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盡管佳期晚睡好幾個小時,長期自律養成的生物鐘還是讓她比林未眠醒得更早。第一縷晨曦從窗簾裏鑽進來時,她就睜開了眼睛。吹了一整晚空調,如果不是身邊有個火爐一樣的家夥緊緊貼着她,十有七八要着涼了。
小火爐說暴躁是很暴躁,但乖起來也很乖。
看昨晚她翻身過來那個陣仗,還以為要在夢裏練一整套醉拳呢,竟好,從那之後一直很消停,兩只小爪子摟着她,活像小松鼠抱着過冬的儲備糧,一動不動睡到現在。
謝佳期頭一遭這麽近距離地觀察一個人的睡相,感覺很新鮮。難為她打小愛在外頭逛,膚色還這麽白,也許是做夢夢見好吃的東西吧,吮着嘴唇津津有味像個嬰兒。
她低頭看得正出神,林未眠含糊咕哝了兩聲,睫毛抖了抖,眼見就要醒過來。
謝佳期想了想,動作輕緩地将她摘下來,推過去一點,自己起身下床去,徑直踱到衣櫃跟前,開櫃子拿今天要穿的校服。
“謝佳期?”身後一個聲音帶着點不确定叫她。
她回頭看看,林未眠已經裹着小毯子坐起身來了,剛醒,目光有點迷惘,沒什麽攻擊性,呆呆的臉看起來手感非常好。
謝佳期只看一眼就轉開了視線,“快起床。”
林未眠呆了兩秒,見謝佳期馬上就要從房間出去,火速溜下床,跟上去,特殊時期,落單不妙啊不妙。
謝佳期去洗漱臺刷牙,她也趕忙拿了自己的牙刷,站在那裏,佳期頓一頓,挪了挪身子,給她讓了地方。兩人刷完牙,謝佳期示意她先洗臉。
林未眠從善如流,用冷水洗了兩遍臉,拍着臉對鏡子說:“我洗好了。”
“去換衣服。”鏡子裏的謝佳期說。
“這手是要廢了嗎。”林未眠揉着她發麻的右肩。捏着捏着不由得有點感慨,大好的年華,祖國的花朵,就因為活見鬼,淪落到蹭床來換取片刻的安寧。偏這個奇葩緣由還不能和別人說。一來沒人信,她說了,只怕還會被當作腦子有問題,神經病臆想症,二來她尤其不願在謝佳期跟前落了褒貶。
反正捂着這個真相,到立秋就又是一條好漢。再忍忍好了。
推開房門,林未眠就再無暇顧及酸軟的右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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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lo天團那四個還在房間等着她。
許多時候,鬼比人還要有毅力。當然話說回來,如果不是執念太深,也不會在世間飄飄蕩蕩這麽久。
她站在門口,胸口起伏,遲疑着是進屋還是趕緊回去賴在謝佳期身邊。
就這麽短短的幾秒鐘,擔任主唱的團長冷笑一聲,飄過來,刷拉變了臉,不知生前是什麽事故,半張臉都塌陷了,還摻雜着模糊的血肉,血珠淅淅瀝瀝往脖子淌。
林未眠被這副慘烈的樣子吓得眼前一黑,啊地一聲輕呼,抱頭蹲了下去。
謝佳期在那邊問:“怎麽了?”
“沒、沒事。”林未眠嗓子眼發緊,起身進了房間,關上門,靠在門板上,聽見自己瘋狂的心跳聲。
團長逼近過來,“說,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唱得很難聽?”
“我沒有那個意思。”林未眠這時候求生欲非常強烈,“不是唱得不好,是我鑒賞能力不到家。我的口味本來就很青澀又單一。”說着掃視他們四個,“我已經誠心誠意地聽過你們的演唱會啦,為什麽你們還在這裏啊?”求求趕緊轉世去做真正的音樂家好嗎。
“我們要開一場完整的音樂會。”吉他手說,“在你這裏只是彩排。”
彩排。林未眠扶着額頭,苦笑:“那請問完整的音樂會是什麽樣子的呢?”
“至少要有幾百個觀衆吧。”鼓手也來勁兒了。
林未眠咽咽口水,指着他們精彩紛呈的臉,“快變回去,不然沒法往下聊了。”
有人關心他們的願望,幾個鬼倒是也很配合,變回完好的面孔,在林未眠對面站成一排。
“觀衆的話,鬼魂也可以吧?”林未眠渾身緊繃,“畢竟像我一樣能聽見你們的人并不多。我知道的就我一個。”
四個小夥子兩兩對望,交換過眼神,摩拳擦掌齊聲答:“可以呀!”
林未眠點點頭,“那我再想想辦法。”
早餐從簡。白水煮雞蛋配麥片。雞蛋在桌上的煮蛋器裏載沉載浮,帶出騰騰的白浪,謝佳期已經沖好了麥片。
經過天團四人組的驚吓,林未眠也徹底清醒了,自覺把雞蛋撈出來,過了一遍冷水,這樣比較好剝。她剝好了一枚雞蛋,遞給謝佳期。佳期攤開手掌來接,她收回,又不給了。
對面的人看着她。
林未眠鼓了鼓腮幫子,“先說好啊,這并不代表咱們就和解了。明白嗎。”
我們一張床上睡覺,一張桌子吃飯,我給你沖麥片,你給我剝雞蛋,但是不不不,我們沒有和解。這邏輯令人驚豔,但是謝佳期沒異議,點點頭:“嗯。”
林未眠滿意了,把雞蛋給她,低下頭安心剝自己的。
這是個多雲的陰天。從窗戶望出去,滿是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教室裏不得不将所有的燈都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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