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四個人到底還是沒有去逛夜市, 童童媽媽給她打電話讓她立刻回去，鹿恬也沒那麽想和兩個男生漫無目的地閑逛。

從商場出去，幾個人就分道揚镳, 各回各家。

他們回去的時候, 林寧已經回了青市。

似乎在她有印象以來，林寧的假期總是結束匆匆，仿佛從來沒有一次能完完整整休夠時間。

林寧不在, 于是鹿恬沒有再去沈措家，也回了自己家裏。

之前去別墅時, 鹿恬給吳阿姨放了假, 她的假期還沒結束, 所以還沒回來。

整個屋子裏空空蕩蕩只留她一個人，明明之前工作實習時出去獨居了一段時間，卻不想還會有種孤獨感。

她平時在自己家基本不開電視的，只有去沈措家無事可做才會打開電視看幾眼。此時也把電視打開, 随便找了個電視劇放着, 沒怎麽看。

進了屋裏刷手機。

鹿恬知道自己對沈措動了心思, 但是又沒有那麽清晰明确, 只覺得讓她和沈措談戀愛，好像也可以。

但是，他出去學習的決策讓她收心。

一年的時間，可以發生很多變化。

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壞的。

或許, 一年之後, 他們會遇上一個更好的人, 再或許目标變成了其他, 情感被削弱大半, 可能就沒那麽想繼續在一起。

鹿恬不是個矯情的人，她不喜歡對別人允諾，也沒想沈措向她許諾什麽。

而現實告訴她，沈措真的要去青市，大概一年的時間，她的确會有點不舍。

Advertisement

所以這段時間以來心裏總覺得有點缺失。

明明與平時一樣清靜的房子，在這一刻顯得異常冷清。所以她才會打開電視，讓裏面人物的交談聲給這個房間一點沒什麽用的人氣。

也給她空落的心自欺欺人地添上一筆。

鹿恬有心事，晚上睡覺時心思都異常清明，手機放在枕邊，閉着眼卻沒有一點困意。

她在腦海裏将所有能想起旋律和歌詞的歌都唱了一遍之後，都還沒有睡着。

睜開眼，四周一片漆黑，置身于黑暗中，總會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上會有多種可能，許多的未知交錯在周圍。

鹿恬拿過手機看了眼時間。

已經過了淩晨兩點。

将原本定好的鬧鐘關了，鹿恬想，失眠到深夜，明天睡個懶覺也無可厚非。

她回憶了許多在另一個世界的種種。

她切身經歷過的曾經，竟然在這一刻顯得夢幻虛無。

此情此景之下，她的原來倒像一場夢。

沒人知道她什麽時候會夢醒。

大約失眠太久，困意襲來時，鹿恬片刻便失去意識，直到夢中的敲門聲和現實中的重疊，她才悠悠轉醒。

被吵醒時，鹿恬還有一瞬間愣神，半晌才反應過來是她家的門被人敲響。

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是上午八點。

不算早也不算晚的時間。

“來了！”她應了一聲，套好衣服，又穿好拖鞋才往門口走去。

她應聲之後門外的人就沒再敲，鹿恬先把門鎖打開，才按下門把手，沈措整裝站在門外。

身上帶有些清晨的潮氣，他見到鹿恬困頓的雙眼，愣了一下才問她：“吵醒你了？”

“嗯。”鹿恬掩唇打個哈欠，擡眼看他，“有事嗎？”

“早餐。”沈措把手中的包子和粥遞向她。

“謝謝。”鹿恬接過，抿唇看了看沈措腳上的鞋。

一雙白色球鞋，沒有任何髒污和塵埃落在上頭，白得紮眼，也像人群中的他。

“我今天就要走了。”沈措沉了沉心，才慢慢開口。他有些小心翼翼，生怕鹿恬因為他突然通知要走不高興。

“去哪？”鹿恬遲鈍地問，沒反應過來沈措的意思。

“青市。”沈措垂眼，他唇線緊繃着，似乎也有許多不舍。

但他不得不去。

“哦。”鹿恬反應過來，但是好像她也沒什麽能對沈措說的，琢磨好半晌才回了句，“好好學習。”

“嗯。”鹿恬一直低着頭，幾乎沒怎麽看沈措的臉，只把人的鞋褲衣衫全打量了一遍。

沈措的身形好看，腰窄肩寬。T恤是寬松的，但還有部分布料是能貼肉的。

緊致的肌理能隐約穿透衣物的阻隔，被鹿恬的眼睛捕捉到。

他的腿很長，什麽褲子被他的長腿一穿，都顯得合适好看。

少年氣的裝扮同時又有那種清冷禁欲的味道。

哪怕真的做個別無長物的沈措，靠顏值應該就能吃一輩子。

沈措知道鹿恬不願意看自己，還以為她是因為他要走不太開心。

林寧派來的車還在鹿恬樓下等，他也不能一直在這兒和她相顧無言。

眼神落在鹿恬頭頂的發旋，因為才起床，她的頭發稍微有些淩亂，恰好能将她的迷糊性子襯得淋漓盡致。

想抱在懷裏狠狠蹂|躏一番，但是沈措到底忍了下來，只用發幹的嗓音對她說：“能抱一下嗎？”

“書本上欠下的東西太多，以後可能周末和節假日都沒辦法回來。”

鹿恬這才願意擡眼看向他的臉。

少年臉上還有明顯的稚氣，卻滿眼真誠。

鹿恬說不出拒絕的話，也不想拒絕。

她沒有回答，沈措當做有了答案，把面前姑娘抱在懷裏。

一只手規矩地托住她的背，放輕呼吸，生怕吓到她。

另一只手放置她的腦後，很輕地一下一下順着發絲向下撫摸。

時間仿佛在此刻得以延長，沈措低頭，在鹿恬頭頂的發絲上，用鼻尖很輕地碰了碰。

沈措松開她，說了句：“期待下次相見。”

他走時，并沒有再回頭看她。

鹿恬注視他的背影，看他走得決絕，不知道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會在電梯門關閉的時候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只有沈措自己知道，如果還留戀這一眼，那麽他就更舍不得走。

電梯中冰冷的按鍵平白在兩人之間隔出一段距離。

似近似遠。

若有若無。

鹿恬走進衛生間，看向鏡中頭發淩亂的自己，指尖在沈措鼻尖碰過的地方順了順。

她默認沈措的親近，不知道算不算對抗命運。

她以為，剛剛在頭頂的輕輕觸碰，是沈措留下的發乎情止乎禮的吻。

鹿恬閉上眼，鼻頭酸了酸又睜開。

沒有眼淚在眼眶聚集，她開始害怕。

她從來知道，書中的一切都只是假象，即便再真實，再引人入勝也都是假的。

她也不敢忘了，所有的人都誕生于別人筆下，然後在作者的思想引領之下，完成整個故事。

她可能是作者從未想過的變數。攪亂書中主線的變數。

可是，這是她第一次這樣真真切切喜歡上一個人。

曾經的喜歡大多都是淺嘗辄止，還沒和對方有過多接觸，便結束。

好像沈措這個人，她的确可以試試的。

——

沒有沈措的日子，似乎過得格外的快。

童童和秦風依舊圍在她的左右，在平時玩鬧之餘，鹿恬開始管起童童的學習态度和生活習慣。

只有她和秦風在時，才會同意童童少喝點酒，鹿恬也限制了她的社交。

童童向來都聽鹿恬的話，自然而然減少了和社會上那些不學無術的人的來往。

分班之後，許多人開始張羅起出國的事，周圍的人紛紛開始學英語，考雅思托福。

學習氛圍難得濃厚起來。

鹿恬全部心思投入在學習中，和難題群中的同學關系日漸變得親近起來，就連平時見到白芷，兩個人都能笑着打招呼。

白芷向鹿恬道過歉，當初給她發的微信消息，不過是被在沈措的光環之下悄然升起的喜歡。

其實白芷在學業上很努力，她深知自己家境不好，要想有所改變只能靠自己。

所以想通之後，就不打算喜歡沈措了。

她對鹿恬說的原話是：“深思之後，其實發現沈措除了長相好之外，沒什麽值得我喜歡的。人群中他不會一眼看到我，也從來沒有關心過我。最開始我誤以為的關心事實上也不過是與你賭氣罷了。他有他想守護的人，我又何必執着于沒有結果的感情呢？與其讓自己每天想了難受，不如多做幾道題。”

鹿恬知道白芷放下，卻不知她的放棄比自己想象的要徹底。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麽沈措的未來中，是不是肯定不會再有白芷的位置。

她不想和所謂的情敵有什麽糾葛，而且在她印象裏，白芷也不該是那種精明自私，争強善妒的人。

他們學校高二高三的班級往後幾乎不會再有什麽變動。

鹿恬所在班級的學生成績都是比較優異的，對外稱為菁英班。

因此班級裏還有杜林骁和白芷。

鹿恬物理成績更好些，單科成績每次都能排在全校第一名的位置。

其他的科目第一大多都被杜林骁占據。

杜林骁花了很多時間和功夫準備各種競賽，物理老師也把鹿恬叫到辦公室。

這天陽光明媚，秋葉逐漸凋零。

偶爾從窗外傳來幾聲鳥叫，視線放到窗外多等幾分鐘，就能看到從樹上掉下來的葉子左右游曳緩慢飄落。

高三和菁英班的教室都被安置在一樓，葉子掉落的響聲被老師的講課聲蓋住。

等走到樹下，沒人能辨析出，哪片葉子是才落的，哪片又是落了許久。

物理老師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她語重心長的說：“鹿恬和杜林骁你們兩個都可以走競賽這條路，杜林骁除了物理之外其他的成績也不錯，要看你自己的取舍。如果每一科都選的話，精力不集中，結果反倒可能會不好。”

“這次正碇大學組織的考試，我們學校應該只有一個名額，所以我把你們兩個叫到辦公室，想聽聽你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