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二十八回

第二十八回

周末陸舒出院，陸喬和父母一道去醫院接她。

大概因為病了一場，恢複得還不是很好，陸舒近來不愛說話，整個人恹恹的，大多數時候都在睡。

陸徵明和陳思怡很擔心，雖然醫生說她已經沒事了，但這孩子的狀态哪兒像沒事了，所以又多留在醫院觀察了一段時間，專門請了營養師給她搭配一日三餐，到這個周末了才決定接她回家。

陸舒回家的頭一天，陳思怡特意請人按着陸舒的喜好把家裏做了一番布置，擺滿了她喜歡的鮮切花，又用氣球和玩偶，搭出一個溫馨的童話世界。

陸舒推門看到這一切，恹恹的神情終于發生了些變化，她吸了吸鼻子，忽然轉身摟住陳思怡，“媽媽，謝謝你。”

陳思怡笑着摟住她，“這麽大的人了還撒嬌。”

到了晚上，陳思怡不放心陸舒一個人睡，阿姨又請假回家了，于是打算自己守夜。

陸喬看着陳思怡明顯比以往疲憊的樣子，開口：“媽，我陪舒舒睡吧，有什麽事我叫你。”

陳思怡笑，“你還小呢，好好去睡吧，有爸爸媽媽在呢。”

沒想到陸舒卻道：“媽你這幾天一直在醫院照顧我都沒睡好，今天讓姐姐陪着我吧，你好好睡一覺，我也想讓姐姐講講這幾天學校裏面的事給我聽。”

陳思怡一直是樂于見兩個孩子親近的，想了想，便答應了，反正陸舒的床夠大，兩個女孩子睡一點兒問題都沒有，她晚上多起來幾次留心着就好了。

晚上，陸喬洗完澡出來，陸舒已經睡下了，胳膊和肩背都露在外面。

她輕輕替她把被子蓋好，陸舒睜開眼睛，陸喬有些抱歉，“我吵醒你了？”

陸舒重新閉上眼，“沒有，我沒睡着，把燈關了吧，有點兒刺眼。”

陸喬依言關了燈，陸舒慢慢睜開眼，黑夜掩蓋了她眼中太多的情緒，她感覺陸喬輕輕在她身側躺下，然後在她耳邊開口，“舒舒，你晚上要喝水或者有什麽事就叫我。”

陸舒輕輕“嗯”了一聲，停了幾秒，開口：“我看見網上的帖子了，都在說你和謝骞，是不是真的？”

陸喬沉默了一會兒，回答她，“我沒看，所以不知道。”

陸舒又問：“那你和謝骞到底怎麽回事？”

陸喬道：“我跟他沒什麽。”

“沒什麽他能每天給你送東西？”

陸喬又沉默了幾秒，開口：“我自己能做的已經做了，但是左右不了別人怎麽想怎麽做。”

她試圖跟他說清楚，可是無果，總是敗給他的自說自話和不講理，她也試過不收他讓人送來的東西，可是他真的就做得出換個禮物親自送來這樣的事。

她還記得那天整個普高部都沸騰了，他在密密匝匝的人群圍觀和興奮低語中，閑庭信步般走到她的教室，跟個沒事人一樣開口：“看看喜不喜歡，不喜歡我再換別的。”

她忍無可忍，“謝骞，你能不能別這樣了？”

他笑了下，“別哪樣？”

她深吸一口氣，“別再送我東西，也別再找我。”

他狀似思索了下，“好像不行，你沒答應之前，我得追你。你答應之後，我得讨女朋友歡心。”

教室裏三層外三層圍滿了人，大家的八卦之魂簡直要炸裂，雖然所有人都猜到了，各種傳言也一直沸沸揚揚，但是這是第一次，謝骞親口承認他在追陸喬，而陸喬，貌似是拒絕的？

陸喬從前不是沒有被人追過，可從來沒有這樣難以招架的時候，基本上，她和人家說明自己心意，大多也就算了，也有默默喜歡她陪着她的，她一面假裝不知，一面暗自疏遠，後面也就不了了之了。

這個年紀的喜歡，總是輕易來，輕易去，快得像陣風，連一點兒痕跡都留不下。

當然也有像李哲這樣锲而不舍的，一遍又一遍的告白，她走到哪裏他跟到哪裏，不許其他任何人接近她，以至于老師都看不下去，給她換了座位，又找了李哲的家長到學校談。

可謝骞根本不是這樣，他明确表示了意圖，由不得她自欺欺人只把他當普通同學，卻也不會無時無刻纏着她，給她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就連校方，其實也不是對他倆的事一無所知的，可也只是簡單的找他們問了情況訓導幾句，沒再有其他舉措幹涉。

畢竟謝骞所做的事，根本也就沒什麽出格的。大多數時候，兩人都是各自在自個的普高部和國際部上課，碰面的機會都不多。

謝骞太聰明，把她的弱點和顧忌都摸得一清二楚，成心要做的事根本可以把她所有退路都堵上，讓她只能按着他預設的路去走。

他輕易就掀起軒然大波，攪亂了她原本平靜單調的生活。

謝骞和李哲最大的不同在于，對于李哲，她可以很冷靜的找到無數種方法拒絕和應對，而他似乎也有點怵她的冷漠，每每她一冷臉，他就會有所收斂。

可對謝骞卻不行，她也試過不去理會他，漠視他，甚至順應他，激怒他……

可是根本沒用，他有幼稚的一面，也有心智成熟到不可思議的一面，她無論做什麽都打亂不了他的節奏，就好像他決定的事和路，從來沒有轉圜的餘地。

而最讓她沒轍的是，謝骞骨子裏霸道，手段上卻是九曲十八彎，為了達到目的，簡直能屈能伸，他可以放下架子示弱，也可以毫不講理胡攪蠻纏，只有一點卻永遠都不會變，那就是他一直牢牢掌控着主動權。

正兀自想着，身邊的陸舒似是輕笑了聲，“你的意思是，是他硬要追你，但你不願意？別人求不得的，你那麽輕易就有了，這個世界是不是也太不公平了。”

“我沒有那麽說，”陸喬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睡吧，不早了。”

陸舒沒有再說話，她在黑暗中靜靜睜着眼睛，聽耳邊傳來陸喬逐漸入睡均勻的呼吸聲，不知過了多久，房門被人輕輕打開，是陳思怡不放心女兒，起來探看。

陸喬因着心裏記挂要照顧陸舒的責任，睡得并不沉，因此一有響動很快便驚醒了，她借着感應夜燈看見是陳思怡，壓低聲音喚了一聲，“媽。”

陳思怡摸摸她的頭，小聲問：“怎麽還沒睡着？舒舒都睡了。”

陸喬身側，陸舒安靜閉着眼睛。

陳思怡走到她那一側，摸了摸她的臉頰，又替她把被子蓋好，然後對陸喬輕道：“睡吧。”

她輕輕走了出去，帶上房門，感應夜燈的微光也随之熄滅。

黑暗中，陸喬再次慢慢入睡，陸舒卻慢慢睜開了眼，看着天花板，久久不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