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傳言

傳言

親眼盯着烏塞爾的背影消失在院子門口，耶默轉身看着父親，急切地問：“父親，王儲殿下剛才的意思是他不想抓我們，只是想和談？”

阿金寨主掃了大兒子一眼，低聲喝斥：“你看看人家王儲，不管遇到什麽都是氣定神閑成竹在胸的樣子，再看看你，一點都藏不住事兒。”

“那他是王儲，我就是一山匪嘛。”耶默坐下，大咧咧的說着，給自己倒了杯水。

“······”阿金寨主被兒子狠狠噎了一口，偏偏還說不出反駁的話，最後長嘆一聲，“你啊你，還不如你弟弟半分沉穩。”

從小被拿來和弟弟比，已經麻木的耶默更不在意了：“讓我說，趕緊把人送走吧，這殺又不能殺，敬又不能敬，我每天裝着若無其事的和人對練，心累得我頭發都快掉完了。”

阿金瞪了兒子一眼：“說的輕巧，人都已經猜到我們的地址了，你現在就這麽随便把人放了，萬一明天他就帶着人上山來抓我們，你怎麽對得起寨子裏的其他人？”

“那你要怎麽辦嘛。”耶默忍不住哀嚎，一想到下午又要去陪這位王儲殿下練劍，他愁地中飯都吃不下。

“我給你弟弟傳個信，看你弟弟怎麽說吧。”阿金寨主說着，想起山下那一攤事，臉上的褶子也深了幾許。他長長嘆了一聲，一邊搖頭一邊往內室走，“真是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我看你們這事兒要怎麽收場。”

耶默聳聳肩，出門訓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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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旺原城主府

耶水和同出一寨的親信都看到了父親(老寨主）寄來的家書上所征詢的事情，一時之間陷入兩難。

親信想都不想直接反對：“這些王室貴族就沒一個好人，怎麽能讓他來訓練寨中的子弟呢。要我說，還是按照原計劃，直接打斷腿，等到合适的時候和那位王妃作交易。”

“但是父親有一點說的對，沒了這位王儲殿下，王都還會再派其他人來，我們一樣讨不到好。”相較親信，耶水理智很多，“而且這位王妃可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一開始送上武器，送上城池布防圖，說什麽要順應法老旨意優待奴隸，可結果呢，現在我們已經被打上叛軍之名騎虎難下！”

說起這件事，耶水語帶恨意，旁邊的的親信也是恨得紅了眼：“這位王妃簡直比最毒的眼鏡王蛇還要惡毒，要是被我找到機會，我一定要殺了她為死去的兄弟一家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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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水也想起那天寨中兄弟一家四口慘死在面前的那一幕，心神激蕩，手中的黏土板一下子被捏成碎片。他深深呼吸，平複心情，剛要說什麽就有一人進來傳話：“首領，城主來了。”

“哦？這個時候來了？”耶水收斂神色恢複以往的漠然之态，松開手，任碎片掉落在地上，用腳碾了碾才道，“讓人進來吧。”

耶利米伽——原阿斯旺的老城主，踏入屋內時漫不經心一圈掃視，立馬發現了耶水腳下的一堆黏土粉末，他收回視線，不動聲色的寒暄：“早啊，耶水首領。”——若是王都有人在現場，大概會驚訝的發現，那個信報中說已經被囚禁的老城主，其實在城內自由行走毫無拘束。哪怕在奴隸軍首領面前，這位城主的姿态也毫不怯弱，甚至隐隐掌握着主動權。

“早，耶利米伽城主。”耶水點點頭，語氣平淡，也沒多給兩份好臉色，平鋪直述地問道，“一大早過來有什麽事？”

耶利米伽早就習慣了這位的态度，不怎麽在意的笑笑，說出來意：“我來是想問問，王儲殿下有消息了嗎。”

“沒有。”耶水撒起謊來眼都不眨，擡擡下巴示意地上的黏土，“這不，‘家裏’剛傳來的消息，說是那一片的河灘都翻了幾遍了，周邊的民居也都問了，就是沒找人。”說到這裏，他擡眼，質疑的目光射向這位合作夥伴，“你确定你們給的消息是準确的？可別是故意消磨我這邊的精力。”

“怎麽會。”耶利米伽連忙安撫，“您也知道，這遇上暴風雨嘛，咱們也不可能還盯得那麽緊對吧，只是按照推斷應該錯不了，還是麻煩首領大人這邊繼續努努力。”

耶水不禁冷笑：“你也說了是暴風雨，說不定，這位王儲早就葬身河底了。反正我是懶得浪費時間了，你自己找吧。”

“不行。”耶利米伽斷然拒絕，而後發現自己剛才語氣太過直接僵硬，連忙笑笑，往回找補，“首領大人，咱們現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我這邊的人不太方便出面，只能靠您了。您可要知道，王儲殿下不死，這三城就永遠無法真正屬于你們。而且，我接到消息，王都派出尋找王儲殿下的人已經出發了。”

“是誰知道嗎？”

“目前還不清楚。”

“是嗎？”耶水眯着眼，擺明了不信，不過也懶得和他繼續糾纏，“河灘那邊我讓人擴大範圍繼續找，但是有一點，如果讓我知道你故意隐瞞消息坑我······我就算對付不了那位王妃也絕對先拉你同歸于盡！”

“哎哎，何至于此，咱們真的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耶利米伽笑得跟老好人似的，得到的卻是耶水一聲冷哼，垂着眼簾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的樣子。耶利米伽也不在意，目的達成他話音一轉識趣的告辭，“那我今日就不多叨擾了，首領大人受累。”

“不送。”耶水敷衍一聲，端起杯子自顧自喝水。

從城主進來起就一直站在旁邊安安靜靜當壁花的親信見人消失了，跟活過來似的，湊過來小聲商讨：“阿哥，你還是想跟王儲合作？”

“不，先觀望觀望。”沒有外人在，耶水肉眼可見的松懈下來，眉眼間也有了些人氣，“繼續跟這位王妃合作無異于飲鸩止渴，至于那位王儲······我暫時信不過，再看吧，第一次我們已經選錯了人，這一次不能再錯了。”

“哎行，你怎麽說我們這些兄弟就怎麽做。”親信想不都不想的點頭，純然信服之态。

“外面的情況多打聽打聽，尤其他剛才說派來尋找王儲的人，想辦法查清楚身份。”

“好，我等會兒就交代下去。”說到這裏，親信想起這兩天聽到的一個消息，摸着後腦勺有些遲疑，“不過······來找人的會不會是那位儲妃殿下啊？”

“儲妃？”耶水驚訝，“王儲南下前沒有封妃吧？”

“我也是巡邏的時候聽那些平民說的，都在讨論，說是那位神女殿下自請嫁給王儲殿下，陛下答應了，冊封旨意都擺在神殿了。他們還說，王儲殿下這次南下不是為了打仗，而是為了跟我們和談······當然，這個我是不信的，和談還帶那麽多兵，誰信啊，我們可不是傻子，你說對吧？”說到最後見沒得到回應，親信奇怪的看着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麽的耶水，推了一把，“阿哥？”

“嗯，我聽着。”耶水回神，問他，“平民的消息是從哪來的？”

“不知道，我只在市場坊間聽到過一點傳言。”

“這個時候，都知道南方叛亂，商隊都不敢過來，王都冊封儲妃的消息是怎麽傳過來的，還傳得坊間都知道了。”耶水沉思片刻，心裏隐隐升起一個預感——這個傳言，說不定就是他們想要的機會。

下定決心後，耶水讓親信去傳話：“給另外兩座城池駐紮的兄弟和寨子裏傳話，查清這個留言的具體來龍去脈。”

“是！”親信下跑着去傳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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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程閑帶着瑟爾頓和200士兵僞裝成商隊帶着十車貨物走陸路南下，已經行至一半。

這幾天，他們一路疾馳，極少休息，只有在進入城池後才會為了維持商隊的身份作短暫停留，一邊販貨一邊打聽消息。短短幾天時間，程閑蘋果一樣豐潤的臉頰就凹陷了不少。

“神女殿下，給。”瑟爾頓端着幾份餐盤，把其中一份放到程閑面前，自己也在旁邊坐下。

“謝謝。”程閑随口應了句，眼睛還停留在手中的紙條上。這個是他們入城時一個士兵在城門□□給程閑的，是亞梅尼的傳信，程閑拿到後士兵就直接啓程回王都了。

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程閑才緩緩露出一個笑容。

“看來是好消息。”

“嗯。”程閑喝了口水解渴，繼續說道，“王妃被禁閉了，闖宮門的平民也都放出來了，阿利亞和亞梅尼兩人合力堵住了所有南下的通道，嚴格排查，王妃的人應該暫時過不來。”

“就是可惜了那些白白送出去的配方。”

“沒關系。”程閑不在意的笑笑，“其實工坊的所有新品在上市半年後我本來就想對外公布配方的，現在還能拿他們換一些利益，挺好。再說了，包裝技術掌握在我們手上，怎麽都虧不了。”

要說玩政治權謀程閑自認就是個菜鳥，但是要說商業之道，那她絕對是打遍這片大陸無敵手。她難得心情不錯，感覺這裏的吃食都美味了幾分。

“神女殿下的決策總是不會錯的。這一路走來都能聽到民間對于王儲殿下和您的美譽。出發前還聽說有些城池的奴隸受到南方叛亂的鼓舞也想趁勢而起，結果聽到您和王儲殿下的事情，都紛紛打消了念頭，還說要幫着找王儲殿下，只要您二位在，以後奴隸平民怎麽都不會過得差。”

這些程閑也都聽說了，每每聽到這些傳言，她都忍不住心懷感激：“也不知道先行一步的那些人是否還順利，希望他們不要被戰亂波及。”

“放心吧，應該沒事，您也交代過，不用踏足戰亂中心，只要盡力傳揚就好。”

程閑點點頭，把萬般思緒收攏，說起接下來的安排：“吃完飯我們就把剩下的貨物全部在這裏銷完，換成小麥米面這些物資。你再給我們找幾十套奴隸常穿的服侍，我們分兩路，一路扮成商隊正常南下，一路扮成奴隸分散開走。”

“······您是想扮成奴隸？”

“對。”

果然如此。瑟爾頓毫不意外，沉吟稍許，提出一點請求：“我也扮成奴隸，和您同行，讓其他人分散開。”

“不行。”程閑秒拒。她上下掃了眼瑟爾頓，調侃道，“你這身高馬大的哪裏像奴隸了，最次也是個領隊，我可不想還沒進城就穿幫了。”

“······”瑟爾頓無奈笑笑，退了一步，“那讓阿爾和您一起。”

阿爾是阿利亞撿回工坊的一個流浪兒，明明13歲的人卻和10歲一樣瘦小，據說家裏人都在一次礦難中死了，他年紀小礦場不收，就仗着一點小機靈一路流浪到了王都。

阿利亞特地給程閑介紹過這個男孩，說他雖然年紀小但是勤奮可靠。程閑想起之前幾次看到阿爾不是練劍就是跑步，點了點頭：“行，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