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第三十一章

“小孩子嘛難免不懂事的, 他們說不出來的話都不作數的。”傅小寶悄悄深吸一口氣，以最尋常的狀态接着說道，“過不了幾天他也許就把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忘了, 等下次學校再舉行活動根本就不記得之前發生的事了。”

傅小寶生怕沈宴殊會打斷他的話，畢竟對于現在的沈宴殊而言，說這些有些怪怪的。他不知道自己說的話會不會改變歷史，但他還是想讓他知道。

傅小寶一鼓作氣：“他只會看到你以後再也不去參加學校的活動, 他可能會誤解你，認為他在你的心裏沒那麽重要。”

“會嗎？”沈宴殊似乎也在很認真地思考這個問題。

“會！”傅小寶堅定地點了點頭，他這個當事人在這兒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沈宴殊還是有些疑惑：“那他想讓我參加的話, 為什麽不和我說？”

是啊，為什麽他不說？傅小寶苦笑一下，還能為什麽？因為他的小傲嬌, 他的小別扭，他想着如果沈宴殊真的在乎他，又怎麽可能不主動要求參加, 還用得着問嗎？可是在沈宴殊看來，兒子已經明确拒絕讓自己再參加學校舉行的活動, 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多此一舉去問了。

傅小寶還是想為自己挽尊的：“不知道。不過你要記得，他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很想很想你能參加學校裏舉行的任何活動的。”

沈宴殊轉過頭看着他，那清澈的眼眸仿佛一汪深不見底的清潭。頭一次這麽認真打量着眼前人, 莫名地有種別樣的感覺。他的眼神充滿着渴望，又有些委屈, 沈宴殊的心頭莫名一顫, 他看着那雙眼緩緩開口：“好。”

※

“兒子，明天要帶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嗎？要不要爸爸再幫你看看？”臨睡前, 傅珩不放心地過來敲傅小寶的門。明天幼兒園舉行“美麗家園快樂成長”的主題活動，要求至少一名家長參加。上次的幼兒園活動是沈宴殊去的，這次輪到他了。傅珩頭一次參加兒子的幼兒園活動，看起來鎮定實則比傅小寶還要緊張。

傅小寶抱着小書包有些不太開心：“小爸爸真的不去嗎？”

傅珩坐下來：“你再去求求他，你一求他，他肯定就會去的。”

傅小寶人小脾氣大：“我才不去呢。”

反正其他小朋友都只有一方家長參加的，他有大爸爸就夠了。

第二天一早，傅珩一手拿着書包，一手抱着傅小寶從房裏走出。早有一輛豪車停在外面，傅珩将車門打開，先将傅小寶放到車裏，長腿一伸剛要進，就聽到兒子大聲喊小爸爸。

“哪呢？”傅珩将腿又伸了回來，朝着車後看去，空無一人，沈宴殊并沒有來，許是小孩子瞎喊的。他又将視線放回車裏，就見傅小寶站在後座上，身體向前傾去，努力地去夠前面的人。傅珩這才瞧見，原本司機的位置上坐着沈宴殊。

沈宴殊今天穿的很休閑，戴着一副大框墨鏡，又酷又減齡。不像是商界老總，倒像是男大學生。

“愣着幹嗎，上車啊。”沈宴殊的心情似乎很好，說話的語氣又輕又快。

“你這是？”傅珩怕自己自作多情想錯了。

“今天不是小寶的幼兒園有活動。”沈宴殊坐實了他的猜想。

傅珩想說他之前不是說了不參加的嗎，怎麽又突然參加了。他怕自己問了沈宴殊就改了主意了，便沒有将話說出口。

傅小寶見到了沈宴殊就伸着兩只小短胳膊要抱，傅珩只好與沈宴殊換了位置。由他來開車，沈宴殊和傅小寶坐在車後。

這臭小子，平日裏和他天好地好的，可一見到沈宴殊馬上就能把他扔掉。車子緩緩啓動，傅珩透過後視鏡看看後面坐着的兩個人，微微笑了笑。

今天幼兒園沒有跳舞，但是有唱歌。傅珩自然而然地接過了這項重任，他的歌聲悅耳動聽，為傅小寶争回了不少面子。

其他小朋友大多都是一位家長來的，甚至還有的家長一個都沒來，只派了保姆來的。像傅小寶這樣父母都來的很少，傅小寶這回神氣十足，上次丢了的面子全都找回來了。

而且這次的活動與上次的也有些不同，這次的親子游戲改成了畫畫和手工制作，由家長和小朋友共同完成。

沈宴殊在唱歌跳舞方面沒有天賦，可繪畫能力十分強，畫得又快又好，幼兒園老師都表揚了，還拿着他和傅小寶一起畫的畫給其他小朋友看。

傅小寶更神氣了，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沈宴殊的天賦不能就這樣浪費，幼兒園老師決定發揮到極致，便讓沈宴殊幫忙出了一期黑板報。

上次說不喜歡沈宴殊的那些孩子，這次全都黏了過來。沈叔叔的字好看、畫也畫得好，人又長得好看，其實相處下來也沒那麽吓人。

※

傅小寶猛地靠在了座椅上，像是有一雙看不見的手将他猛地拽了過去。他的記憶裏似乎多了一些東西，一時來不及消化。

“沈，沈總，我先走了。”傅小寶匆匆忙忙地下了車，跑進酒店大堂裏，“小螞蚱，我這是怎麽了？”

系統盡職盡責地作出解釋：“因為你改變了原有的軌跡。”

“我改變了原有的軌跡？”傅小寶想起剛剛與沈宴殊說的話，“你是說是我剛才話？”

系統說道：“對。”

傅小寶喃喃：“怪不得怪不得……”

胸口處有些脹脹的，似乎被什麽東西填得滿滿登登。

“我想再看看他，再去看看他。”傅小寶原本以外沈宴殊一定是走了，可等他走出來以後發現沈宴殊的車還在那裏停着。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從車窗伸出，食指與中指間夾着一根細長的香煙。傅小寶急忙躲起來，确定隐藏好身形後，他伸着脖子去看，原來小爸爸還會吸煙。

傅小寶從來不知道沈宴殊會吸煙，想來是吸的不勤，否則身上的冷香味準會被煙草的味道所覆蓋。

他很難過。

這是傅小寶下意識的反映，心頭上的喜悅一點一點褪去，一股難言的悲傷席卷而來。這好像是他平生第一次因為沈宴殊的喜悲而喜悲，以前他總是覺得沈宴殊不夠在乎他，可他扪心自問，他也并不夠在乎沈宴殊，愛都是相互的。

傅小寶就這麽靜靜地看着沈宴殊吸完了一根煙，将車窗關上，而後離去。

他伸長了脖子去望，直到再也看不見。

這一晚上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他得緩一緩。

傅小寶：“小螞蚱，我現在的記憶？”

系統：“你以後就知道了，現在不該你知道的。”

傅小寶倒沒固執知道這個，他嘆了口氣躺在床上。

手機響了一下，是原來前臺的小群裏有人在@他，邀請他周五晚上聚聚。

自從當了沈宴殊的秘書以後，傅小寶就從來沒有和她們聯系過。這些人對他來說只是過客，別說他不屬于這個時空裏的人，就算他屬于，他與她們之間也沒有什麽共同的話題。唯一共同的話題只是沈宴殊而已，而他現在已經站在了沈宴殊身邊。像她們這種人，無論身處哪個時空裏的傅小寶，都沒有結交的意願。

這個群之所以沒退，是怕以後還有所用處。她們仨在群裏聊天，也不只一次@過他，都被他當作沒看見。

他剛剛在看到那條消息時，本來也打算裝作沒看見的。又想起今晚的事情，傅小寶将群點開，在聊天界面打下了幾個字——“好啊，我請你們。”也許，他也應該試着作出一些改變。

他又随意翻了一下聊天界面，發生上午的時候他們3個在說姜瑤的弟弟在學校裏的事情。姜瑤就是那個休了婚假，傅小寶之前一直沒有見過的姑娘。

姜瑤是本地人，家境還算過得去，成婚的對象也是本地人。結婚時父母給買了套房子，倆人一起還貸款，雙方父母也能幫襯一些。有時候晚上不想做飯，就去随便哪個父母家吃。平日裏父母還會上門幫着打掃打掃衛生，沒事一起出去玩玩，是甄珠最羨慕的那類人。

姜瑤說她上初中的弟弟最近有些不對勁，疑似遭遇了校園暴力，可怎麽問也不說，去學校找老師了解情況，又什麽都沒問出來。

所以這次聚餐，一是想着大家聚聚，二是想大家在一起幫着姜瑤出處主意。傅小寶雖然不是前臺了，可畢竟一起共事過，便也叫上了他。

這一夜傅小寶睡得很沉，第二天去沈氏時，沈宴殊又恢複了以往的模樣，昨晚的一切似乎只是傅小寶的幻覺。

下班以後，大家各自散去。傅小寶慢慢往回走，他想離着沈氏遠一點兒再打車。邊走邊在心裏盤算着，酒店再過幾日便不住了，還是得搬回出租屋去。

平靜的地面上突然出現幾道猙獰的影子，有人拿着巨大的麻袋将傅小寶兜頭裝了進去。有人打着掩護，有人警惕地看着四周，又以極快地速度将傅小寶塞進了旁邊的那輛面包車裏，最後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