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束光
第十五束光
宋璃至今依舊記的清楚,她第一次見到周瓷父母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
這大概是一段,對所有人來說,都不是特別愉快的回憶。
她與周瓷在畫室相識,他們比誰都清楚,對方到底有多喜歡畫畫。
在她的眼中,周瓷不僅擁有絕佳的畫畫天賦,還比所有人都更加努力。
她受到他的影響,即便是放假也經常湊在一起讨論,如何琢磨畫工,或是什麽什麽藝術品。
所以當他告訴她,
“宋璃,我不會再畫畫了。”
她是一點都不信的。
彼此的宋璃,還沉浸在被父母疼愛的美夢之中。
她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她完全沒有經歷過,被迫放棄夢想的掙紮。
但她幾乎不需要思考,就能清楚他到底為什麽‘放棄’畫畫。
她凝視着他幾乎沒有光芒的眸子,怒氣沖沖說道:“是你爸媽不讓你繼續畫畫嗎?”
周瓷擡起眼睛,震驚道:“你怎麽知道?”
小宋璃哼了一聲,沒好氣說道:“你這麽喜歡畫畫,怎麽可能主動放棄?再說了,除了你父母,旁的人即便說你沒天賦,沒必要畫下去,你也只會罵他們腦子有病,而不是真的放棄,不是嗎?”
周瓷吸吸鼻子,委屈道:“我就不能是自己想要放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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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擡起小小的手,指着他的鼻子嚷嚷道:“我可太清楚你有多喜歡畫畫了,你怎麽可能自己放棄?周瓷,你眼睛腫得和核桃似得,鼻子還這麽紅,我是傻了才猜不到你偷偷哭過。”
小周瓷昨晚和父母吵架,躲進被窩哭了整整一夜,今天早上起來的時候,他甚至生出一股,心已經徹底死掉,再也不會掉眼淚的錯覺,結果和宋璃才沒說幾句,他眼睛鼻子又開始泛紅。
他覺得在宋璃面前掉眼淚太過丢臉,轉過身仰着頭,雙手放在眼眶下面,努力把眼淚往回憋。
宋璃邁開步子走到他的前面,眯着眼睛拍拍胸脯做出一副大姐大的表情:“我們是最好的朋友,我幫你去和你爸媽說。”
宋璃一整天上學都在制定‘計劃’,只等放學和周瓷一起來到學校門口,一手拽着周瓷,舉起另一只手的手掌對着自家司機,一本正經說道:“你先回去,今天我跟周瓷回家。”
周瓷表情呆滞無比,啊了一聲,問道:“你跟我回家?”
宋璃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哼,先他一步坐上他家的車。
她一路無言,讓周瓷滿心忐忑,根本搞不懂她要做什麽。
結果,她的沉默不過是爆發的前奏。
她下了車,把書包甩進他懷裏,邁着大步子,怒氣沖沖,沖進周家別墅。
她踹掉鞋子,赤着腳左顧右盼,最後在書房門口聽見周瓷父母的談話聲。
她咳咳兩聲,屋子裏的談話戛然而止。
她又挺直腰板,握着拳頭在門上敲了兩下:“叔叔阿姨好,我是宋璃,我可以進來嗎?”
開門的是一個十分漂亮的混血女人,瑪麗安娜,也就是周瓷的母親。
她一臉詫異看着宋璃。
宋璃這時候沒空欣賞美貌,板着一張臉,從瑪麗安娜咯吱窩下鑽進屋內,大步走到書房正中央,插着腰正準備開口之時,抱着粉色小書包的周瓷正好臉懵的站在門外。
他一改平時在學校裏的‘跋扈’,問道:“你要做什麽?”
她翻了個白眼:“幫你啊。”
她把周瓷拽進屋內,大力關上書房的門,才看向明顯很不高興的周岑。
周岑眉頭皺出一個川字,眼睛像是要吃人的老虎,語氣冷冽的像是寒冬的風,
“宋璃,我認得你,你是我兒子的同學,可我不記得我有邀請你到我家來,這樣不知禮數的登堂入室,還打斷大人的談話,這就是你父母的教導嗎?”
瑪麗安娜方才就與周岑鬧的不太愉快,這會聽他說話,直接止不住翻着白眼。
她從小在中國長大,說的一口流利标準的中文,
“周瓷的朋友到家裏來玩,要你同意做什麽?我們的談話又不是讨論兩國戰争,停下幾分鐘也沒什麽的。”
“你——”
“我什麽我?”
瑪麗安娜轉身,彎腰平視着宋璃,溫柔道:“小璃,我和叔叔在談公事,你和周瓷先去樓上玩,好不好呀?”
小宋璃搖搖頭,看向兩個大人,滿臉認真地說道,
“我不是和周瓷來玩的,我來的目的,就是想和你們談談!”
“談什麽?”周岑沒好氣說道。
“我不認為周瓷應該放棄畫畫。”
女孩擲地有聲,清脆而稚嫩的聲音在書房之中回蕩。
瑪麗安娜因為驚訝張大眼睛,而周岑再也壓抑不住怒火。
他拽拽領帶,咬牙切齒說道,
“我會把這件事如實告訴你父母的,現在,給我滾出去!”
她挺直腰板,毫不害怕,聲音越來越大道:“別動不動就威脅我,我又沒錯,所以沒什麽好怕的!”
她雙手叉腰和周岑對視,最後發現因為身高差距顯得毫無氣勢,她便手腳并用爬到桌子上,指着他的鼻子,道理說的頭頭是道。
至于周岑為什麽沒有攔着她,純粹是因為,他已經徹底氣傻了。
瑪麗安娜在一旁瞪着一雙睫毛濃密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像是蝴蝶翅膀一樣,她目瞪口呆看着宋璃。
最後她甚至按耐不住,雙手啪啪開始鼓掌,
“我頭一回見到有人能讓周岑啞口無言。”
宋璃表情嚴肅的收尾,
“總之,你們這樣自以為是的做法根本就不是對周瓷好,純粹是在剝奪他的人身自由!”
周岑臉色發白,啪得一巴掌拍在桌上,吓得宋璃差點腳底一滑掉下桌子,她晃晃悠悠站穩身子,依舊沒有退縮的意思。
但周岑不僅一個字沒有聽進去,還破口大罵道,
“你們現在這些小鬼,懂什麽人生?根本不明白父母的苦心,我們這麽努力工作是為了什麽?你們不感恩戴德,還總有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成為畫家又如何,畫出來的畫,不過是有錢人觀賞的玩物罷了,以後還不是要求別人賞口飯吃!”
他手指着周瓷,質問道:“你說說看,你從小到大的吃穿用度,我哪裏短你缺你了?”
周瓷慘白着一張臉,整個人抖得像是篩子一樣。
瑪麗安娜把孩子抱在懷裏,不滿道:“周岑,适可而止啊。”
周岑可不懂什麽叫做适可而止,提着宋璃的衣領子就往外頭走,宋璃吓得連連尖叫,但他絲毫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周瓷倒像是發了狠一樣,上前抱住周岑的小腿,一個勁敲打着:“你放她下來。”
瑪麗安娜也被吓到了,連忙阻攔道:“周岑,你到底想幹什麽,這只是個孩子!”
“她以後長大會感謝我給她上這一課的!”周岑走到門口,将吓傻的女孩丢在地上。
她屁股落地,疼得哇哇大哭。
周岑冷笑道:“你聽好了,愛好算什麽,伶牙俐齒算什麽,這世上能夠保護你本身的,只有絕對的權利與力量,我現在說我是對的,你有什麽辦法?”
他将宋璃掃地出門,派司機把小女孩送回家,又把周瓷丢進屋內,禁足一周。
宋璃被吓得第二天才緩過來,但一緩過來,就又想去周家找周岑辯論。
但當時就連她以為會無條件站在正确一邊的父母,都将她狠狠罵了一頓。
理由不過是。
周瓷的父母還能害周瓷嗎?
宋璃生了好久悶氣,周瓷變得更加郁郁寡歡,她每天苦口婆心安慰他,才讓他情緒稍微變得好一些。
她的計劃是循序漸進,明着不行,就讓他偷偷畫畫。
但後來的幾個月,她自己都自顧不暇,哪裏還有空管周瓷呢。
她至今無法理解,這些家長為什麽能夠口口聲聲說愛孩子,卻一點也不明白小孩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她現在倒是學會盡可能把脾氣給壓回去,即便面對自己那個腦子有點問題的父親和後媽,她也學會了保持微笑。
因為她發現,和他們說的多了,只會給他們站在道德制高點指責她的機會。
她要是什麽都不說,他們反倒更加難受。
不過當年的事情,她現在想起來也佩服當時的勇氣。
她想着從前的事情,不免又開始緊張,忍不住雙手攥緊裙擺,時不時扭頭看向窗外,又有規律的看向周瓷欲言又止。
周瓷等了半天也沒聽她開口,主動問道:“宋璃,你是不是很緊張?”
宋璃雙手抓着衣擺,大聲道:“我有什麽好緊張的,又不是沒見過你爸媽。”
她說到最後,聲音越來越小,壓低聲音道:“我還是很難相信,你爸媽居然會願意和我吃飯,特別是你父親。”
他挑挑眉毛,笑道:“你又不是洪水猛獸,他們有什麽不願意的,還是你覺得這是鴻門宴,或者斷頭飯?”
她嘆了口氣:“這倒不至于,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們不至于把我就地正法。”
他思索片刻,說出自己最近惡補的霸總小說之中的橋段:“确實不至于就地正法,按照你喜歡看的霸總小說套路,我爸媽如果真的不喜歡你,應該會找殺手暗殺你。”
她剜了他一眼,平靜補充道:“恩恩,他們還會裝出一副非常喜歡我的樣子,為的就是洗脫自己的犯罪嫌疑,對不對?”
他實在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不行,我編不下去了,真佩服這些作者的想象力。”
宋璃哼了一聲:“我也佩服,但糾正一下,這可不是我最愛看的小說類型。”
他挑挑眉毛:“真的嗎?”
她眯起眼睛看向他:“當然不是,我倒是懷疑你這麽懂,該不會偷偷摸摸看了很多吧?”
他咳咳兩聲,表情有點尴尬。
她本來只是随口一說,但看他這表情,大抵是真的了,免不了驚訝道:“真的假的周瓷,你居然是喜歡霸總小說,難不成還是那種會偷偷躲在被窩裏看的人嗎?”
“宋璃,你這是诽謗。”周瓷反駁道。
“不,我這是實事求是。”宋璃搖搖頭,笑的十分開心。
周瓷覺得自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但要是告訴她,自己到底為什麽看霸總小說的理由。
他也實在是沒法說出口,于是他改變策略,覺得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對方。
他挺直脊背,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沒錯,我就是喜歡看霸總小說,怎麽樣?”
果不其然,周瓷的計策起了作用,宋璃嘴角抽了抽,确實想不到繼續擠兌他的話語。
她豎起大拇指,敬佩道:“厲害。”
經過周瓷這麽一陣插科打诨,宋璃心裏的緊張倒是消退大半。
她拍拍胸脯,開始從周瓷的角度‘安慰’自己。
他的父母也不一定和當年一樣尖銳,既然法治社會暗殺不可能存在,那麽他們就不可能生吞活剝她。
當然,這一切都是她‘美好的’幻想罷了。
周瓷的母親瑪麗安娜,是一位日耳曼血統與中國混血的明豔美人,早年她就被她的美貌驚豔無數次。
現在她上了年紀,雖說穿的衣服算不上特別正式,依舊光彩奪目。
她朝着歪着腦袋輕輕一笑,張揚的紅唇微微揚起,宋璃看着她不免紅了臉。
周瓷的父親周岑,是一位典型的古板亞洲男人,他西裝筆挺表情不茍言笑,頭頂用發膠打理好的頭發大抵是用染發膏染過,漆黑油亮的黑發之下,是一張擁有深深溝壑的淩厲臉龐。
他像是鷹隼一樣直勾勾盯着來人,宋璃被他盯得有些緊張,只能露出一個尴尬笑容,但好在周岑今天确實沒什麽吵架的意思,只是輕輕點頭。
宋璃端詳完他的父母,目光又忍不住落到他本人身上,一個美國的明豔母親,與一個嚴厲的東亞父親,結果卻生出一個長得像是英倫貴族,又自帶憂郁叛逆的兒子。
不得不說,遺傳這東西,還真是神奇啊。
周岑扯了兩下領帶,朝着宋璃點點頭,現在的臉色并不是很難看。
他伸出手一板一眼,又帶着些許長輩慈祥的笑意,就仿佛剛才的一切打量,都是她的錯覺。
他伸出手說道:“你好宋璃,我們很久沒見,沒想到你都出落的這麽漂亮了。”
宋璃覺得自己習慣了随意,盯着眼前懸在半空中的手,整個人都變得無比緊繃,像是沒上油的機器人一樣,僵硬擡起手握了兩下,又結巴道:“周,周伯伯你好。”
“你變了很多。”周岑的語氣之中帶着一絲詫異。
“您和以前一樣。”宋璃小聲道。
“不,人都是會變的。”
兩人握手點頭問好一條龍結束後,宋璃剛如釋重負一般收回的手還沒在身側焐熱,瑪麗安娜的手便自然搭在她的肩膀之上。
“嗨,小璃。”
她湊到她的臉頰邊上,給了她一個發出巨大啵唧聲的吻。
宋璃的身子又是一顫,斷然決定收回剛才的想法。
至今她依舊受不了外國人随便親人的壞習慣。
瑪麗安娜的身子帖的十分緊,臉頰與她緊緊相貼,像是貓咪一樣蹭了兩下,身上的濃郁的花香味道毫不保留鑽進宋璃的鼻腔之中。
她眯起明亮的大眼睛,語氣懷念:“你小時候就這麽小一團,現在居然長得這麽高,這麽漂亮了,當時沒機會抱抱你,現在讓阿姨多抱抱。”
周瓷原本還在一邊看戲,這會立馬緊張道:“媽媽,宋璃是直的。”
瑪麗安娜眨眨眼,疑惑道:“我如果是彎的,你是從哪來的?”
她又親了一口宋璃的臉頰,兩人身高相差無幾,她不必彎腰或是墊腳,親手雙手摟着她的脖子歡快道:“我就是很單純的喜歡,一個漂亮又可愛,又特別有個性和才華的女孩。”
周瓷拿自己母親沒辦法,眉頭擰得更緊,見瑪麗安娜一臉挑釁,他氣不過,直接一把将她拽到自己懷裏。
宋璃的後腦勺撞擊到他胸前的時候,他還緊緊握着她的手腕。
她瞬間想要起身,卻因為他的力道,所以靠在他的懷裏動彈不得。
她擡起頭錯愕地看着周瓷,他沒空看自己,依舊瞪着自己母親不滿道:“媽媽,沒見她不樂意嗎?”
宋璃從他懷裏發出弱弱聲響:“我覺得還好吧。”
畢竟,她雖然有些緊張,但沒人會對漂亮的美人感到厭惡,瑪麗安娜真的很香。
他松開宋璃,一臉難以置信的看着她。
她眨眨眼,一副無辜表情。
他咬着牙恨鐵不成鋼的看着宋璃,最後憤怒剁腳,轉過身罵道:“早知道不管你了。”
她歪歪腦袋湊到他的面前,表情很是費解:“周瓷你怎麽又生氣了,為什麽生氣啊?”
瑪麗安娜哈哈大笑道:“因為他是不高興。”
周瓷回過頭,怒道:“你才不是不高興呢。”
瑪麗安娜湊到宋璃耳邊,小聲說道:“他就是不高興,小時候一天到晚板着一張臉,有什麽不高興從來都不告訴我們,一天天和周岑紅着脖子吵架,你指着他的鼻子罵他那一趟——”
周岑原本一直在旁安靜站着,這會兒終于忍不住開口打斷道:“瑪麗安娜,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而且也沒必要告訴孩子。”
瑪麗安娜翻了個白眼:“這有什麽不好說的?要我說這事就該告訴宋璃,如果不是因為她,你說不定都見不到活着的兒子!”
宋璃驚訝地睜大眼睛。
周瓷臉色一白,大聲阻攔道:“媽媽!”
周岑臉色紅的難看,聲音像是被掐着脖子一樣惡狠狠道:“事情都過去這麽多年了,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我為什麽不能提?今天我既然想請宋璃到家裏來,有些事情早晚都要說清楚的,為什麽不能是今天。”瑪麗安娜雙手插着腰,表情十分理直氣壯,“當時我确實做出錯誤的判斷,被金錢的誘惑蒙蔽雙眼,導致忘了我生他之前,曾對許諾過,一定會不遺餘力給他想要的一切,而不是我想給他的一切,這就是無可争議的事實,既然是事實,為什麽不能說?”
周岑按捺不住脾氣,指着宋璃罵道:“這死丫頭當年就是個大麻煩,要不是她,他哪裏敢鬧出那種動靜?不吃不喝還絕食,我看就是被帶野了,現在你又在她面前不給我面子,瑪麗安娜,你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麽,我們才是一家人,她不過是個外人。”
宋璃像是有些被吓到了,怔怔站在原地。
周瓷毫不猶豫抓住她的手,将她拽到自己身後:“你們要吵架不能換一天嗎?”
瑪麗安娜就是壓不住脾氣,暴躁道:“我不明白,他的臉為什麽是要我來給的?”
周岑一巴掌拍掉玄關的花瓶,玻璃掉在地上噼裏啪啦碎了一地,他指着宋璃繼續罵道:“我告訴你,我今天見你,完全是看在周瓷和瑪麗安娜的面子上,但我話放這裏了,你別想我會幫襯你那廢物父親的生意,還有,就你家現在這種情況,我是絕對不同意讓你進周家門的!”
周岑說完便扯掉領帶,怒氣沖沖的出了門,随後,便是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宋璃扭頭看向周瓷:“什麽意思?”
周瓷皺眉道:“別理他。”
瑪麗安娜在周岑離開後,心情倒是平靜下來。
她輕輕關上門,深呼吸一口,原本雪白的臉色如今更是褪去血色,她的語氣十分真誠,
“小璃我很抱歉,周瓷早就說過,今天的飯局最好別讓周岑出現,是我非不聽,周岑無論如何都是周瓷的父親。”
她停頓片刻繼續說道,
“我知道這是一些陳舊的想法,但我認為以後你早晚要和他見面,不如提早到現在,我很抱歉,這棟房子又給你留下不好的印象。”
宋璃目光有些呆滞,僵硬地點點頭,說道:“瑪麗安娜,這不是你的錯。”
她心有餘悸的看向門口位置,忍不住問道:“你們一直都這樣?”
她點點頭,笑道:“從他小時候,吵到現在。”
周瓷黑着臉點頭道:“從我記事開始他們就吵個不停,結果這麽多年,還不是一直這樣.......”
瑪麗安娜拍拍周瓷的肩膀,打斷他的話:“周瓷,這是屬于你和宋璃的晚餐,今天并不适合談論關于我和你父親的事情,好嗎?”
“我也不想說你們的事情。”他又将目光挪向宋璃,“抱歉,我剛才沒忍住,多說了幾句。”
瑪麗安娜和周岑.......
宋璃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不得了的秘密。
她對上瑪麗安娜的眼神,緊張道:“我什麽都沒看到,也什麽都沒聽到。”
瑪麗安娜哈哈笑道:“不用這麽緊張,我和周岑的關系在圈子裏可不是什麽秘密,今天沒有打算展開讨論,不過時不想破壞你們的心情,如果你真的好奇,下次我們可以私下裏約飯。”
瑪麗安娜眨眨眼,找準時機便和宋璃交換聯系方式,周瓷在一旁看的嫉妒無比,卻又有點無可奈何。
瑪麗安娜這人向來喜歡‘及時行樂’,覺得事情過去了,反省過了,當即一定不會繼續郁悶下去。
她讓保姆清掃幹淨地上的碎片,又摟着宋璃的肩膀說道:“周岑不更好,接下來我們三個可以盡情聊天,我很想知道你在巴黎的事情,和我說說吧。”
“好。”
宋璃雖然依舊心有疑惑,為什麽周岑覺得她日後會進周家的門。
她其實也看不懂現在周瓷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感覺,他什麽都沒表示,她也不想過多猜測,只覺得周瓷的父親大抵是誤會。
宋璃答應瑪麗安娜之後,又看向周瓷,她還是覺得到底要不要留在周家別墅,還是得征求他的意見。
但在周岑走後,他身體明顯放松下來。
他不再板着一張臉,而是又自然拽着她的手腕,向前走了兩步,将她帶到餐桌前頭坐下。
瑪麗安娜坐在主位,周瓷和宋璃面對面坐在她左右位置。
等到宋璃已經說了不少巴黎的事情,菜都都快上齊了,他才後知後覺擔憂地看向她,問出她也想問他的問題:“宋璃,如果你覺得待在這裏有什麽不舒服的,完全可以直接告訴我,我們可以去外面吃,或是取消今天的聚餐。”
瑪麗安娜同樣說道:“對,我不介意取消今天的晚餐,我們甚至可以重新約時間,呃,就我們三個,不帶周岑。”
宋璃抿唇,搖頭道:“沒什麽,我本來就沒想過,能夠和你們相安無事吃完這頓飯,您能不讨厭我,已經很開心了。”
瑪麗安娜大大呼出一口氣,拍拍胸脯哈哈笑道:“你為什麽會覺得我不喜歡你啊?”
宋璃語氣有些不确定:“因為我小時候有些沖動,直接跑到你們家裏指責你們的教育方式。”
“你說的話都沒錯呀。”瑪麗安娜咧嘴笑道,“我當年就很敬佩你對周岑破口大罵的勇氣,所以後來周瓷拜托我的時候,我看過你的畫,确認你确實十分有天賦,才會同意把你的畫送到巴黎藝術學院之中,我比較熟悉的教授手裏呢,還讓他務必要給你這麽棒的學生獎學金呢!”
她猛地瞪大眼睛,一臉錯愕地看向周瓷:“當時,是你幫我把畫交給教授的?”
周瓷臉色一紅,有一種偷偷做‘壞事’被發現的錯覺。
瑪麗安娜眨眨眼,爆出一句‘oh my god’,她盯着宋璃震驚道:“你居然不知道?”
她點點頭,垂眸苦笑道:“我一直以為.........周瓷,你應該告訴我的。”
她從來都不知道,他付出的遠遠比她看見的要多得多。
她眼眶又止不住開始濕潤,瞬間,她又覺得,或許她們曾錯過那些年,都是因為沒能好好把心中的想法宣之于口。
他當時說他不喜歡徐凝,或許真的是真的呢?
她迫切想要想個明白,但此刻又覺得很多事情都應該放一放。
過去的事情已經過去,比不上現在需要去做的事情萬分之一重要。
真要回想起來。
他其實已經邁出這麽多步,止步不前的或許只有她一人。
她吞咽下一口口水,擡起手輕輕撓撓他的手心,看着他緊緊抿着的雙唇,與看不透波瀾的雙眼。
她緊張道:“周瓷謝謝你,為所有你為我做過的事。”
周瓷緩和下表情,溫柔道:“不用客氣。”
他低下頭,俯到她的耳邊,小聲道:“我願意為你做任何事。”
他們在室內,雖然兩人特意壓低聲音,但瑪麗安娜還是能聽得真切。
她彎彎唇角,露出調侃笑容:“我還在呢,你們收斂一點。”
周瓷聳聳肩,無所謂道:“幹嘛要收斂,我覺得挺好的。”
瑪麗安娜哼哼兩聲,笑眯眯說道:“好吧好吧,看你們這黏黏糊糊的樣子,你們打算什麽時候結婚啊?”
宋璃剛剛閉上的嘴,又一次睜得老大。
瑪麗安娜以為他們要結婚?
“媽媽,你說什麽啊!”
周瓷慌亂起身,一臉震驚地看着瑪麗安娜。
他起身的動作太過慌亂,差點沒把桌布都扯到地上。
瑪麗安娜也一臉震驚,但随之而來的是恨鐵不成鋼的指責,
“周瓷,你真是我兒子嗎?做好事不留名就算了,怎麽連告白都不會啊?”
“告白?”
宋璃表情就像是受驚的兔子一般,眼睛因為錯愕睜得老大,雙唇則是微微張開。
周瓷原本着急想要否認,但現在,卻久久沒有開口,一雙淺黑色的眼睛牢牢盯着宋璃,試圖從她眼中找到什麽。
她支支吾吾看看周瓷,又看看瑪麗安娜。
她慌亂道:“瑪麗安娜,我覺得你可能誤會了什麽。”
周瓷聽完這話,咬着牙別開臉,又是一臉的不高興。
宋璃搞不懂他是什麽意思,求助地看向瑪麗安娜。
瑪麗安娜有些暴躁地抓抓頭頂金發,從喉嚨裏發出一聲短促的崩潰尖叫,她喊到一半又覺得實在是失禮,收起聲音,咳咳兩聲,身子前傾雙手按在桌面上,一臉嚴肅地盯着宋璃。
她問道,
“你是怎麽想的。”
宋璃目光閃躲,緊張道:“什,什麽我是怎麽想的?”
“你對周瓷,是怎麽想的。”她又問道。
她臉色又紅又白,想開口說些什麽,最後扭頭看向沉默的周瓷,又将所有話都咽了回去。
她能怎麽想?她怎麽想根本不重要!
只要周瓷沒有表态,她永遠只能做一個小醜。
他為什麽不說話?難道,他這些天對她的好,真的全都是誤會?
瑪麗安娜又要做什麽,就這麽揭開遮羞布,讓她尴尬。
她看向周瓷,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周瓷,你到底是怎麽看我的。’
只要他開口承認,她便沒有任何好懼怕的。
但周瓷依舊別開臉,壓低聲音說道:“媽媽,你根本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事情,別說了。”
啊,也就是說,他覺得瑪麗安娜說的一切,都是她的誤會。
他不喜歡她,一點都不。
他不想和她在一起,一點都不。
她緩緩閉上眼,突然覺得之前心裏想的什麽‘不甘心’,想要重新開始的願望。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個笑話。
她忘了,無論她多喜歡他。
只要周瓷對她沒有意思,他們之間的關系就永遠都沒辦法更進一步。
如果她但凡有任何的奢望,他們就連朋友都做不成。
朋友。
宋璃不知道這個單詞到底有什麽意義。
至少當人們用‘朋友’,形容她和周瓷的關系之時,她只覺得諷刺。
她想起他們曾經一起看過的電影,女明星與普通人戀愛,分手之後,普通人怎麽都無法接受,在大街小巷看到心愛之人,卻無法再次擁抱的痛苦。
她也接受不了。
她沒法和他做朋友。
她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只覺得當斷不斷,只會讓她的痛苦越來越深。
其實,她早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這些天的一切,都像是她做的一個夢。
她不過是在垂死掙紮。
她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我對周瓷沒有任何想法。”
“宋璃,你——”
她面對周瓷莫名痛苦的表情,忍不住想要破口大罵。
只要他擁有這張臉,這世上有的是人願意為他付出全部。
他為什麽非要來找他?
她的臉色定格在比牆面還要雪白的冷色調。
她雙唇微微顫抖,眸子裏忽明忽暗的光芒最終全部熄滅,她站起身,幾乎是毫不猶豫奪門而出。
她站在門口停頓片刻,望着周家別墅的大門,不免露出有些嘲諷的笑容。
上一次,她是被周岑丢出去的。
這一次,她是自己走出來的。
但無論是哪一次,她都像是個笑話。
別墅通常造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周家別墅更是坐落在根本不可能打車的半山腰。
她穿着丢掉一只的細高跟,像是無人尋找,且永遠不會等到南瓜車的辛德瑞拉。
她順着寬敞的大路下山,走的很慢很慢,但不過幾步,她的赤足就因為地面的石子而變得鮮血淋漓。
好疼啊。
她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望着周家別墅的方向,希望看到什麽,又害怕看到什麽。
以至于,當周瓷真的出現的時候,她壓根不敢相信——
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還沒響起嗎?
他問她,
“宋璃,你到底想讓我拿你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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