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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筱恍然大悟似的,“對哈,小時候還有好多人誇我們小眠聰明,這越長大吧,成績越不像話,雖然我是開明的家長,不會以分數取人,但架不住林未眠自己自卑呀,可能呆在佳期身邊,會覺得有壓力吧。這是我考慮不周到了。”
林未眠呆住,她剛想找謝佳期單挑,表示自己絲毫沒在怕的,結果她媽給她來了這麽一段。好像千防萬防家賊難防,被內鬼一錘子給捶蒙了,暈頭轉向。
那邊謝佳期搖搖頭,喝了一口茶,“倒不是自卑。”
雲筱再次點頭,機關槍似的也不知道在突突誰:“嗯,除了成績比不上佳期,還有什麽琴棋書畫啦根本不是個兒,當然這都不能怪她,主要是關鍵那幾年沒跟着我過活,沒人栽培她,體育也差得要死。哎喲別說那些技藝了,就連個子都不如佳期會長,明明只小三個月,看起來足足小兩歲,啧。你說我這營養也從沒短過她的。知道的說她自己不争氣,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孩子呢。”回過頭,情真意切和顧婕說了一句,“我說姐姐,你可要信我,我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媽。”
顧婕含笑,只不做聲。
林未眠的胸口上下起伏,在座幾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一開口眼圈兒泛紅,“你是我親媽麽。”
“那你怕不怕佳期啊?”雲筱笑眯眯的。
林未眠脖子一梗,“當然不怕。”不怕她,只是恨她。
“那你就乖乖在阿姨家住着。等我回來。”雲筱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做了總結陳詞,“我這就出發了。”
顧婕還留她吃晚飯,雲筱婉拒,指指林未眠,笑道:“我這不留了個代表幫我吃麽。”
林未眠送到電梯口,雲筱就趕她回去,說有話和顧阿姨說,讓她趕緊和謝佳期一起寫作業。
她進屋,謝佳期正收茶杯呢,垂着睫毛也沒有看她。
林未眠自然不會去主動招惹,悶不吭聲進了顧阿姨先前指定的那間房。
推開門,呼吸一窒。
房間大了一倍不止,可物件的擺放,完全cos了她在家的模式,連衣櫃裏挂衣服的順序都與原來一致。活脫脫的複刻版。林未眠急忙跑去窗臺,想看還能不能找到老媽的身影。
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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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和顧阿姨站在她那輛小車跟前說話。
樓下。停車點。
“知母莫若女,小眠那麽倔,還是你懂得怎麽讓她服軟。”顧婕微笑,“只不過話太狠了些。換作我是她,以後再也不理你了。”
“昂,不會。”雲筱拉長了音節笑着說,“我們家那孩子不知道記仇。說起來,還是佳期靠譜,要不是她提一句,我哪開得了頭啊。”頓了頓,面色轉為恬淡,“姐姐,別給小眠碰到酒,去年在家喝得不省人事,瞳孔都渙散了,我開車送她去醫院,路上哭得險些車禍。等她醒了,問她,她還犟呢,說不關她事…我剩下這一個孩子,本當好好照料她,哪怕辭去工作都應該守着她,可是創業不易,我不想半途而廢。”
顧婕點頭:“我知道。”
“麻煩你了,姐。”
林未眠兩只手搭在窗上,看得正出神,房門響,她過去打開,只見謝佳期提着她的小破書包站在門外。她劈手奪過來,朝謝佳期瞪了瞪眼。
門外的人攤手。
“……”林未眠別開臉,咬咬牙,“謝了。”
謝佳期:“不客氣。”
在她轉身之際,林未眠又有意見,“站住。”
“嗯?”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用的什麽詭計。”
“?”
“不就是激将法麽。”林未眠直視她,黝黑的瞳仁裏有兩只迷你謝佳期。
謝佳期目光越過她頭頂,半晌收回來與她對視,“你是說,我激将你,為了留下你?”
林未眠一愣,遲疑:“不是……麽?”
好像哪裏不對。
謝佳期兩根手指撫着下巴,“留下你做什麽?”
林未眠歪着頭想了想,白瓷一樣的面頰漸漸泛起微紅。是的了。太自戀了。她有什麽值得謝佳期費心的地方麽?老媽的話雖然紮心卻句句在理。如今的她對于謝佳期來說就是個廢柴啊。根本不配當她的競争對手。
謝佳期還在等答案的樣子。
她硬着頭皮點頭,“還能做什麽,你不過就是想折磨我。你知道我看見你就難受,故意要在我眼前晃。”
謝佳期失笑,轉瞬又斂了笑意,擡手在她頭頂揉了一把。
“你……”林未眠往後蹦了兩步,扔下書包,做出防衛的姿勢。
“折磨你。”謝佳期面無表情說了三個字,好像在解釋自己的行為。轉身之後又回過臉來,淡淡道:“比你高。”
林未眠呼吸又加劇了,什麽也說,哐地一聲摔上門。
天黑下來是一小時後的事。
顧婕叫兩個沉默得像謎的小孩出來吃飯。
謝佳期倒是一喊就來了。
林未眠卻說天太熱沒有胃口,站在那裏小小的一只,無限嬌弱,“阿姨和佳期多吃一點。”
顧婕問:“怎麽了,想你媽媽?”
林未眠搖搖頭,“在為文理分科苦惱呢。”
顧婕沒有勉強,含笑拍拍她的肩:“那你先休息,我給你留飯。”末了還替她輕輕掩上門。
阮美東賴得一手好床,偏又愛美愛得要命,不化妝就不見人,漸漸的,練成了哪怕在八十碼的車上也照化不誤的絕技。精益求精,眼看就要爐火純青。這天正拿粉餅定妝,透過車窗卻發現件怪事。
她的兩個老相識,謝佳期和林未眠,竟然一起從佳期家的小區門口出來。
這事新鮮。
她急忙喊司機停車。透過車窗默默窺視,滿足自己的惡趣味。
其實兩個人也不算走在一起,一前一後,相隔差不多十來米,林未眠疾步走在前,那架勢和急着擺脫特務跟蹤的革|命黨有一拼,而謝佳期雖然步态悠閑,但勝在腿長。因此距離總不至于拉得太開。林未眠回頭一望,尾巴還在,往前沖得更快。
阮美東隔着兩條街都能想象到她臉上的表情,一時沒忍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對前邊的司機揮手,“走吧陳叔。”
直至第二節 課下課,下雨課間操取消,高一的都窩在教室填分科志願表,她逮到機會去前排找林未眠,要她老實交代。
林未眠覺得這事沒什麽好隐瞞的,簡要地和她說了說。
“天。”美東石化,“這麽說你們同居啦。”
阮美東聲音很小,林未眠卻如臨大敵,拿手裏的書一敲桌子,“你胡說什麽呀。”
美東笑嘻嘻:“佳期這棵鐵樹難道要開花了?”
“什麽鐵樹?”林未眠皺眉,“開什麽花。”
阮美東神秘地笑笑,“沒什麽。”觑着眼看看她的分科表,“選理科?”
林未眠揉揉眼睛,“嗯。”反正每一科成績都不好,但是選理科的話,至少老媽會開心。
“佳期也選理科。”美東啧啧兩聲,“說不定你們會分到一個班。”
林未眠擡頭,“你別烏鴉嘴啊,怎麽可能。”
阮美東拿出氣墊霜在鼻尖和唇周仔細補妝,wink了一下,“要是你和佳期分到一個班,你請我吃火鍋。”
林未眠漫不經心哈了一聲。
有的人,天生就是言靈。
兩天後,當在新班級的走廊上,林未眠忽然右眼皮一跳,心中升騰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這兩天她都是早晨天剛亮就出門,和阿姨說自己要晨跑要早讀,到了下午又是兔子一樣先跑回家,盡量避免與謝佳期見面。晚飯則推說中午在食堂吃多了,吃不下,顧阿姨不催她,但會給她煮一碗宵夜。
這樣的閃避原本是完美的。
哪裏知道冤家路窄。惹不起也躲不起。
那個背着阮美東同款挎包的女生,不是謝佳期是誰?
高一的課程已經結束,雖然還沒有舉行期末考試,為了趕進度,五月初開始上高二的內容。所以分班手續還挺快的。要是往年,弄什麽火箭班平行班,她和謝佳期斷斷不會出現這樣的孽緣。壞就壞在,今年上邊查得嚴,一律不許整那些玩意兒,成績最好的與成績最差的要混搭。不許把尖子生摘出來集中培育,而将成績稍差的當作棄子。
林未眠因為考得特別不好的緣故,成為了平衡好學生的砝碼。
新班主任風格更是一言難盡,第一節 課就給所有人下馬威,虛胖的臉上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說話陰陽怪氣,“到了我的班,座位都是按成績排的。成績最好的先選,第二名的次之,依次選下來,排名越是靠後,能選的位子就越少,聽明白了嗎?”
大家都稀稀拉拉地答明白了。
林未眠挑着嘴角笑。這倒輕省。她個選擇困難症,留到最後不用選,豈不美哉。因此抱着雙臂靠在走廊的欄杆上,勾着嘴角,看好學生一個一個進教室。
謝佳期自然是第一個選的。
該說她中二還是說巧合?她居然選中了漫畫主角才會坐的那個位置。最後一排,還靠窗。
然而謝佳期是不可能對着藍天白的。真真暴殄天物。
貌似有幾人想在謝佳期身邊那張桌子落座。不知為什麽轉了幾圈,又都在稍遠些的地方坐下了。
就在林未眠胡思亂想的當兒,走廊上已經只剩寥寥幾個人。
再過了兩分鐘,就只剩林未眠和另外一個小姑娘,小姑娘戴着厚厚的酒瓶底眼鏡,顯然是學習十分用功的那類孩子,可能就差一個開竅,所以分數甚至在林未眠之後。
“林未眠。”虛胖的徐老師念完皺了皺眉頭,“這什麽怪名字。”
林未眠本來都要進教室了,聽到這句又轉身回來,“老師,這是我爺爺給我取的,您教語文的,應該知道《花未眠》這個名篇吧。”
徐偉良懶得和這些成績墊底的多說,趕蒼蠅似的揮了揮手,“趕緊進去,少廢話。”
林未眠進去看了看,她要麽去最後一排做謝佳期的同桌,要麽坐第二排,随時接受來自老師的暴擊。
她的身高坐第二排是有些過分了。不過她還是大喇喇選了。
酒瓶底妹子最後進來,環視一周,提着碩大的書包木木然坐到謝佳期身邊。
徐偉良跟着進來,在黑板上寫下第一次班會主題,“飛得更高”,又在下邊寫了自己的大名,轉過身還沒開始說話,就聽到有人啜泣。
衆人紛紛回頭去看是誰。
“鐘莉莉,你哭什麽?”徐老師問。
鐘莉莉就是謝佳期現在的同桌,她顫巍巍地站起來,“老師,我看不清。我……哇……”
林未眠扶着額頭,閉上了眼睛。
徐偉良逼人的視線掃過每一個人,問:“誰和鐘莉莉換一個位子?”
大家都沒則聲。
到了這時候,林未眠有點想明白過來了。
謝佳期固然長得美,奈何官威太重,大家以前不在一個班的時候,多少都被學生會扣過分,扣分事小,但是罰掃事大,有些略變态的班主任,扣分罰掃還搞累加制度,就是說罰掃的時候環境區再被扣分,接着罰。搞不好這班上有人被謝佳期害得一連掃了幾個星期的環境區都不一定。
不大不小也算個過節。
就算有些人看她生得美成績又棒,既往不咎想和她一起坐,只可惜謝佳期滿面冰寒,周遭兩米內都像冰箱的冷凍室,難免惹人發出“美人只可遠觀而不可亵玩”的感嘆。
班主任推推眼鏡,“你們這個年紀,正是最最熱心,最最赤誠的時候,怎麽這麽冷漠?既然來到一個班,以後就是要一起奮鬥兩年的夥伴,互相幫助是應該的。我再問一遍,誰和鐘莉莉換個位子。”
林未眠聽同桌小姑娘輕聲嘀咕,“我自己也看不見呀。”
鐘莉莉哭得越發大聲了。
徐偉良正搖頭,忽然看見那個“花未眠”大喇喇把手舉起來了。這看着長了一副白淨乖巧臉的女學生,可沒半點安分,兩只晶亮的眼珠子又大又圓,在眼眶裏滴溜溜地轉,左耳上還打了三個耳洞,“做什麽?”
“我和她換,老師。”林未眠站起來,“我視力好。”
下午開了個班會,再上了一節自習課,也就放了晚學。
林未眠樂淘淘地坐在座位上,将椅子往後邊仰過去,好像那是一把搖搖椅。其實這個位子的視角很好,看來自不同班的同學像蝸牛一樣伸出觸角彼此觸碰,從不認識到彼此熟識,應該挺有意思。
等同學們差不多都走光了,她才回過神,夕照從窗戶射進來,将大半個教室染成金黃色,她在這金子般的黃昏裏,發現自己的同桌也還沒走。
“哇塞。”林未眠覺得自己真可憐,處心積慮這麽久才找到埋汰謝佳期的點,“佳期,你覺不覺得自己好口憐啊。”
謝佳期掀開抽屜肚子,視線淡淡朝她瞥過來,“什麽?”
“我還以為你有多受歡迎呢。”林未眠臉上的笑有許多誇張的成分,“原來啊,平時都是假象嘛。你看,到這個新的班集體,浩浩蕩蕩幾十號人,居然連一個願意做你同桌的人都沒有诶。要不是我……”
“哦,那是因為,我對他們說,”謝佳期已經拿了幾本書塞到書包裏,再次合上了抽屜,轉過臉看着她,“這裏有人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見鬼,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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