晚開了一宿的車，去了巴黎。”

我一邊拆開檔案袋，一邊疑惑地問：“你去巴黎做什麽？”

“你看看就知道了。”

檔案袋裏掉出一沓泛黃的紙，一些文件上寫着收養記錄，我大致翻了翻，因為心不在焉，再加上是第二語言，所以不知何意。

戴蒙接過那沓文件，翻了翻，找到其中一頁，指着上頭的幾行字，一字一句地念給我聽：“戴蒙·安德森，由莫納夫婦于1989年收養，收養第一階段為三年。”

“你說什麽？！”

“我本名叫戴蒙·安德森，我是莫納夫婦收養的。”他俏皮地朝我擠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