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十九回

第十九回

“陸喬，真是不好意思，老師有點兒事情得先走了。”學校附近的小吃店裏，張老師有些抱歉的開口。

陸喬是她的課代表，本來她是讓她來幫忙登分統計做做情況分析的，原想着今天加下班，明天就不用來了，也到了飯點，就打算帶陸喬吃完飯後接着幹。

誰成想突然接了個電話，家裏有急事催她回去，剩下的事兒，就只能往後再說了。

陸喬忙道：“老師沒關系的，您快回去吧。”

張老師也的确是心焦，遂道：“那你吃完了早點兒回宿舍，老師先走了啊。”

張老師結過賬後匆匆離開了，陸喬看了一眼時間，料想着自己趕過去大概陳明宇他們也散了，想了想，還是撥了個電話給顧嘉卉，打算問問他們在哪兒，看看自己還用不用再過去，畢竟曾經答應過她。

顧嘉卉卻沒有接，大概是正玩着，沒聽到。

陸喬收起手機，往學校走去，她提前跟陳思怡說過，這個禮拜六要幫老師做事就不回去了。

一面走，一面想，好在她将禮物先托付給了顧嘉卉，雖然有點兒抱歉，但還好沒有太失禮。

“小喬！”男生略帶激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擡起頭，看向正從校門口跑向她的人。

男孩子一臉壓抑不住的激動和驚喜，“我終于等到你了。”

她看了一眼他身後不遠處，校門口值班的保衛，心裏定下來，于是平靜的看向他，問：“你找我什麽事，李哲。”

李哲似乎被她的冷漠打擊到，轉念一想，又着急的解釋：“坤哥來找你，我事先真的一點兒都不知情，後來我知道了想來找你的，可是……”

他的話頓了下，想起吳坤那天眼神裏的恐懼，他對他說，“阿哲，你不要再去找那個女的了，人家攀上了高枝，是我們根本惹不起的人物。”

他到那時才知道原來他們背着他，去找了她，也才知道，原來她新交的男朋友，是個厲害角色，把吳坤那樣的人都幾乎吓破了膽，發誓再也不敢去找她的麻煩，也下了死令不讓自己去。

他不信，也不肯聽。

吳坤當時就狠狠教訓了他，下手毫不留情，說：“與其讓你去找死，不如我先打死你，誰知道那女的攀上了誰，連厲哥都驚動了，說是三爺親自找他交代的——你看看老子這一身傷，半條命都差點折那女的手裏了，你他媽能争氣點不？”

他當時梗着脖子不願相信，“明明只說是同學的，誰說是女朋友了？”

吳坤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拳頭揮得更狠，“是，厲哥說她是三爺一朋友家小孩的同學，可是同學，誰信——老子思來想去，一定就是那天在巷子裏打的最兇的那小子，不是他的妞，他會那麽拼命？會為一個普通同學，動用這麽天大的關系？”

李哲陷在回憶中，沒法把話說下去。

陸喬卻沒有理會他的欲言又止，低下視線，“如果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她想要越過他回學校，卻被李哲情急的一把拉住，“等等，小喬，我要走了，臨走之前，不見你一面說清楚我不甘心。”

陸喬微微皺了下眉，她的胳膊被他握得很疼，她說：“你先放開我。”

李哲立刻放手。

她擡眼看他，“那你說吧。”

她仍記得，曾經，少年對她毫無保留的好，和自以為是的關照，雖然她沒法接受，但這份赤忱的心意卻不該被踐踏。

李哲一時反倒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半晌，方悶悶道：“我爸換工作，我們一家都要跟着去深圳了，我以後可能都見不到你了，可是小喬，我喜歡你，我是真喜歡你，我不甘心。”

陸喬輕嘆了口氣，這樣的告白，她并不是第一次聽，對象也不獨有他一人，可是她仍只是把說過無數次的答案再對着他說一遍，“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不想早戀。”

李哲苦笑了下，“那你新交的男朋友是怎麽回事？”

“男朋友？”陸喬怔了下。

李哲道：“坤哥都告訴我了，你男朋友找人教訓他了，讓他不要再來騷擾你，他不知道你男朋友到底是什麽身份，但是他找的人，是動動手指就可以要他命的，所以他後來再不敢胡來，也不許我來找你。”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心裏仍是苦澀，他隐約聽老師說過一些沈喬的事，知道他喜歡的這個姑娘，已經遠離了他的世界，飛往他夠不到的明亮高空，從前她就看不上他了，現在更加不會。

如果不是馬上就要離開這個城市，他或許也不會再來找她，可是，實在是不甘心就這樣無聲無息的和她從此陌路。

他總是聯絡不上她，便知道，應該在坤哥找過她之後，她就把自己加入了黑名單，就像對待方穎一樣。

她一直是那麽聰明的姑娘，知道怎麽做才對自己最好，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被她劃入她的人生。

她也是很好的姑娘，從來沒有給自己任何可以幻想的錯覺，是他自己，偏偏要飛蛾撲火一頭栽了進去。

一連幾天，他都在她的校門口等她，卻從來沒有等到過，他聽說一中是有住校的，如果她住校，那他等在這裏也無濟于事，她很可能不會出校門。

他到底還是顧忌着坤哥口中她男朋友的背景，不敢大張旗鼓的找，卻也不甘心就這麽放棄，仍是一有時間就來這兒守着。

離開的日期越來越近，好在，他的執著得到了回報，他終于再一次見到了她。

陸喬其實根本不知道他說的話是什麽意思，可是這個結果卻誤打誤撞解決了她的麻煩，那麽讓他繼續誤會下去，或許更好，所以她并沒有開口解釋或者詢問。

李哲看她沉默，以為她是默認，心裏越發難受，她說不想早戀，原來只是不想和他早戀。

原本心裏還存着一絲幻想的，想聽她否認。

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傻，坤哥都說了，如果不是她男朋友，有誰會為一個不相幹的人興師動衆？

忽然就不甘心起來，伸手鉗制住她的雙肩，“你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不可以是我？我對你不夠好嗎？那時候，你明明還不認識他的……”

陸喬被他握得很疼，掙紮道：“你放開我……”

“幹什麽呢？”校門口的保衛見狀喊了一聲，擡腿就欲往這邊走，這小姑娘，可穿着一中的校服。

然而更快的，是謝骞，他剛下車，就看見這一幕，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本能就做出了反應，疾奔幾步，右手狠狠一拳就砸向李哲的面門，左手反手握住陸喬的手臂，就将她護到了身後。

謝骞力道很大，李哲一時不察，被他打得狠狠摔倒在地，口唇皆有血絲滲出，看着很是吓人。

但他也不是吃素的，跳起來就要還擊，卻被趕過來的一中保衛制住了。

“怎麽回事你們，還在學校門口呢，哪個班的，小李，快通知吳主任下來。”

謝骞仍不解氣，要動手，卻也被保衛攔住。

陸喬在最初短暫的愣神過後也反應過來，看了一眼滿面鮮血的李哲，也來不及多想，連忙和保安一起攔住還欲往前沖的謝骞，“謝骞，不要。”

女孩子纖細的胳膊緊緊抱着自己的手臂，謝骞僵了一下，周身的戾氣慢慢平複下來，而另一邊同樣被保衛攔着的李哲，也安靜下來。

陸喬感覺謝骞已經平靜下來，不再掙紮，遂打算放開他，手剛剛松開滑下，卻被他下意識的一把握住，雖然只是一瞬，他很快反應過來放開了她。

“你沒事吧？”他問。

陸喬搖搖頭。

李哲看着他們，忽然露出個慘淡的笑，問：“小喬，就是他，是不是？”

陸喬一時沒明白他是什麽意思，卻見他滿面鮮血，眼眶猩紅，偏又那樣笑着。

她心中不忍，“你去醫院看看吧。”

李哲低下頭，看自己一身狼狽，笑得像哭一樣，“你看你還是關心我的。”

謝骞本來聽見他對陸喬的稱呼時臉色就變了，現在又見他們這樣對話，目光更是冷了幾分。

陸喬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而李哲卻擡起頭來，認認真真看她，“小喬，我李哲既然說喜歡你，就會喜歡你一輩子，我知道你想考Q大，也知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進得了Q大的門，可是我會努力考上B市的學校，我會去那裏找你，你記好了！”

他說完，突然猛地一把推開拉着他的保衛，轉身飛快的跑了。

陸喬下意識的想叫，卻只是張了張口，沒有出聲。

這時保衛問她，“小姑娘，你認識他？不是我們學校的吧？”

她點點頭，“不是。”

那保衛見謝骞身上也沒穿校服，又問：“你呢，你是我們學校的嗎？”

謝骞“嗯”了一聲，眉目皆冷。

那保衛便說：“你們兩個在校門口和外校學生起糾紛，還動手打架，一會兒教導主任來了，你們自己和他說。”

教導主任很快就下來了，一見謝骞，頭都是大的，又見陸喬，愣了一愣，這小姑娘他也認得，人家可是剛拿了全國物理競賽獎回來，在周一升旗之後演講的。

保衛簡單跟他說了下情況，教導主任眼看兩人都沒受什麽傷，另一個當事人又已經跑掉了，遂教育了他們幾句，也就放過了。

陸喬看着謝骞走在前面的背影，小跑了幾步追上去，“謝骞，今天謝謝你——”

男孩子停住腳步，而她的話卻頓住了。

他看她的眼神裏，有明顯的不耐和厭惡，這不加掩飾的惡劣情緒，阻斷了她想要說出口的話。

她并不知道，其實他對他自己的厭煩更深，他的唇角慢慢帶出一個譏诮的笑，眼睛裏卻疏無笑意，他說：“原來不是幫老師幹活，是在和老相好私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