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六回

第六回

“你們是誰？”陸喬纖柔的背，緊緊貼着身後堅硬的牆壁，退無可退。

身邊的方穎嗫嚅道：“喬喬對不起，我也不想的……”

灰發青年不耐煩的開口：“行了，你可以走了。”

方穎不敢多說，又再看了陸喬一眼，陸喬深深看她，如果眼神能示意，她應該能看出，她在對着她示意，報警，報警！

可是她知道，方穎并沒有看懂她的意思，就算看懂了，她也不會做的，因為這件事，本就是她起的頭。

方穎低着頭，匆匆走了。

灰發青年雙手抱臂，表情極其不善的盯着她，“你不認識老子，老子倒知道你。瞧着你也不怎麽樣啊，怎麽就讓李哲那榆木腦袋那麽要死不活的。”

他身邊站了個濃妝女孩，緊身衣裙，勾勒得胸前飽滿可觀，一雙包裹在黑絲裏的腿誘惑十足，這時聞言笑了下，“原來阿哲中意這類清湯寡水的小妹妹。”

她擡起手裏的煙吸了一口，将煙霧往陸喬臉上噴，語氣輕佻的開了口。

陸喬被嗆得咳了幾聲，畢竟只是十多歲的小姑娘，說不怕是不可能的，她的聲音微微的顫抖，問：“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麽？”

方穎到了巷口，回頭去看，小巷曲折，在這個位置她什麽也看不到。她面上現出矛盾神情，幾度徘徊，幾度反複，良久，終還是一咬牙，轉身走了。

不遠處，一個少年面帶好奇的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那小巷，探身走了進去。

未過幾秒，他悄無聲息的退了出來，然後一路狂奔，奔到一家網吧門外。

網吧是他遠房表姐家裏開的，看店的正是他表姐，見他一陣急驚風似的，不由得念叨了兩句，他也不理，徑直沖到二樓——

“兄弟們，快，跟我上。”

電腦前坐着的幾個少年都沒有起身，手上兀自動作，要笑不笑的瞥他一眼，“陳明宇，你哪根筋不對？”

陳明宇氣還沒勻順，一面喘息，一面道：“剛才在巷口看見一女的一直在張望，要哭不哭的，小爺我一個好奇就進去了，沒想到，裏面一群外校的男生圍着個小美女欺負，還是我們學校的！”

“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認識的，交外校男朋友的又不是沒有，專程來看女朋友的，見的還少？”一個男生嗤笑了聲。

“不是，那小美女臉都白了，一看就跟他們不是一路的，“陳明宇急道，”就那個，這段時間挺出風頭的，陸喬——”

謝骞正在操作鼠标的手一頓，起身。

“骞哥？”

謝骞看了一眼陳明宇，“走。”

“哦，哦，好的，好的……”

陳明宇一愣一愣的，他原本只是打算叫其他人的，壓根沒敢考慮謝骞這尊大神，現如今這形勢，他一時有點反應不過來。

謝骞有些不耐煩，眉微皺，“快點。”

陳明宇不敢耽擱，拔腿就往樓下沖，謝骞緊跟在他後面，其餘少年見謝骞動了，也都紛紛放下手裏的事，跟了過去。

網吧離小巷不遠，一行人趕到小巷的時候，正見幾個混混圍着緊靠牆角的女生，其中一個煙灰色頭發的，正語氣不善的說着什麽，聲音很大，十分蠻橫，以至于他們還沒走近便聽得一清二楚——

“……李哲怎麽對你的，大家夥都長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可你倒好，來了一中，就一腳把我兄弟給踹了啊……”

謝骞眉頭微乎其微地一皺，眼中透着冷意，身邊的陳明宇已經扯開嗓門叫道：“喂，放開她！”

煙灰色頭發的青年和圍在他周圍的幾個混混聞聲轉過臉來，見到一群身穿一中校服的少年，嗤笑起來，“好學生，不想死就別多管閑事，滾遠點。”

林維揚道：“該滾的是你們，這裏是一中的地盤。”

陸喬這時認出了謝骞，這一群男孩子裏面她只認識他，情急之下，也顧不得，只能對着他道：“快走，去報警！”

她還記得不能叫他的名字，這幫人一看就是混社會的，和認真念書的一中學生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灰發青年習慣性的揚手就要打下去，臨了又忍住，“報你媽警，不是看在李哲面子上，老子抽死你！”

謝骞眼中的寒戾更甚，恰此時，一個混混上前來叫嚣，“還不滾，找死呢——啊——”

他的話沒有說完，變成一聲慘叫。

謝骞右手重重一拳，直接砸向了他的胃，跟着一腳狠踹在他的膝蓋上，将他踹翻在幾步之外毫無還手之力，下手悍厲幹脆，毫不留情，一點不像他這個年紀的少年。

那個混混蜷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連嚎叫都叫不出來了。

謝骞面無表情的脫下校服外套，眉眼間隐隐然幾分倨傲幾分不羁，“用不着。”

回應的是陸喬，壓根沒把其他人放在眼裏。

灰發青年臉色變了變，扔了手中的煙，迎了上去。

那一片混亂陸喬其實一點兒也不願意面對，近在咫尺的叫罵打鬥聲，總将她的思緒拉回那一個個漫長的時光片段，她不由自主的瑟縮，仿佛記憶中難以抹滅的疼痛，下一秒，就會加諸在身。

那時總想着，好好念書，考上好的學校，逃開這一切。

她也的确是拼了命的這樣做的。

如今如願以償，卻發現，總有些過去揮之不去，總有些情感牽扯不斷。

謝骞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她的身邊，他看着女孩子慘白的小臉，沉聲道：“閉眼。”

他的氣息有些亂，手上也帶上了淤青和傷。

她聽話的閉上眼睛，感覺他又離開了她的身邊。

她出來得太急，什麽也沒帶，沒有辦法報警，沒有辦法幫忙，這個時候，她做任何事說任何話都是添亂，能選擇的，只有等待，不成負累。

打鬥聲仍在繼續。

打鬥聲終于停止。

她聽見灰發青年放下狠話後狼狽離開，睜開眼，一中的少年們或多或少都挂了彩，神情卻是酣暢淋漓的痛快。

陳明宇跑到她身邊，左眼挨了一拳，腫得老高，卻是龇牙咧嘴的笑着，“陸喬是吧，沒事啦。”

她看着他，輕聲道謝，又去看謝骞，再度開口：“謝謝。”

謝骞看她一眼，“不用，我們學校的人被人欺負，換了誰我都會出手。”

陸喬點點頭，“還是謝謝你。”

又看了看他們臉上手上的傷，剛打算去買點兒消毒棉球什麽的來幫他們處理，卻聽見謝骞的聲音，有些突兀的響起——

“李哲是誰？”

她愣了下，“我原來學校的同學。”

謝骞面無表情的看了她幾秒，然後轉身率先往小巷外走去。

她想起方才灰發青年的話，還有很多打鬥之間出口的，比之前難聽得多，甚至是不堪入耳的話，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卻見他已經走遠。

她低下眼睛，就這樣吧，自己本來也沒有什麽立場來解釋，如他所說，他們只是仗義相助，自己的私事，大概也沒人有興趣聽。

陳明宇和幾個少年眼見謝骞轉身就走，連忙追上他，“骞哥，怎麽走這麽快。”

謝骞眉宇之間銜着一抹郁色和煩躁，也不說話，一直到走出巷口，他頓了頓，看了一眼學校的方向，方對着陳明宇和另一個少年開口道：“你倆送她回學校，別那些人又折回來找麻煩。”

語氣間莫名的煩躁，無處宣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