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

第19章 十九

丘家村，沈家的家仆小路子特意穿了一身灰撲撲的衣服，乍一看就跟普通村民沒什麽兩樣，可是他那臉生的面孔在相互熟悉的村民之間，還是格外顯眼。

臘月裏，家家都張羅着年，迎來送往的總有八卦的。

“他大叔，這位後生是哪家的？”

一臉憨厚的老農想起昨晚上那一串銅錢，笑着答：“這是我外甥家的親戚，叫小路。”

小路子便點頭哈腰地朝着村民打招呼，一口一個伯伯，一口一個大娘，倒是适應得快。

丘落從二柱大叔那裏得知此人是沈家的家仆後，有事沒事就會出打個照面，每次都讓小路子心裏一跳。

以為自己被發現了，就連收留他的這一家人都跟着提心吊膽。

雖然小路子沒有明說來丘家村是幹嘛的，但從他平時的行為以及話裏話外對丘落姐弟二人的打探，不難看出，他是沖着丘家的菜房來的。

所以這些人一看到丘落，總會不自覺地發怵。

丘落不露聲色地看了眼他們的方向，觀望了兩天，确認對方只派了一個人來，倒是心安了些。

程虞那邊得知沈言鼎拍派了家仆去丘家村，思慮良久，雇了十個護院。

她倒不是擔心西瓜，而是擔心丘落。

身為首富之女，平時接觸的人非富即貴，她深知在一些有地位的人眼中，寒門子弟的命不算命，這世道就是這樣。

從來沒有絕對的公平，在有權有勢的人眼中，人命也有貴賤。

縣城離丘家村不遠，小丫鬟帶着護院來得很快。

丘落看着滿院子跟打手一樣的人，頓時無語。

她把消息告訴程虞，是想離男主和女主的是非遠一點，沒想過要迎接這麽大的陣仗啊。

“那個小苗啊，你家小姐這安排是不是有點誇張了。”

給一地西瓜請十個護院，認真的嗎？

小苗是帶着使命來的，似是早已猜到了丘落會這麽說，她便将程虞的話轉述過來：“我們小姐說了，這些人一半去菜房守着，一半在丘家護着，是為了西瓜也是為了丘姑娘你，更是為了往後做打算，請你務必要安排下去。”

丘落稍稍皺眉，還沒等她回過神來，小丫鬟就已經走了，只留下滿院的人。

她不由得捂了捂荷包，這麽多人，每天的飯錢都是一筆支出，還有這麽多人都住哪啊。

女主真是大手筆，也不知道報銷不報銷這些飯菜錢。

聞訊而來的丘二郎領着一行人趕往菜房，簡直神氣壞了。

不過，當晚，迫不得已只能擠到柴房打地鋪的時候，他又難過死了。

這大冷天的，還要不要人活啊。

只熬了一夜，丘二郎就不幹了：“姐，這樣不行，那麽多人都擠我屋裏，我跟二柱大叔都去柴房了，這個冬天怎麽過啊。”

丘落深以為然，她看了眼外面正在吃飯的護院們，只留下兩個身手好的：“你們就回程府吧，若是程小姐問起來，就說丘家沒地方住，實在是對不住諸位了。”

縣城，程虞看着去而複返的護院沒有說什麽，這一點是她沒有考慮周到，只擔心丘落和菜房，忘了丘家不比程府，這麽多人吃住都是問題。

小丫鬟也在一旁吐槽：“小姐，丘家的地方太小了，別說這幾個人了，能住下二柱大叔都不錯了，你還是盡早和丘姑娘成親吧，這樣他們姐弟就都能住進咱們府裏來了。”

住進程府？

程虞掃了一眼院落，望着唐姨側院的方向凝了凝眉，若是可以，她是不願意讓丘落住進來的，她更傾向于兩個人出去過清靜日子，不理府裏的這些紛紛擾擾。

驀地，她愣了一下。

她和丘落明明就是契約關系，最多是生意場上的夥伴，只有半年的時間，待自己站穩腳跟就會結束這一場戲。

哪會成親，又哪裏會住到一起。

可是…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丘落，若是和那個人成親，好像并不讓人讨厭。

“小苗，你希望我跟丘落成親嗎？”

小苗下意識地答：“當然啊，你們兩情相悅，能成親多好啊，小姐您開心就最好啦。”

小丫鬟的心思簡單，不管未來姑爺是男是女，是什麽身份的人，只要小姐喜歡就好。

喜歡就會開心，應該會很好吧。

程虞抿了抿唇角，默然不語。

可那都是假的，定親是假的，兩情相悅也是假的。

頭一次，她有些後悔，如果不是交易不是契約就好了…

心裏冷不丁地生出這個念頭，讓程虞緊鎖了眉頭，覺得自己奇怪又可笑。

明明只是合作關系，竟然妄想弄假成真，大概真的是糊塗了。

她忍了忍那些莫名其妙的念頭，冷靜下來：“小苗，随我去鋪子裏看一眼，今日把招牌都挂上吧。”

所有的招牌都是以丘家開頭。

丘家客棧，丘家酒館，丘家瓜果，丘家飲品…

她的想法加上丘落的構思，一個個小小的鋪子遍布縣城的每一條街道。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等無籽西瓜成熟。

這無異于是一場豪賭，幾乎賭上了程虞的所有積蓄和程母這麽多年所經營的嫁妝。

母女兩個默契地放手一搏，想脫離程家，脫離程老爺和唐姨娘的防備和算計。

身後，沈家的馬車一直跟着。

小苗警覺地掀開車簾回頭望了幾眼：“小姐，好像是沈公子。”

前面的馬車倏然停下，沈言鼎跳下馬車走過來。

似是怕程虞誤會，他拱手解釋道：“程小姐，好巧，我要去縣學，剛好經過這裏。”

小苗扯了扯嘴角，巧什麽巧，沈家的馬車分明就是一直跟着她們。

程虞眉眼淡淡，示意車夫讓開路：“沈公子先請。”

沈言鼎面色一僵，嘴角的笑意收了起來：“程小姐，可否借一步說話。”

陪在程虞身邊長大的是他，跟程虞最相配的也是他，無論身份地位，還是才學人品，那個丘落哪裏比得上他了。

他不明白，程虞怎麽就執迷不悟非要認定那個窮酸了。

程虞盯着他一瞬，微微點頭，有些話說開也好，雖然有些不近情面，難免會難堪，但總好過無意義的糾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