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破局解臣(一)
第十四章·破局解臣(一)
第十四章·破局解臣(一)
三日後,沈木衾跨過江州山海百川,來到遠山索命門之地。
山門遠大,一眼望不盡。沈木衾只記得來時路蹉跎,這條路荒無人煙,連過往的車輛都沒有,靜谧無比。
近處幾名暗衛擋住了沈木衾的去路,這時,一雙手推開暗衛,拉住沈木衾的手腕,一步步走上石階。
來者蒙着面,只露出一雙眼睛,他從未看過沈木衾,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走在沈木衾面前。
不是聞燕聲。
“你是......”沈木衾微微張口,歪頭問道。
“解時臣。”那人淡淡道,沈木衾發現他的袖口處藏着一柄彎刀,此刻解時臣正用指尖輕輕地摩挲着刀刃。
沈木衾又問:“我們該去哪裏?”
解時臣依舊長話短說,張口兩個字:“校場。”
“啊?”
沈木衾徹底驚呆了,他以文臣出身,從未親身經歷過什麽為“校場”。他突然想到前幾天聞燕聲親自跟他所說的那句話:“三日後,跟随紙上的地址,前來索命門中,我們索命門會和你磨合切磋一下。”
當時,他還不懂究竟是有何用意,現在他明白了,所謂的磨合切磋,不過是将自己命葬在這千山萬水中,沒有墳,沒有火,只有青紙鬼面。
他停下腳步,看着面前背對着自己的解時臣,有些猶豫,最終還是說出了口:“聞燕聲的意思是想讓我死嗎?”
“嗯?”解時臣轉過身,這才深深打量着面前的沈木衾,他看了一眼,轉過身,又繼續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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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高遠,走了那麽久,始終看不到盡頭。沈木衾不由得開始想念陳應闌,以前和陳應闌在一起的時候,兩人無論路程多遠,一路上都相談甚歡,甚至到了目的地,還是有聊不完的話,可是日頭西沉,該回家了,于是說:“來日見。”
“聞門主是想讓你死在這裏。”良久後,解時臣才說,“所以待會你需要足夠強大,才能免死,你現在怕死想走我也幫你頂着,你若是不怕想嘗試如何直面死亡,那就加快步伐跟着我趕緊去校場。”
思考完,沈木衾覺得來了便是來了,越過解時臣繼續向前快步走着,他想起荊青雲的信。荊青雲是索命門的刺客,如今卻早就死了,被東廠廠衛刺殺掉了,此次前來,一是為了聞燕聲,二是為了荊青雲。
校場一派氣勢,四周偌大,講究着天圓地方之意的兩層建築,天頂是圓形,地上為方形,周遭九九八十一階臺柱,琉璃玻璃布滿,坐于高處的便是索命門的門主——聞燕聲。
見解時臣推開大門,陽光照在了聞燕聲臉上,只一瞬照耀着他睜不開眼,這時,她看到了跟在解時臣背後的沈木衾。
解時臣問候道:“門主,開始吧。”
未等沈木衾反應過來,一把彎刀就橫在了他的眼前。
那人竟然是解時臣。
“你的切磋對象是我,要麽我殺了你,要麽你殺了我。”解時臣淡淡道,絲毫不慌,仿佛生離死別在他眼中心口就猶如過眼雲煙一般,不足輕重。
“唰啦”一聲,沈木衾拔過腰間的銀劍,劍鋒光芒流轉,指着解時臣。
衆人安靜,聞燕聲看着兩個人一個站在這邊,一個站在那邊,對視幾秒,自己的心跳也不自覺地加快了,他撐着下颔,看着這一出出好戲開場。
突然,解時臣掄起飛刃朝沈木衾奔去,沈木衾閃身一躲,躲過了飛刃的攻擊,這時揮出銀劍指着解時臣的胸膛就劃去,解時臣靈機一動,立刻踮起腳尖,在沈木衾的上空翻了個跟頭,穩穩落到他的身後,緊接着,一手抓着沈木衾的脖頸,一手挽着彎刀刺入他的肩膀。
沈木衾吃痛立刻跳了起來,接着握住銀劍,側身進入解時臣的身體中,解時臣往後一退,銀劍只是撕破了解時臣的衣袖,連皮毛都沒傷及損毫。
而沈木衾此時整個肩膀都已經隐隐發疼,鮮血流着每一寸肌膚,刺激着他的心髒,額角青筋凸凸跳起。
一想到之前解時臣說,所以待會你需要足夠強大。但是他現在發現,索命門的每一名刺客都太強了,壓根不是和自己同一個水平。兩人打了幾個回合,身體已經很吃力了,而對面的解時臣卻依舊“活蹦亂跳”的。
他只覺得彎刀砍過他的腹中,他視線漸漸模糊,意識淺薄,只覺得有人踩住了他布滿血的手掌。
聞燕聲從坐上走下來,看着躺在中央奄奄一息的沈木衾,嘆了口氣,而後表情猙獰起來,踩住了他的手掌。
“門主。”解時臣嘴裏只蹦出兩個字。
“死了嗎?”聞燕聲問道。
“我給他留了一口氣。”解時臣拍拍手,站起身看向聞燕聲,道,“他功法不高,據說以前做過打更人,但是打更人無法和刺客比,所以我見好就收,留了一口氣給他,當作一個饋贈吧。”
聞燕聲道:“押走。”
“禁閣嗎?”解時臣問道,見聞燕聲點點頭,于是便招呼着幾個手下,擡起沈木衾的身體,又繞行了幾段山路,來到了禁閣。
禁閣坐落于高山泉水之巅,幾乎荒無人煙,重重閣樓,不見花紅柳綠,倒是只記得眼前這濃重的霧氣。
沈木衾是被人用水潑醒的,冰冷刺骨的水一點點浸潤着他的傷口,他微微睜開眼睛,看到了兩個部下,而解時臣正站在一旁,倚着牆邊,看着一本書。
恍惚中,沈木衾問道:“你怎麽還在這裏?”
解時臣抽動了一下嘴角,道:“不可以嗎?”
“我還活着......”沈木衾驚訝地感嘆道。
“我給你留了一口氣,聞燕聲那厮沒說什麽。”解時臣看着沈木衾那張被雨水淋濕的臉,不覺心下一軟,有些舊情難續一般,心髒狠狠地揪了一下,他微微俯下身,擡起沈木衾的下颔,道,“聞燕聲還想挽留你,所以特意讓我來看着你。以後我會教導你的一切,你的功法武姿都由我來教。”
沈木衾望着逐漸清晰的解時臣,不覺心下感激不盡,想不到這表面冷冰冰話少的人竟然有如此心思缜密的一面,他為本就快要死亡的自己留了一口氣,沒有下狠手,同時也一直等他蘇醒過來,不過是被部下用涼水潑醒的,醒來後,他成為了沈木衾名義上的“師父”,倒也不賴。
*
魏德賢覺得很奇怪,最奇怪的是皇子周博雲對他的态度,好像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的周博雲對自己畢恭畢敬,十分聽話,現在卻逐漸換了個人,不僅見到他都要躲着他,還要裝作陌生人一樣。
白眼狼。
就是形容周博雲這樣的“小人”。
宮中夜夜歡,伴随着奏樂,屏風處有一個人影,周博雲越過人影剛好和魏德賢對視了一番,過後自己別開了雙眼,而後拉着一個人。
那個人看背影認不出來,周博雲拉着他去了廊院中,派小官鎖好門,便拉着那個人坐下來。
“靈均大哥。”周博雲道。
“你決定好了嗎?”薛雀柔聲問道。
“決定好了,明日必須将魏德賢活捉入獄。”周博雲說。
薛雀贊同地點點頭,将一系列的計劃按部就班地列好,于是兩人相步于庭院中,薛雀有一步沒一步地說這話:“其實有的時候,我很迷茫,人的一生浮浮沉沉,半生又半生,似乎沒有任何的停滞。”
“泉玉,若是魏德賢一日不除掉,北明的天空依舊是布滿陰霾的。”
周博雲卻搖搖頭,嘆了一口氣,他只是望着宮中深遠的天空,忽覺自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不論怎麽成長的閱歷,最終都只能窺探到天空的冰山一角。
望不到的,除不盡的。
這八個字,只有長在深宮中的自己知道。
“沒有用的,只會安穩一段時間罷了。”周博雲悲哀道,“我們隔着宮牆,牆內的人的說笑聲蓋過了牆外的人的争吵聲,而牆外的人的争吵聲蓋過了牆內的人的說笑聲。你我現在聊着憲吾,憲吾可能正在另一面牆內聊着我們,說怎麽除掉周博雲。”
門外,魏德賢窺隙着門縫兩個人的一舉一動,連帶着兩個人的談話聲,都能收進耳朵中。他終于知道周博雲為何一直在躲着他了,因為他有着更周密的計劃,就在明晚。
東廠雖然勢力強大,但是硬碰硬還是行不通的,于是他立刻告訴周身的廠衛,立刻備好兵馬糧草,今晚就動身前去臨安,臨走前,廠衛問他要不要給母後宮春槐留一封信,魏德賢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擺擺手拒絕了。
因為周博雲無論如何也要找到他。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說的就是自己。
魏德賢已經成為風雨飄搖的甕中之鼈。
*
夜晚,月上枝頭,陳應闌回到房間中,看到陳自寒早就到了,他正跪在廳堂前,喝着一碗茶,熱氣騰騰的。
“回來了?”陳自寒望着陳應闌,目光如火如灼。
“嗯。”陳應闌撩開簾子,進入裏間,換上日常洗漱的衣服,白色的襯衣略顯寬松,搭在他的身上,顯得有些飄渺。他掀起簾子時,陳自寒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仿佛能把後背燙出一個洞。
陳應闌可算受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回頭對陳自寒,道:“驚闕,你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陳自寒笑着,走到陳應闌面前,一步一步朝着陳應闌靠近,陳應闌被陳自寒推到門邊,背部靠在門上,心跳卻步步加快,耳根也微微泛紅。
他擡眼看着陳自寒,對視了一眼又匆匆轉過頭,不得不說,他現在對陳自寒還是有些畏懼在身。
一是對方身材高大,二是至今沒敢正眼瞧他。
“你幹什麽?”陳應闌問道。
陳自寒卻拉起微微敞開的領口,別在脖子前,微微扣上了扣子,然後輕聲道:“整理衣服。”
陳應闌:“......”
陳自寒沒說什麽,只是拜拜手,步伐去向茅廁的方向。
此時,陳應闌也正想去洗漱一番,便推開門,來到清泉處,脫下上衣,步入水中。他将頭發披散下來,宛若流星一般,一點一根一絲地散入清水。他靠在石壁上,微微閉上雙眸,任憑溫柔的水流一點一點席卷着他的鎖骨,他的腰身,他的腿間。
一時間覺得,這種泡在水中的生活真好。
此刻,陳自寒處理完回來,發現陳應闌沒了影,心下一急,心想着這人剛回到自己身邊不久,現在又要偷偷跑出去,自己莽足了勁,去探索一件事情,卻一無所獲。
這說的不就是如陳應闌一般的人嗎?
他努努嘴,借問了幾個人,知道陳應闌去洗漱了,于是他也沒說什麽,他自覺自己不應該去,可腳步卻與腦海中的想法唱反調。
不知不覺間,他推開灌木叢,看到了陳應闌側頭躺在石壁上,月光灑下,連同陳應闌一起閃閃發光。
也許那一刻,陳自寒才發覺,原來自己喜歡陳應闌那麽久了。
這次換他來等,等他願意袒露出自己內心真實的名姓,多久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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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