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章
22 ★ 第 22 章
◎“知知哥哥!”◎
“晏公子, 你到底在憂心什麽?”殷晴樂站起身,把角落裏的油燈端至床前。原本挂在她身上的布料被細細整理後,輕盈地貼在法衣上。減小磕絆後, 殷晴樂動起身來很是輕松。
“我們離開穹痕淵, 還把萬仞山給劈成兩截, 應該感到高興才是。”她歪起腦袋, 露出不解的神色,“你怎麽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模樣?”
“并非如此。”宴不知移開目光,“我只是在想,若不是我不慎中藥, 早就把你送出穹痕淵了。”
枯白的大手撫上後頸,宴不知還記得當初殷晴樂被迫緊貼在她身上的模樣。她像個大號爐子, 在沒有真氣相隔的情況下, 滾燙地貼在他身上。
“誰能想到他們會在雪原布陣,試圖逼你入魔, 以發揮誅魔靈陣的最大威力。”殷晴樂嘆息,“可即便如此, 我們不依然脫險了。”
“你不怪我?”
“我為什麽要怪你?”殷晴樂反問。
宴不知愣怔片刻, 一點點移開目光。他總覺他應該做得更好,如若他做得再好些,殷晴樂也不用一個人走上小道, 四處求援。
殷晴樂撫掌輕笑:“你看, 你自己也說不出原因。依照你的想法, 我也該嫌棄自己沒用, 背不動你。”
宴不知明白她在逗他, 他偏過頭, 避開刺眼的燭光, 沒再說話。手心卻驀地一燙,精致玲珑的湯婆子被塞入掌心。
“捂一捂。”殷晴樂握住宴不知的雙手,讓他握緊那個小暖爐,“這可是我用一塊下品靈石買的。”
宴不知下意識想反抗,可他實在沒什麽力氣,只能任由殷晴樂拉扯。他繃緊嘴角,被動地遵從少女的擺弄。
“你知道嗎,那個黑心掌櫃欺負我。我出了半棵潭清草,他說凡人用不到,只肯出三顆下品靈石和一個湯婆子。我把靈草給溫姐姐,求她幫忙救你後,還得花五十玉幣從他手裏買湯婆子。”殷晴樂坐在宴不知身旁,哭笑不得地朝他訴苦。
她攤開手,把兩塊靈石,和五十碎玉幣從香囊裏倒出,可憐兮兮地朝宴不知展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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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鎮當鋪的掌櫃麽?”宴不知輕聲呢喃。
“還好有溫姐姐和常——”
“以後不會再缺錢了。”宴不知回頭,打斷殷晴樂的感嘆,鄭重說道。
“以後的事,以後再提。”殷晴樂覺得,自己當務之急,還是努力在宴不知心裏,為男女主争取好感度,“我先繼續說,溫姐姐和常——”
“他們的真名是什麽?”
“是溫如月和常安道。”殷晴樂脆生生地答。
“藥仙谷首徒,和青崖長老親傳。”宴不知默默記下,“我知曉了,但……修士一向不與年齡分高下,你不必這般稱呼他們。”
“可我覺得他們很受用。”殷晴樂露出自信的微笑,她察覺到宴不知臉色不好,小心翼翼地試探,“你該不會不喜歡他們吧?”
“怎麽會,他們慨然相助,我當感念在心。若有機會,定當報答。”聽到宴不知的回應,殷晴樂長舒口氣。要是宴不知與主角團交惡,這劇情就會一發不可收拾,往他被常安道誅殺的結局偏移。
殷晴樂握緊拳頭,在心裏發誓,為了規避知知的死亡結局,她一定要讓他和男主交上朋友。
“既然如此,我好好和你說說,我是怎麽遇見他們的。”殷晴樂渾身像打了雞血,力圖在宴不知心中為主角團刷好感。她興致勃勃地說着,突然看見宴不知擡手輕按額角,神情似有些倦怠。
他的眼底浮現恹恹之色,趁着殷晴樂閉口,宴不知直接躺下,翻身不去理她。他等了會兒,又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轉回身想解釋。甫一擡眼,看到殷晴樂擔憂的眼神。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我忘了你才剛醒,還很虛弱。”
宴不知已經好了許多,雖然身上還疼着,坐起來說話并非難事。可他實在不想再聽見“哥哥、姐姐”,閉上眼睛,隐去眼底的神情:“嗯,确實很累。我是病人,我想要那個特權。”
宴不知半閉着眼,把話題拉回殷晴樂先前說過的話。他早沒了先前在穹痕淵的氣勢,散亂的墨發像卷起的軟雲般,堆在軟枕上,纖長的睫羽宛如圓扇,半遮住眼底的氤氲。他稍蜷起身子,安靜地縮在床上,透着說不出的乖順。
身上一沉,手心微暖。殷晴樂幫宴不知蓋好被子,把湯婆子塞回他手裏:“這東西密封性很好,又有靈力加持,不用擔心它會變涼或者翻倒。”
“你現在身受重傷,雖然修為尚在,身體狀态和凡人沒什麽區別,要千萬注意別受涼。”
她敲了敲腦袋,發現她太過興奮,把最重要的事忘了,于是湊到宴不知耳邊叮囑:“要是中途醒了,記得把藥喝了。我也得休息,困死我了。”
“嗯。”宴不知故作虛弱地答應。
“要是覺得難受,記得喊我,我就在邊上。”說着,殷晴樂打了個哈欠,眼看天邊明月漸漸西移,眼皮越發沉重。宴不知沒醒時,她心裏焦急沒敢睡過去,确認他沒事後,安心感和困倦感一并湧來。
她早就相中了書案的位置,道過晚安後,她吹滅燭燈,把宴不知挂在床頭的外袍順走,當被子一卷,趴在書案上,披着外袍閉上眼。
殷晴樂很快就陷入沉睡,在她睡着後,宴不知重新坐起身。他以手扶住額頭,慢慢壓下眼底翻湧情緒,心頭茫然一點點浮現。
他在做什麽?
作為一名修士,索取十八歲小姑娘的關心嗎?
未免有些……矯情。
宴不知握住枕邊的湯婆子,撫平心緒,再度睜眼時,神色恢複平靜。他或許是睡得太久,做夢做懵了,竟幹出那等造作之事。
擡手按住床頭木刻,宴不知借力撐起身子。他閉上眼,緩了緩湧上的眩暈,從床邊起身。擡手施了個術式,抹去床榻上他的痕跡。他來到殷晴樂伏着的書案旁,扭過頭無聲咳嗽,平複氣息後,宴不知小聲輕喚:“和光。”
門旁邊立時傳來靈力波動,自從來到客棧後,和光一直在門口忠實地當門衛。聽到宴不知的聲音,它嗖地沖過來,一圈圈地繞着宴不知飛。它要是能說話,不知要說多少,才能表達心頭的喜悅。
“給你添麻煩了。”宴不知輕撫劍鞘,“幫我個忙,借我點真氣,讓我把殷姑娘送到床上。等我恢複了,請你泡靈泉淬煉劍體。”
一點亮光從仙劍中飛出,落入宴不知的掌心。和光有靈,與宴不知長期相伴,喂了不少天材地寶,祭出點靈力支撐主人,簡直輕而易舉。
宴不知按住胸口,感覺力氣恢複些許,他托起殷晴樂的身子,把她抱到床上。
殷晴樂熬了個大夜,現在睡得很沉,即使被人抱起,也壓根沒感覺到哪裏有問題。她陷在宴不知懷中時,生氣地往他胸膛上錘了一下。
殷晴樂無知無覺地夢呓:“冷。”
宴不知放下殷晴樂,将手松開,幫她把幹淨的被子蓋上:“抱歉,我的體溫一直是這樣,即使用術法調節,也沒什麽效果。”
他坐回椅子上,閉目舒了口氣,輕輕她的掌心點了點,把湯婆子塞入被子裏,壓上被角。
“殷姑娘。”他知道殷晴樂聽不見,仍認真的回應,“我會送你回家,會為你尋到化洗靈藥。”
他忽然住聲,目光落在殷晴樂安寧的面容上,嘴唇動了動。
“到那時,殷姑娘,有修煉的打算嗎?”宴不知說。他也不知自己想了些什麽,反應過來時,無需回應的話語沖口而出。
他慌忙住口,回身推開窗戶,指尖殘存的靈力祭出,開始探查整座村鎮的情況。末了,和光的真氣告罄,宴不知睜開眼,眼底劃過凝重之色。
殷晴樂這一覺睡得很踏實,直到日上三竿,才從夢中醒來。她随手抓了抓,指尖觸及暖融融的柔軟,才覺得哪裏不對勁。
她什麽時候睡到床上去了?
宴不知呢?他一直對接受援助分外抗拒,自己又沒有聽他的話,該不會一怒之下,趁她睡覺時跑了吧?
“知——晏公子?”殷晴樂從床上一躍而起,緊張地四下查看,終于在書案旁看到男子的身影。
他半躺在暗色木椅,安安靜靜地閉目養神。宴不知一手疊放在膝上,另一只手無力垂下。陽光從窗戶縫隙中透過,照在那只蒼白、消瘦的手上,分外地紮眼。
殷晴樂走下床,發現自己還穿着那件鵝黃色的法衣,只有鞋子被脫下。她踩上繡鞋,輕手輕腳往宴不知身邊挪。她自诩已經努力放輕腳步,但還沒來得及靠近,宴不知睫羽一顫,緩慢地睜開眼。
“醒了?”
“嗯,醒了。”殷晴樂走到宴不知身旁,“你吓死我了,我發現自己躺在床上時,真是吓了一跳,害怕你趁半夜離開。”
“你是主位,又有恩與我,我如何會離開你?”宴不知提醒她。殷晴樂眨了眨眼,歪頭看他,露出一個睡意未消的笑容。
“那真是太好了。”她由衷地感嘆,“你是什麽時候醒的?好些了嗎?有好好喝藥了嗎?”
宴不知轉過頭,怔忪地看向殷晴樂。哪怕已經經歷過一次,他仍無法習慣殷晴樂的關心。
“嗯。”他眼角一抽,移開目光。
“‘嗯’是什麽話嘛!”回應遭到了殷晴樂的強烈抗議,“不許當啞巴,好好回答我的問題。”
她忽地湊上前,宴不知不自覺輕抽一口氣,身體下意識退縮。他的後背一下子挨到了靠着的木椅,立時退無可退,除了将臉努力往後仰,宴不知別無他法,硬是承受了殷晴樂炮彈洗禮般的關心。
“什麽時候醒的?”
宴不知垂下纖長的睫羽:“沒醒多久,我看你睡歪在地上,便自作主張帶你去床榻。還請寬心,我對被褥用過清潔術,你可以當它們是全新的。”
此乃謊言,但殷晴樂毫不知情,她小臉一紅:“我睡姿很奇怪嗎?”她連和衣睡地上的打算都做好了,倒不在意宴不知有沒有用清潔術。可一想到自己睡得東倒西歪,還可能從桌子上滾下去,就感到一陣的羞恥。
她趕緊換話題:“你有喝藥嗎?”她醒來時,床頭的藥碗都沒了。其上刻有維持熱度的銘文,她不擔心湯藥變涼,只想知道宴不知有沒有聽她的話。
宴不知偏轉眸光,低下腦袋:“有。”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被私塾的老師抓着教訓。
殷晴樂松了口氣:“那就好。”她打了個哈欠,困意未消地揉着眼睛,宴不知看在眼裏,心底不由得莞爾。
“殷姑娘……”他開口,想提示殷晴樂該先去洗漱。話剛出口,房間的門忽然被敲響。
“阿樂小妹妹。”男子的聲音傳來,“日上三竿,該起床了。”
阿樂,小妹妹?
宴不知還未出口的話就此卡住,他眼睜睜地看着殷晴樂臉上泛起笑意,像是聽到了什麽喜事。
殷晴樂彎下腰,神神秘秘地和宴不知說:“是常大哥!”
“常大哥,你等我會兒,我去洗把臉。”她急急道,走到蓄水的面盆邊,迅速抹了把臉,仔細用發帶紮了個馬尾,蹦蹦跳跳地去開門。每個動作都洋溢着開心。
宴不知握住木椅扶手,強行撐起身子。起身時,他險些沒能站穩,慌忙按住書案。而殷晴樂已經打開門,很禮貌地對門口的俊美青年說:“早上好。”
“看樣子你休息得不錯。”常安道發揮了他好大哥的身份,從空間帶中取出個小布包,遞于殷晴樂,“這是月姑娘交給你的,說有助于讓你恢複精神。”
“這,不用了吧……”殷晴樂有些受寵若驚。她昨天在地圖上搜索半天,确實找到幾處靈藥的位置,但就算在心裏有了報答的想法,男女主接連不斷的幫助,還是讓殷晴樂分外感動。
他們可不知道自己有【大世界】定位,無償幫她,只是因為單純的熱心腸。
“不必客氣。”常安道把布包硬塞進殷晴樂手裏,“阿樂妹妹,年少有俠氣,又重視親情,是值得被善待之人。”
殷晴樂感動得稀裏嘩啦,她剛想說些什麽,聽見常安道的聲音:“另一位,好像也醒了?”
順着常安道的視線,殷晴樂看到宴不知神色淡漠,從書案處起身,走到門口。他往前幾步,插入二人中間,朝常安道行禮:“此番多謝相助,若有機會,定會前往無相劍宗答謝。”
殷晴樂很喜歡他們,宴不知想着,把心裏莫名其妙的排斥壓了下去。
“何須多禮,你是修煉的好苗子,英年早逝實在可惜。”常安道正色道,“望此次劫難能鍛煉你的心性,也望你日後對自家妹子上幾分心思,別等她壽元耗盡後,再追悔莫及。”
宴不知露出迷茫之色,完全不明白常安道此言何意。
殷晴樂渾身一震,她猛然想起,自己還沒和宴不知說明,她在主角團面前假稱二人是兄妹的事。現在溫如月和常安道的心裏,宴不知還是個年僅二十、修為築基、長期輕視自己的親妹妹的,極為不合格的兄長。
眼見宴不知的眉頭逐漸蹙起,殷晴樂當機立斷,抓住宴不知的手,輕輕晃着:“對啊,知知哥哥,你之前害得我好苦。”
宴不知臉上的神色頓時僵住,殷晴樂拉着他的手,拼命朝他使眼色,希望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半晌後,宴不知方才動作僵硬地拉過殷晴樂,選擇了最穩妥的回複:“多謝提醒,我以後定當注意。”
殷晴樂也跟着打圓場:“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我哥人都傻了,需要緩一緩。常大哥要是還有別的事,過會兒再來尋我可以嗎?”
常安道摸着下巴:“的确還有件事,我和月姑娘過幾天想去附近的玲珑市,看看哪裏有許多便宜的物什,要是阿樂有興趣,可以與我們同行。”
考慮到自己的全部家當——兩塊下品靈石,五十玉幣,殷晴樂陷入沉默。但她不想放過在男女主面前刷好感的機會,于是咬牙答應:“好,沒問題,到時候記得與我說。”
她笑盈盈地轉向宴不知,把他拉回房間裏:“知知哥哥,你剛醒過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我和你慢慢解釋。常大哥一會兒見——”
木門安靜地合上,再無一絲縫隙。散着墨發的青年倚着門,微微俯身,垂落的發絲勾上殷晴樂的肩膀。
“知知?哥哥?”宴不知一字一頓,聲音透着藏不住的起伏。
“是你當時以為我在喊你‘知知’的。”殷晴樂惡人先告狀,“我不過是順勢用了而已。”
宴不知低着頭,默然不語。撐住門板的手逐漸用力,纖細的青藍色脈絡清晰可見。
殷晴樂拉了拉他的袖口,面露擔憂:“我扶你去坐會兒。”
她從一開始就注意到,宴不知一直在勉力支撐,即使幾近脫力,他依然站到她身後,警惕門外出現敵人。
宴不知沒有拒絕,他往前傾了傾身,在殷晴樂身上借了力,由她牽着拉到床榻旁。
殷晴樂拽過外袍,給宴不知披上。想了想,幹脆把被毯也蓋在他身上,又去點燃角落裏的炭盆。她摸了摸宴不知的手背,輕皺眉頭:“什麽招都用了,怎麽就捂不熱呢……”
被褥的餘溫卷上,宴不知心頭一顫,連忙把手抽回。虛握成拳抵在唇邊,他輕咳一聲,避開殷晴樂的觸碰。
“我昏迷的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麽?”宴不知看向殷晴樂。
殷晴樂剛準備說,又想到了什麽,倒了杯水遞給宴不知,這才把自己遇到常、溫二人,被施以援手,請求他們幫忙的事和宴不知娓娓道來。
宴不知的手默默握緊。他在樹林中醒來時,看到和光還陪在自己身旁,當場就有了不妙的預感。殷晴樂離開也就罷了,和光竟沒跟在她身邊。
他的靈臺像是漫天黃沙中的小水坑,極難重新蓄起靈力,宴不知只來得及令和光縮小去尋人,又再度昏了過去。剩餘的事,他便什麽也不知道了。宴不知認真地聽殷晴樂說話,神色愈發不自在。
殷晴樂嚴肅地批評他:“你也真是的,溫姐姐明明是來幫我們的,你居然兇她,你知道我當時有多怕她一怒之下不管你,轉身就走嗎?”
宴不知攥緊水杯:“給你添麻煩了。”他的神情有些羞赧,像犯錯被抓的孩子。殷晴樂看見了,頓時舍不得繼續唠叨。
“我也……”她聲音略低,“給你扣了好大一頂帽子,而且亂中出錯,讓他們對你産生誤解。”
“不過是個先前自私,醉心論道,而後翻然悔悟的兄長角色罷了。”宴不知眨了眨眼,聲音忽地頓住,“只是他們已知你姓殷,你又那般喊我,我該叫什麽?”
“殷知知嗎?”宴不知轉眸,正色問。過分奇怪的名字,配上他認真的表情,構成詭異的和諧感。
殷晴樂:“……噗。”
哈哈哈哈哈,殷知知!!
她慌忙背過身,肩頭上下聳動,努力抑制沖口而出的笑聲。宴不知見她轉身,揚了揚嘴角,垂手把杯中清水倒進床腳綠植的花盆中。
他迅速做完一系列動作,殷晴樂終于控制住自己,她笑着抹去眼角淚花:“反正是假名,就這個了!殷知知,噗……”
一口氣沒接上來,唾液卡在喉嚨裏,殷晴樂笑到一半樂極生悲,咳得小臉通紅。
她聽見宴不知也跟着笑了一聲,大手撫上她的脊背,有條不紊輕輕地拍着。殷晴樂擡起頭,見殷知知,啊不,宴不知正偏頭看她,他的面色有些發白,晦暗無光的眼底卻滿是笑意。
殷晴樂突然覺得,有個像宴不知那樣的兄長,未嘗不是件幸運的事。雖然她的這位兄長,最後需要犧牲色相,不過這都是以後的,需徐徐圖之的事了。
她險些一頭紮進那片暗無邊際的眸光裏,趕忙回神,讪讪移開目光,努力尋找別的話題:“我還沒來得及問你,當初在誅魔靈陣裏,你和我說了什麽。我就記得什麽國……什麽君……來着?”
“不過是小時候看過的一句話罷了。”宴不知輕輕淺笑,“現在想起來,實在有些泰太過鄭重其事。”
“之所謂,君以國士報我,我必以國士報之。”他微微垂下纖長睫羽,眸光深深,“殷姑娘,你雖是主位,但哪怕沒有縛心咒,就憑先前的情義,我也必不會讓你陷入危險。”
宴不知忽地想起什麽,兀自輕嘆:“不過,似乎是我自作多情。那兩人很喜歡你,不然亦不會喊你‘阿樂’。”
他安靜地說着,驀地,殷晴樂湊到跟前。少女揚起雙眉,臉上有盈盈笑意:“宴公子,你該不會是,嫉妒了吧?”
殷晴樂總算明白,為何宴不知從醒來到現在一直郁郁不歡。感情是因為她和另外兩人關系太過緊密,疏忽對他的關注,讓他感覺被孤立了。
宴不知瞳孔微縮,心思被點破,卻決然搖頭:“我不曾妒忌他們。”
殷晴樂揚起嘴角:“常大哥重劍卓絕,當代英才萬裏無一。”
“殷姑娘,我能勝他。”
殷晴樂繼續:“溫姐姐骨齡五百,已然元嬰大圓滿,實乃醫修之光。”
“……我比她厲害。”
殷晴樂笑倒在床上:“你還說你沒有嫉妒。”宴不知從穹痕淵出來,雖然身受重傷,心智卻不曾退化。不過睡了一覺,怎麽就變成了幼兒園的小朋友,會因為交到的小夥伴和別人玩,獨自一人待在角落生悶氣。
“宴公子,你也可以和他們一樣,喊我‘阿樂’。”殷晴樂笑着翻身,朝宴不知眨眨眼,“倒不如說,從一開始,我就想讓你喊我‘阿樂’。”
“一開始?”
“就是你伸手拉我的那次。”殷晴樂解釋,“其實那是個烏龍,我的家鄉有一種禮節,兩人初次見面時,會互相握手,以示友好。”
她左手拉右手,在宴不知面前演示一遍:“我當時想說的是,我叫殷晴樂,你可以喊我阿樂。誰知道我話還沒說完,就被你從地上拉起來了。”說話間,嘴角笑容愈發加深。
宴不知不用思索,立時就回想起那時的事,指腹輕輕摩挲手中杯壁,黝黑的眸子亮了一瞬。他低下頭,輕聲道:“原來是那個時候。”
他們方才認識不久,強求關注于理不合。宴不知不在乎殷晴樂的“最喜歡”是否換人,只要他沒有被殷晴樂排除在外,他便得到了滿足。
宴不知忽地感到床榻一輕,殷晴樂站起身,彎腰湊到他跟前:“你要是想,現在就喊我一聲。”聽男女主喊自己時,心底總是暖洋洋的。但要是能被知知用如此親密的語氣稱呼,她做夢都會笑醒。
既然倒黴得穿進書裏,還要被迫要把宴不知吃抹幹淨,她總得做點什麽開心的事。比如,現在她就想聽宴不知喊自己“阿樂”。
殷晴樂一旦熱情起來,宴不知完全抵擋不住,他閃躲着殷晴樂熾烈的模樣,抓住床簾往裏扯,被殷晴樂攔在半道。少女一手抵住床頭欄杆,一手背在身後,眼底滿是期待和激動。
宴不知喊不出口。常安道輕輕松松,脫口而出的親密稱呼,宴不知硬是沒能念出半個字。他也不知怎麽的,兩個簡簡單單的音階,如同炭火般撩人。
“阿——”
殷晴樂的眼睛閃閃發光,她和宴不知經歷了那麽多事,宴不知也認可了她的同行,獎勵自己一句話,完全不算過分。
“啊,殷姑娘,我做不到。”
殷晴樂:“……”她大失所望!心底期待落空,整個人都快萎靡了。
“一定是我表現得還不夠好,沒能讓你真正把我當朋友。”殷晴樂自閉地說,她沒精打采地來到書案旁,拿過桌上的手機,“我去挖野菜了,一會兒回來。”
垂頭喪氣地推門出去。
獨留宴不知坐在床榻上,擡指撫上雙唇,眼底盡是疑惑的神色。他不明白,明明是蜻蜓點水般的兩個字,只需舌頭一碰,為何對他卻有千鈞重。
作者有話說:
虛假的戀愛腦:阿樂
真正的戀愛腦:知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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