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雄蟲!

第4章 雄蟲!

“怎麽樣,我老大,厲害吧?”

血肉模糊的賽達坐在地上喘着粗氣,對這個将自己拖進房屋裏的雌蟲勉強笑道。

蟲族強大的自愈能力讓他在受這麽重傷的情況下還能說得出話來。

諾恩解決完那個反叛軍,将賽達拜托給厲扶青後就再度返回了戰場。

厲扶青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賽達給拖進這個早就被炸毀了屋頂,只剩三面破爛牆勉強可以遮擋身影的安身處。

過弱的體力讓他此時正彎着腰喘着粗氣,聞言,擡頭看向天空中只隐約能看見一個黑點的諾恩,點了下頭表示贊同。

“那當然,我老大可是海特軍事學院作戰系的首席。”賽達得意地咧嘴,不小心扯到傷口,忍不住嘶了聲。

海特軍事學校,蟲族最頂尖的軍校,唯一一個在校軍校生就能破例上戰場累積軍功的軍校,其個蟲累積的軍功在畢業進入軍隊時皆會如數算上。

也就是說只要有能力,海特軍校的軍校生一畢業就是高級軍官。

在這樣頂尖雌蟲聚集的軍校,諾恩顯得尤其亮眼,一個從邊緣星來的雌蟲,聯賽上力壓各大家族精心培養的雌蟲,連奪五年作戰系首席,各方面都堪稱蟲形BUG。

入校第二年,他就成功獲得參戰資格,以軍校生的身份陸續參與到各個戰場,到現在作為軍校生的他所參與的戰場已不下數百場,曾在危機情況下,臨時指揮過八場戰役,七勝一平,現如今所積累的軍功,已足以他進入軍團後被授予少校軍銜的職位,去年七大軍團已經有三大軍團前後遞來橄榄枝。

要不是…要不是,那過于耿直較真的性格,讓他無意間得罪了赫斯安澤閣下,老大也不至于落到如今這般下場。

在軍校裏遭遇各種磋磨和針對不說,甚至連戰場上也不例外,去的是最危險的地方,連軸在各個戰場上轉,連喘口氣的空隙都沒有不說,連使用的武器,飛行器都是老舊得可以淘汰的程度。

這次他們在參加一場對戰星獸的戰役時,諾恩的武器出了故障,導致受傷慘重,返程時一直處在半昏迷狀态。路過N91荒星時赫斯安澤閣下突然開口指名讓諾恩他們去荒星黑市幫他找一樣東西,就這樣将他們丢在了荒星上。

重傷的諾恩還被注射了一針妨礙愈合的藥劑。

賽達還陷在回憶中時,胳膊上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下意識繃緊了身子。

他低頭看向紮在胳膊上的針管,認出那是愈合劑後,臉皮控制不住一抽,擡頭看向厲扶青,欲言又止,最後咬牙擠出了句近乎氣音的話:“你好歹提前知會一聲。”

至少讓他有個心理準備啊!

愈合劑是軍方研究院研究出來的超愈合劑,一針下去配上蟲族變态的自愈能力,只要蟲腦袋沒掉,還有一口氣,再重的傷都能救回來。

只是大多數雌蟲寧願傷好得慢點,都不願用這愈合劑。

除去過于昂貴的價格外,傷口快速愈合的麻癢,加上藥劑流過血管帶來的劇烈灼傷痛,一般蟲還真忍耐不下來。

看見賽達控制不住痙攣的腿和脖頸邊暴起的血管,厲扶青也明白過來這個藥估計不好受。

他皺了下眉,先前看那個叫做諾恩的妖沒太大反應,他還以為這東西可以随便用呢。

這藥是他在路邊炸毀的醫院撿來的,抱有死意的他倒也不是想自己用,就是那一瞬間有種用得上的預感,就順手撿來揣上了。

過了好一會,終于熬過來的賽達大汗淋漓,臉色慘白,身上的傷雖然好了,可一雙嘴唇卻因忍耐被咬得血肉模糊。

厲扶青莫名的有點心虛,眨了眨眼,扭頭拿出先前那瓶塞達遞給他的那瓶愈合噴霧遞給他。

賽達:“……不用。”

這點傷,用不上一會就好了,還用不上這噴霧。

緩過勁來的賽達起身活動了下身體,這個藥劑雖然讓蟲難以忍受,但效果真是立竿見影。

身上的傷差不多都痊愈了,只留下一個又一個醜陋的傷疤,如果活着回去後定要去醫院做一下去疤手術,免得雄蟲閣下厭惡。

胡亂想着這些的賽達突然看向厲扶青,遇見這個雌蟲兩次都沒聽見他說過一句話,他該不會…是啞巴吧?

想着他僅僅是将自己拖了十米的路,就累得喘不上來氣的模樣,賽達的表情見有點難言。

一個漂亮的,走兩步就喘不上氣的,病弱啞巴?

這讓他下意識地想到了那些,因自身實力不強,又長得過于漂亮,而被排斥厭惡甚至霸淩的雌蟲。

他們都那般艱難,那眼前這個小啞巴以前也不知道過的是什麽日子?

察覺到他視線的厲扶青擡頭看來,就見這個妖族的表情欲言又止,止又欲言中,又夾雜了些許同情和憤怒。

厲扶青:“?”

腦補了不少眼前這個小啞巴被欺負的畫面,賽達莫名的有點不忍和憤怒,怎麽說這小啞巴也算救了他一命,他也不能在明知他過得不好的情況下還視而不見。

于是難得大發善心的賽達做了個決定,他擡手拍了拍厲扶青的肩膀,一臉鄭重的道:“等這次事完了,我要是活了下來,你就認我當大哥,從此以後我罩着你。”

被賽達沒收着的力道拍了一個踉跄的厲扶青:“……?”

對上厲扶青疑惑的視線,賽達一點心虛的感覺都沒有,臉上還咧了個大大的笑:“你這樣不行,太弱了,以後得練。”

說着哈哈大笑着展開猙獰的骨翅飛向高空再度加入厮殺。

厲扶青站在原地沉默了會,他這不僅是被嫌弱,還被妖收當做小弟了?

不得不說這對他是個難得的新奇體驗。

新奇了會的厲扶青重新拉聳下眉眼,沒有情緒起伏的神情上帶上了絲難以察覺的頹廢,他走出只剩三面牆的房屋,繼續向着他選定的最佳墓地走去。

只是他剛從那破爛的屋裏出來,“嘭!”,一聲巨響就砸響在他身後,溫熱的血液噴濺在後脖頸,厲扶青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還沒來得及看清那墜落的是什麽,厲扶青就被什麽東西攔住腰用力一甩,和那地上的不明物體,以極快的速度摔進了先前那個破屋裏。

劇痛從肩背出傳來,然而還等不及厲扶青從地上坐起。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便震得耳膜一陣轟鳴,過近的爆炸距離使得被波及的厲扶青胸口一陣悶疼,他咽下喉間翻湧的血氣,擡眼看向爆炸中心那被煙塵遮擋得模糊的身影。

将那個雌蟲和賽達扔出去後來不及逃離的諾恩,在爆炸的那一刻收攏骨翼将自己包裹在裏面,縱使雌蟲的骨翼是少有的堅硬,連精鋼都能輕易切開,但在如此威力的爆炸下,也不可能完好無損。

一滴接一滴的血液順着翅尖滴落,流過地面形成坑窪,倒映着天空中巨大的黑色戰艦。

那比反叛軍副艦還要龐大許多的主艦緩慢地行駛着,光看着就有種喘不過氣來的壓迫感,當看見這艘龐大的反叛軍主艦時,荒星上所有雌蟲都明白,荒星外的戰鬥是N91荒星的駐軍輸了,才讓這艘反叛軍瘋狗派标志性的主艦開進了荒星。

密密麻麻的小型戰艦從那艘巨大的戰艦腹部底下分離出,将天空徹底遮擋,連零星的日光都不再有。

主艦行駛得并不快,它像是母雞下蛋一半,無數的炮彈從它腹部最下面不斷地掉落,将所行駛過的地方一一泯滅。

“轟!”

“轟!”

密集的轟炸聲中,厲扶青的視線依舊放在眼前那将他丢出爆炸中心的身影上,鼓動的煙塵散去,那被遮擋的身影徹底裸露了出來。

鮮血細細密密地從骨翼流淌至地面,斷裂的眉骨下,琥珀色的眼眸被血色浸染,他全身的重量都僅靠着左腿支撐,因為他右腿大腿骨斷了,沾滿血肉的漆黑骨頭刺破皮肉往外支出一截,血紅的血液從他身上不停的流淌,轉眼就在地面形成一股細小的溪流,像是一身的血都快要流光一樣。

厲扶青喉結發澀,對上他那雙被血浸染得血紅的眼睛,莫名明白了他未出口的話語。

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先前沒來得及看的那個不明物體面前。

低頭仔細打量,發現這血肉模糊,幾乎看不出模樣的物體,是前不久剛沖上高空的賽達。

看了一眼他不見起伏的胸膛,厲扶青蹲下身用手試探了下呼吸和頸邊,已經…死了。

這個結論剛從腦海裏劃過,刺骨的危機陡然襲上心頭,厲扶青想都沒想用盡全力一腳将賽達的屍體踹到一旁的牆腳下,同時自身向一旁連續打了三個滾。

按理說以他這具身體的力氣遠遠達不到将一具死屍踹那麽遠,剛剛那一瞬或許是潛能激發,讓他做到了遠超這具身體能做到的事。

可是…還不夠。

因為那一腳浪費了時間,滾了三滾的厲扶青依舊沒滾出轟炸範圍,剛剛那爆發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氣。

看來還是逃不了曝屍荒野的命運啊。

暴炸聲炸響的那一刻,他這樣想着。

“轟!”

巨響中,灼熱到極致的熱浪帶着巨大的威力鋪開,亂石飛濺,三堵牆轉瞬間泯滅,劇烈晃蕩的地面瘋狂下陷,令人嗆咳的硝煙中,耳膜轟鳴的厲扶青看着撐在身邊血淋淋的手臂,費力擡眼看向撐在身上将他護得嚴嚴實實的諾恩,瞳孔下意識緊縮了一下,喉間翻湧的血氣再也壓不住,忍不住地扭頭嘔出一口帶着碎肉的血沫。

“嗬…嗬嗬”

他急促的喘息着,像是一臺快要報廢的風箱。

盡管在爆炸的那一刻他被諾恩用骨翼遮擋得嚴嚴實實,但這具柔弱過分的身體,還是被爆炸的餘波震斷了全身近一半的骨頭,他的胸骨碎了,以一種恐怖的方式塌陷着,些許漆黑的骨頭刺破了皮肉,鮮血淋漓地支在外面。

諾恩也沒好到哪去,骨翼上數根斷裂的骨頭畸形的支出皮肉,已經沒有一個蟲樣的他呼吸都在打着顫,整個背部殘破得不忍直視。

厲扶青望着他,眼眸裏充滿了不明白極的疑惑。

他不明白,這個妖族為什麽要不顧己身的撲上來護着他?

諾恩也不明白,疼痛讓他的意識逐漸模糊,撐在兩邊的手無意識顫抖着,他努力的睜開眼看着躺在他身下的雌蟲,明明他和這個雌蟲僅有短時間的兩面之緣,但就是在看見他有危險的那刻,他大腦一片空白,等再次回過神來時,他已經将這個雌蟲護在了身下。

諾恩有一瞬間的懷疑,自己莫不是在前些日子的戰場上,被星獸所攜帶的暗物質侵染了,不然他找不到任何合理的解釋。

第二輪炮灰再次從高空急速朝着地面墜落,帶起的音爆宣告着死亡的終臨。

厲扶青瞳孔中倒映着無數從萬丈高空急速墜下的不詳紅光,諾恩全身骨頭僅一雙手得以保存,其他的盡數折斷,一雙可以翺翔于空的骨翼也廢了,他這一次再也沒有任何辦法逃離。

知道自己這次大概率活不下來的諾恩,擡頭看着高空中密密麻麻的戰艦抿緊了唇,反叛軍主艦已進入N91荒星,以瘋狗派一向的風格,便意味着沒有任何除反叛軍外的生命能活下來。

他們不會留下任何一個俘虜,更別說他這個在反叛軍挂了名號的雌蟲。

他收回視線,看着身下這個奇特的雌蟲,他的臉色因疼痛和失血而慘白,眸光卻愈發幽深,先不說他違背自己的本性一而再再而三的護着這個陌生的雌蟲,就連賽達也在面對這雌蟲時多次做出奇怪的幫助行為,這樣來看說不定反叛軍那些蟲,也有很大的幾率不會對他下手。

所以,若說N91荒星有蟲能活下來的話,很大的概率就是這個奇特的雌蟲了。

想着諾恩收攏起殘缺的骨翼,弓起脊背将這個奇怪的雌蟲罩住,準備賭上這麽一次。

“我有…一個弟弟”

他費勁的喘着氣,暗啞的嗓音像是烏鴉的啼哭,難聽得要命,短短幾個字,都說得十分費勁。

“在…首都…星…中心醫院。”

被他護在身下的厲扶青斷斷續續的咳着血沫,他明白這個妖族的意思,他在用自己的命作為交換,換他若是在他的保護下僥幸活下來的話,以後就替他照看首都星中心醫院的弟弟。

這是一個很劃算的交易,厲扶青一定程度上有那麽點好面子,也就是說窮講究,他是絕對接受不了自己死得很狼狽的,只是……

只是…比起好面子來說,他更不喜麻煩,也厭惡欠人情,尤其厭惡這種耗盡他所有血肉也還不盡的救命之恩。

要知道上輩子,他……好不容易才還盡的。

思緒落下的那一刻,無數的,蓬勃的精神力,瘋狂的從厲扶青的意識海裏奔湧而出,劇痛在一瞬就卷席了他全身,厲扶青頸邊血管暴起,殷紅的血止不住地從他七竅流出,眼睛,鼻子,耳朵…像是要将全身的血流幹似的。

蓬勃精神力的湧出下,厲扶青的精神力與眼前的妖族産生了精神鏈接,在一瞬間便奪取了他們的語言和文字。

他帶血的手用力摳住諾恩胳膊上的傷口,擡起頭來直直對上諾恩的眼眸,被血染紅的嘴唇微不可察地動了動,蒼白無力的嗓音落在空中:“別讓我……曝屍荒野。”

在精神力對接的那一刻,諾恩琥珀色的豎瞳驟然緊縮成針尖般大小,滿心的驚駭讓他全身的血液在瞬間凍結。

在蟲族,能與雌蟲産生精神鏈接的有且唯有雄蟲,那是高等雄蟲與生俱來的能力,能無視距離限制,通過鏈接,将自己的意識傳達給雌蟲和亞雌。

這種精神鏈接既可以是單個目标,也可以是……群體覆蓋。

那無形的精神力像是噴發的蛛絲,張牙舞爪地将整片天地覆蓋,硬生生将急速墜落的炮火改偏了航道,避開了厲扶青和諾恩。

連續不停的轟鳴聲中,高空之上的戰艦停下了動作,荒星上所有雌蟲都僵在了原地。

血液洗去了眼睛上的僞裝,在厲扶青失去意識的那刻,諾恩看見他的眼眸是…金色的。

他的心髒像是快要被無形的大手捏碎一般,極度的驚駭讓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雄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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