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演出

演出

參演同學如火如荼地排練了将近一個星期，周六晚上七點整，青城一中課本劇彙演正式開幕。

表演地點在學校大會堂，高一高二年級所有學生和部分領導老師都來了，整個會堂坐的滿滿當當，許多學生偷偷帶了零食飲料，準備一會兒邊吃邊看。

《靜女》排在第五個節目，時間還充裕，路雪辭和謝予就先在臺下看了會其他表演。首先亮相的劇目是《鴻門宴》，這是規模最大的一場戲，劇情也很精彩，有劉邦謝罪、項莊舞劍、樊哙救駕等經典情節，幾個主演穿着專門租賃的古裝，扮相十分貼合古人形象，表演的也生動大方，謝幕時收獲了全場雷鳴般的掌聲。

路雪辭看看人家專業的設計和表演，想想自己那座粉紅色的城堡，頓時一陣窒息。

第二個節目是《雷雨》，雖沒有前面出彩，但整體效果也還算不錯。第三個節目是《玩偶之家》，角色同樣需要反串，當飾演女主角娜拉的男生穿着誇張的歐式禮服、戴着金色卷曲的假發、貼着假睫毛抹着大紅口紅走上臺時，全場頓時笑噴了。

“我靠，”周景星捂了捂眼，“我今晚估計會做噩夢……這反串也太可怕了。”

他說完想起自己旁邊也坐着個即将要去反串表演的，忙不疊向路雪辭澄清：“但同桌你不一樣！你是校花！”

路雪辭的目光頓時冷的掉渣：“周景星，你以後別想看我卷子了。”

周景星大驚失色：“我錯了！”

他還想糾纏，謝予一把把他摁回去，給了兩個字：“安靜。”

《玩偶之家》的選角不知道怎麽回事，演娜拉的男生比演男主角海爾茂的男生還要魁梧，再加上腳上還踩着高跟鞋，看上去足足比對方高一個頭，兩人站一塊像白雪公主和小矮人似的，喜劇效果頓時拉滿了。

演娜拉的男生昂着頭：“現在我要離開你了。”

演海爾茂的男生大驚失色，一下子跳起來：“你說什麽？”

“娜拉”：“你把我當做一件玩意兒，就像我小時候玩我的泥娃娃一樣。我不能再跟你待下去了，我要去尋找我自己的生活！”

“海爾茂”又驚又怒，上前拉住“娜拉”的手臂，大聲喊：“你瘋了！不許！娜拉，我不許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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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拉”聲音更大：“你說了不算！”

說完猛地一推，把“海爾茂”推了個屁股蹲兒。

全場大笑。

臺上兩個男生把舞臺劇演成了相聲，最後也收獲了如潮好評。第四個節目已經開始，《靜女》作為下一個節目，也要去後臺做準備了。

姜彩彩等女生專門在攝影館租了兩套男式古裝服，一黑一白，款式簡潔大方，上身效果也極好。謝予身高腿長，黑色長袍更襯得他英挺俊美。路雪辭白衫勝雪，配上他本人清冷的氣質，恍若下凡的小神仙，在場的人幾乎都看直了眼。

“我之前就說吧，”刀雅君感嘆，“他倆就算不表演，在臺上傻站着也有人看。”

“路神那個腰好瘦啊……”姜彩彩看看路雪辭被玉帶勾勒出的腰線，悄悄掐了把自己腰上的肉肉，羨慕的快哭了。

許文心往前臺看了看，拍手提示：“好，上個節目演完了，小夥子們，快去布置場景！”

莊謙、周景星和班裏一衆男生立刻扛着展板沖了上去。

路雪辭在幕後都聽到了臺下觀衆席傳來的一陣陣歡樂的爆笑聲，估計是看到了那個離譜的新婚城堡。他忍不住掐了掐眉心，有點納悶自己當初是怎麽昏了頭同意參加這個演出的。

右側肩頭被人輕輕拍了拍，路雪辭扭頭，見謝予正看着他，眼神含着安慰：“沒事，我們一起。”

不知道怎麽回事，看到對方這麽認真的模樣，路雪辭心裏莫名其妙地就有點想逗他。

“班長，”他說，“我有點緊張。”

謝予怔了一下，因為從對方的淡然的神情上看不出任何緊張的跡象。但他還是認真想了想，說：“我有個辦法。你閉上眼。”

路雪辭挑挑眉，将信将疑地閉上眼睛。

人一旦失去視力，聽覺就會變得特別敏銳。外面觀衆席上熱鬧的笑聲、幕後工作人員忙碌的腳步聲、許老師的指揮聲……

突然，一股溫熱的觸感抵上眉心。

所有聲音都消失了。

謝予用拇指在路雪辭眉心的那小塊皮膚上輕輕按摩，說：“這是我奶奶教我的。上小學的時候，有一次我被選中參加演講比賽，那天上學前特別緊張，奶奶就這樣在我眉心揉了揉，說揉揉就不害怕了。”

“我覺得有用。”謝予問，“你覺得呢？”

路雪辭閉着眼：“唔，好像真的好點了。”

謝予笑了：“那就行。”

許文心指揮着把舞臺布置好，轉身一看他倆，忍不住笑了：“你倆可真淡定啊。行了，該上場了！”

謝予放下手：“好了嗎？”

“可以了。”路雪辭睜開眼，往許文心那邊走，“謝謝班長。”

謝予頓了一下，還是忍不住追上去問：“你為什麽總叫我班長？”

“不然叫什麽？”路雪辭微微側臉，眼含戲谑，“叫——謝郎？”

《靜女》裏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的稱呼是“郎君”，路雪辭故意加了個謝字，謝予的耳根一下子就燒起來了，被這一個稱呼喊的許久沒能說出話來。

主持人在前臺報幕：“下面有請高二（1）班謝予、路雪辭，高二（2）班盛意、陸骁為大家帶來《靜女》和《氓》！”

臺下霎時響起熱烈的掌聲，夾雜着一聲聲口哨。這幾個名字都是一中出了名的高顏值帥哥，如今齊聚一臺，戲沒開場底下同學就已經興奮到不行了：

“本來聽傳言我還不信呢，居然真是路雪辭和謝予一塊演！！”

“到底什麽情況啊？他倆不是上周才打了一架？？”

“這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帥哥加帥哥等于雙倍的快落，嘻嘻——”

熱烈的讨論中，帷幕拉開，校園劇《靜女》正式開始。

旁白響起：“娴靜姑娘真可愛，約我城角樓上來。故意躲藏讓我找，急得抓耳又撓腮——”

故事講的是姑娘約心上人在城樓見面，卻又故意躲起來讓男子着急。一般人演“抓耳撓腮”都不會好看，但……

謝予是帥哥。

而且他很會演，表現出的完全就是一個大小夥子青澀憨厚的情态。他圍着城牆……城堡四處找，臉上既有喜悅和期盼，也有忐忑和緊張。

她還沒來嗎？

是有事路上耽擱了，還是反悔不想來了？

她為什麽反悔，是不喜歡我了嗎？是我哪裏惹她生氣了嗎？

年輕小夥踯躅萬分，一邊來回踱步一邊緊張等待，有時急得忍不住撓撓頭發，又擔心會破壞儀容，于是忙不疊地重新整理好。

旁白：“娴靜姑娘好容顏，送我一枝紅彤管。鮮紅彤管有光彩，愛它顏色真鮮豔！”

躲在城堡後面的路雪辭出來了。

他一亮相，觀衆席上頓時爆發出一陣驚呼，大概都是被他和古裝的适配度給驚豔到了。學過中國舞的人形态氣質和普通人不一樣，肩頸更挺拔，體态也更輕盈。

路雪辭走到謝予面前。下一步就是贈送彤管了，只見路雪辭伸出右手，手裏拿着一根光禿禿的木枝。

謝予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道具應該是一支玫瑰花才對，是上臺前拿錯了嗎？

他腦中正飛速想着要如何補救這一個小小的意外，卻見路雪辭右手拿花枝，左手極快地在枝頭晃了一下，下一秒，一朵嬌豔欲滴的紅玫瑰霎時盛放在枝頭！

竟然是個魔術！

在謝予怔愣間，路雪辭眼含笑意，把紅玫瑰往他面前遞了遞。

底下同學都在瘋狂的尖叫，不知道哪個女孩尖聲喊了一句：“在一起！”

臺下笑倒一片，越來越多的人跑來湊熱烈，最後竟自發形成了一股音潮：

“在一起！在一起！在一起！”

不止學生，連坐在前排的領導老師們都忍不住笑起來了，會堂頓時成了歡樂的海洋，氣氛一時達到最高潮。

氣氛的感染力太強，路雪辭也終于沒忍住笑場了。彩排的時候他沒表演魔術，這個主意也是後來才想到的，他和許老師溝通了，但沒給謝予說，故意想逗逗他。

他帶着笑意去看謝予，卻發現對方沒有笑。

男生定定地望着他，目光出奇地專注，好像場中所有熱鬧都聽不見、所有人都看不見一樣。

世界很大，他的眼裏，卻只有他一個。

周圍的喧鬧聲如大海退潮般隐去，路雪辭不知怎地，像被那目光的溫度燙到似的，竟情不自禁地顫了一下。

謝予終于把那支玫瑰接過去了。

“謝謝。”他輕聲說。

路雪辭：“……不客氣。”

旁白又在念詞了，路雪辭按部就班地把剩下的部分演完，和謝予一起鞠躬謝幕，把舞臺讓給緊接着上場的陸骁和盛意。

舞臺很高，原本只有一處階梯，但演出時上上下下的人太多，學校就臨時搭了幾個木梯子。這梯子質量一般，有的踏板居然被踩裂了，路雪辭運氣有點背，正好一腳踩在裂痕處，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他霎時失去平衡，向側前方倒去。

“小心！”

走在前面的謝予聽見動靜，反應極快地回頭，同時伸出了雙臂。但高處下落的沖勁兒太大，路雪辭直接撞進了謝予懷裏，好在對方下盤穩當，才不至于發生兩個人一塊砸下去的慘劇。

“沒事兒吧？”

略帶緊張的詢問在頭頂響起，路雪辭扶着謝予的手臂擡頭：“……沒事。”

臺下的老師同學發現了這邊的情況，連忙湧過來：“怎麽樣？沒傷着吧？”

“學校太摳門了，買的什麽破梯子這是！”

“你倆先下來！當心這梯子再塌了！”

路雪辭稍稍後退拉開距離，謝予卻拉住了他的手，側着身子盯着腳下一步一步牽着他往下走，直到安全來到臺下才松開。

“謝謝。”路雪辭說。

謝予還沒來得及說話，已經被撲過來的周景星嗷嗷叫着勾住了脖子。其他同學也紛紛笑着圍上來，恭喜他們演出成功。

路雪辭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左胸口。

他的舞臺經驗很豐富，這種表演是不會緊張的，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會兒胸口位置的心髒跳地居然有點快。

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