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劫殺

劫殺

從烏塞爾宮殿出來後的程閑回了神殿休憩。她和阿利亞約好了,明天下午各自出城,在距離城門50裏外的小城鎮彙合。

第一次做這種類似逃亡的事情,程閑既忐忑又有些不舍——沒錯,是不舍。

她不舍得烏塞爾幾人。

雖然在那10名女奴事情上,這些人讓自己失望,讓自己齒冷。可不能否認的是,自己自來到這裏後,這幾個人對自己很好。

她說什麽對方就信什麽,想要什麽就給什麽。

如果不是件事,那一直在這樣的上司&朋友手底下讨生活也未嘗不可。

“別想了,別想了,別想了!”不停低聲念叨着給自己洗腦,程閑草草應付了早飯,趕緊拎着簡易包袱坐上羊車向着約定的城鎮出發。

路過城門時她還有些神經緊繃,一看守衛就像個擺設一樣,對着往來進出的車馬行人看都不看,就這麽順利的出了城,緊張的心思一下子就散了。

坐姿都變得懶散起來。

程閑掏出包袱裏早就用香料鹵煮再風幹的肉幹,分出了一條給趕車人:“請你吃肉幹。”

今天的趕車人和之前程閑做的羊車是同一個人。

他第一次接送程閑時還很誠惶誠恐,唯恐這個看起來是貴族的少女對自己不滿意而加以鞭笞,接觸後發現程閑并不會随意打罵平民,說話也很和善就慢慢放松了。

沒有活計的時候,他還會刻意在神殿外多繞幾圈多等一等,所以程閑每次從神殿出門需要用車時,基本坐的都是他的車。

趕車人忙不疊的接過,連聲道謝,嘗了嘗笑呵呵道:“這個肉幹比我以往吃到的好吃太多了。沒有膻味,有嚼勁但是不費牙齒。”

“這是我親手做的。”手藝被誇贊的程閑一開心,又給他一小把,“這些您帶着,可以飽腹,也可以給孩子磨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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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謝謝小姐了。”趕車人掏出一塊麻布小心的包好,“小姐這次出門走的挺遠,也是要去視察莊園?”

“我要出門探親啦。”程閑搬出早就準備好的萬能理由,“家裏人有事情要處理走得早,我們約好在小鎮那裏彙合。老伯,我要去亞述,你知道這一路有哪裏比較繁華嗎?我想沿途賺點路費。”

“這······”趕車人想了想,隐含歉意的彎腰“小姐原諒,我出生起就一直呆在孟菲斯,唯一一次出遠門還是年輕時被征召去打仗到過比布羅斯港口,那裏彙聚着周邊所有國家的商隊,倒是能看到不少新鮮東西。只是小姐去亞述應該是不路過港口的。”

“港口啊······”程閑腦中幻想了一下巨輪停靠,商隊往來絡繹不絕的熱鬧畫面,有一瞬間想繞路坐船去亞述,見識下這個世界海港的繁華。但最終還是理智占上風,只能遺憾道,“相信以後有機會見識一下的。”

趕車人自然是笑呵呵的附和。程閑如同郊游一般聊着天,晃晃悠悠的在傍晚到了約定彙合的小鎮。

想到以後興許再也見不到這位“故人”,她多給了趕車人一點路費,揮揮手告別準備去找阿利亞說的那個宅子。

此時,謝納宮殿,一名奴隸正跪着禀報了什麽,引起謝納的深思:“你說她出城門後沒有去工坊而是去了皮斯特方向?”

皮斯特正是程閑和阿利亞約好彙合的城鎮名字。

“去皮斯特幹嘛?難道烏塞爾那家夥在皮斯特也給了她一片莊園?”謝納有點想不通。

“會不會是神女殿下準備離開?”回禀的奴隸小心翼翼的猜測。

謝納對此說話嗤之以鼻:“你覺得,比起成為烏塞爾的王妃,她更喜歡流浪?”

奴隸被這聲冷笑吓得立馬匍匐在地,支支吾吾的告罪。

“烏塞爾那家夥呢?現在在幹嗎?”謝納問起他最忌諱的那個人。

“烏塞爾殿下昨日已經帶着部下和奴隸出城了,據沿路消息回報說是往邁阿密方向去了。”

“邁阿密?”謝納有些疑惑,邁阿密距離皮斯特兩百多裏,真發生了什麽可需要一天一夜才能趕過去。他這位弟弟是認準了自己不會對那位神女出手了,所以放心了?

又或者,這件事有詐?

謝納自上次被程閑差點廢了命根子後就一直想玩死這個女人,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而已。現在這麽好的時機擺在面前,讓他既心動又警覺。畢竟,他可知道他那位弟弟的心思是有多深的。

但是放棄也不甘心,萬一是個機會呢?謝納一時之間陷入糾結。

奴隸小心的擡頭看了眼他的臉色,随即又低下去小聲道:“聽說,神女殿下莊園的管事一早也帶着幾十號人馬和幾車香皂出發了,去的也是皮斯特方向。”

謝納聞言挑眉,想了想仰天狂笑:“該不會這位神女殿下真的是偷偷離開吧。烏塞爾這個廢物,連個女人都搞不定。”随即笑容一收,露出一抹陰狠,“叫上50個士兵,跟我一起趕往皮斯特。 ”

“這一次,我要把那個女人的皮剝下來扔到烏塞爾面前!”

皮斯特

程閑磕磕絆絆的根據路人的指示找到阿利亞所說的民居,念念叨叨的比對:“小鎮最南邊門口種着三顆金合歡,應該是這裏吧?”确認沒錯後她略帶遲疑的上前敲門。

開門的是等候多時的阿利亞,見到程閑激動的直接在門口就跪下了:“神女殿下!”

庭院裏幾十名奴隸也立馬跟着下跪請安:“神女殿下”

“快起來。”程閑扶起他,也讓其他人起來。她走進去關好門,看着幾車滿滿的貨物和精壯的部随,極力遏制自己合不攏的嘴角。

“奴契都給你們了,從此以後,我希望你們是出自自願而追随我,向我獻出絕對的忠誠,我也向你們保證,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缺了你們那一口。”

她話音剛落,幾十名奴隸再次跪下宣誓:“誓死追随神女殿下,永不背叛。”

“我信你們。”程閑說着讓他們起來,然後看向阿利亞,“烏塞爾殿下雖然狩獵去了但是他手下的亞梅尼還在城內,我怕他很快發現我們離開的事情,所以我們今天要連夜動身,盡快走出埃及國界。”

阿利亞點點頭:“從這裏出發往東北方向,最快9天可以走到埃及邊境。”

“好,你帶路。”程閑說着看向其他人,“武裝隊的人平均分布在隊伍前後兩端,保持警惕,我們在盡量在淩晨趕到下一站進行休息。”

“是!”

“那就出發。”程閑說着,率先拿起自己的東西,其他人紛紛動起來,很快組成一個整齊的隊伍,程閑和阿利亞站在隊伍前方,帶着所有人輕手輕腳的離開。

按照目前的線路規劃,這一路大多都是荒漠,夜晚溫度低,停下來反而體溫降得快。程閑紮了紮外袍讓它緊緊的裹住身體,加快步伐。

到了後半夜,一行人已經有些饑寒交迫,程閑和阿利亞商量了一下,讓隊伍停下來,點火煮飯,稍作休息。

不多時,炊煙袅袅升起,隊伍的氛圍也從剛才的肅穆變得生活氣了很多,七八人一堆圍着火焰烤餅聊天。

程閑也克制住內心的焦灼,和衆人一起坐在了篝火邊聽着他們的笑談。

深沉的夜幕将漫天繁星襯托得更加耀眼,天空與沙漠接壤之處還有一條如同銀絲帶一般的星群閃爍着細碎的光芒。遠處是一望無際的荒漠,起起伏伏的沙丘自帶線條美感,近處是他們這一群烤着火,放歌歡舞的夥伴。

——如果不是正在逃亡,那這應該是她此生見過的最好的景致了。

程閑在這廣闊天地和歡聲笑語中漸漸放松下來。她往後躺倒,看着星幕喃喃道:“如果時間定格在這一刻也挺好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受到身下的土地傳來一陣陣顫動,像是車馬奔馳。

程閑刷地睜開眼,挺身站起來,警覺的環顧四周,同時大聲喝止同伴的歡笑:“有人來了,所有人整隊,注意防備。”

話音剛落,一根箭羽從夜幕中穿透而出,突兀的出現,快狠準的釘在一個女人背上。

甚至都來不及嘶喊,女人無力的倒下,永久合上了眼簾。

這一箭一人就像濺入熱油的一滴水,大家驚叫着四下散開,如無頭蒼蠅一樣亂竄。武裝隊紛紛跑向貨車去拿他們的武器。

前後不過兩秒,漫天箭羽緊接着從夜幕中射來,瞬時,更多人倒下。

程閑被阿利亞護着跑向貨車,然後被他塞到車底下,他也沒離開,躲在車後死守。

箭羽發射了三波,隊伍一下子只剩下不到十人,基本都是武裝隊的,躲在幾輛貨車後暫時逃過一劫。程閑趴在地上,看着滿地屍體,想着這都是剛才一起載歌載舞的夥伴,不知不覺淚如雨下。

是誰?究竟是誰?!!!

程閑看向箭雨射來的方向,目眦欲裂。

三波箭雨發射完畢,謝納看着百米外那孤零零的幾輛貨車,走下戰車,領着部下暢快到:“走吧,把最後幾個殘渣收拾了,這幾車香皂給你們平分。”

“謝殿下慷慨!”五十名士兵收起弓,抽出劍歡呼着圍過來,簇擁着謝納。

謝納領着幾十人,步态悠閑得意,慢慢翻過沙丘,在程閑十米外停住。他看着趴在車下的程閑,故作好奇:“神女殿下,這麽着急的去哪啊?不等我娶你做王妃了?”

看到兇手真面目,程閑瞬間恍然,來不及為眼前的局面愧疚,她從車底爬起來,腦子裏快速想着應對方案。

“謝納殿下。不如你放其他人離開,我和貨物留下。”程閑試圖談判。

謝納哼笑一聲:“你覺得我是傻子嗎?”

“我不止會制作香皂,我還會其他很多東西,有了這些,你可以得到上下議會所有大臣的支持,兵不血刃的登上王位。”程閑不死心的誘惑。

可惜,謝納腦子比她想的要清醒的多,他毫不上套,拒絕道:“別編了,你活着,這些東西不一定屬于我,但是你死了,這些東西一定落不到烏塞爾手上,我和他就還是勢均力敵。”說着他看着程閑陰恻恻的笑了下,“你與其求我讓他們活着,不如求我等會兒讓你死的痛快點。”

所有的籌碼在謝納這種直接掀翻棋盤的人面前毫無用處,完全無計可施的程閑心沉到谷底:“我任你處置,其他人和你無冤無仇,你讓他們離開。”

不等謝納開口,阿利亞閃身擋在程閑面前毫不猶豫的拒絕:“我說過,我誓死為神女效忠,絕不背叛,就算死也要死在神女前面。”

他話音剛落,僅存的其他幾人也握着劍圍過來擋在程閑面前。

幾人的反抗激怒了謝納,他擡起手,冷笑:“這麽想找死我成全你們。”手臂劃下,身後50名士兵蜂擁而上。

幾人對抗幾十人,毫無勝算。程閑只能驚惶無力的看着身邊的人紛紛倒下,瞬息之間,剛才還歡聲笑語的夥伴們全部死絕。

他們臨死前的那一聲聲慘叫,彙聚成一根根毒針刺入程閑的心髒,讓她痛不欲生。

她揪着心口,淚如雨下,跪倒在地:“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寧願死的是我······”

周圍的士兵慢慢将她包圍,謝納踱步上前,被程閑蜷縮在地上涕淚橫流的樣子狠狠愉悅到了,發出暢快的笑聲:“你哭的樣子挺好看的,等會兒被撥皮的時候記得也多哭一哭,哭得我高興了,說不定會好好将你安葬了。”

說着兩名士兵上前,像拖一條死狗般的拉起程閑,扣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跪在謝納面前,第三名士兵持劍上前,冰涼的劍刃抵在脖子上,緩緩刺入。

剝皮?

沉浸在悲痛和愧疚中的程閑勉強抓住這兩個字,還來不及反應,脖子傳來的刺痛讓她全身血液徹底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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