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周六，許澤一大早就起床了。

他站在窗前，看見她正在背單詞。

她懷裏抱着新學期的英文課本，一會看天花板，一會低頭看書，嘴裏念念有詞，在房間裏來回走着。

簡寧轉身的時候看見許澤，沒管他，繼續背自己的單詞了。

沒有什麽比學習更重要了。

許澤下樓，吃早飯的時候，收到鄒穎的信息。

她發過來的是一張圖片和一行字，圖片是醫生寫的字，39.6℃。字是，"怎麽樣，牛逼吧。"

許澤沒回。

出家門的時候，他看見鄒穎爸媽和趙也爸媽往簡寧家走去。

許澤皺了皺眉，往墅區大門口走去。

路上他聽見晨練的老頭老太老嬸子在聊天。

"趙家那個外孫女小穎，病地挺厲害的，聽說是吃了不衛生的桃酥。"

"三無産品吧，簡家那個新來的女兒帶來的，那種東西，怎麽敢吃。"

"早聽說她生活環境不好，亂七八糟的地方來的。"

"小穎也是，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都敢吃。"

……

許澤看了她們一眼，沒過去，說地再多都不如實踐來的有說服力。

他打了輛車，要出趟不近不遠的門。

許澤要去的是簡寧之前生活過的地方，大靈山，本市市郊的旅游景點。要找的是簡寧說過的賣桃酥的老爺爺。

鄒穎住院，未必就是桃酥的問題，跟她的個人體質也有很大關系。畢竟別人吃了都沒事。

但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簡寧害得鄒穎住院，雖然他們明面上不會說什麽，但他就是看不得她受半點委屈。

哪怕是一丁點，都不行。

兩個小時之後，許澤到了簡寧之前生活的地方。

一下車就感到空氣一陣清新，比熱鬧繁華的市區舒适很多。

大靈山不是什麽著名的景點，這裏許澤第一次過來。

山不大，旅游賣點是這座山上有個很靈的寺廟，來往游客多是燒香拜佛的。

許澤下車的地方就在山門口，離售票處不遠。人還沒站穩，旁邊就跑過來三個人。

一個是賣地圖的，一個是賣礦泉水的，一個是給人算命的。

賣地圖和賣水的，看起來年齡都不大，大概是附近居民家的孩子，趁周末賺點零花。

許澤買了瓶水，又買了張地圖。

"你們這有什麽特産嗎，點心之類的。"

"桃酥、綠豆糕，都不錯，帥哥您要的話，去旁邊那家店，報我的名字，能給八五折。"賣地圖的孩子很機靈地答道，"我叫王三十。"

許澤往店那邊看了一眼，都是夫妻檔，不是老爺爺做的。

他決定在附近邊找邊逛。

景區旁邊就是一條商業街，多出售一些本地特産，中間夾雜着玉石古玩香燭之類的小店。

許澤在商業街來回逛了兩圈，都沒看見有賣桃酥的老爺爺開的店。

商業區後面是一片居民區，簡寧家大概就在那邊。

這片居民區不算大，建築也算比較古老了，多是三四層的房子，一家挨着一家，看起來異常擁擠。應該是早期建的時候，沒有得到好的規劃。

一樓很多被改成了商鋪，多是小鋪子，進不去，買東西就站在門口，買了帶走。

英俊白皙氣質不凡的少年，走在低矮略複古的建築中間，竟也生出一番別樣的景致。

過往的本地居民看見他，難免要回過頭多看幾眼。

有賣花的小姑娘刻意停在他面前，挑了一束太陽花，說是免費送的，期待他能留個電話。

許澤執意要付錢，小姑娘只好收下，電話自然是沒有要到。

許澤捧着一小束花，繼續往前走，再往裏面，行人越發少了，店鋪也越來越少。

賣桃酥的老爺爺并不難找，大靈山附近的人都知道他。

許澤很快找到了老爺爺的鋪位。

老爺爺的門面是個不足一米寬的小門，門開着，許澤走了進去。

桃酥爺爺正在做桃酥，系着白圍裙壓核桃。

許澤說是簡寧介紹過來，想買點桃酥的。

老爺爺一時沒反應過來，怔了一下才想起來，他說的應該是朱寧。

他把花放在桌子上，看見牆邊上有張小凳子，兩個巴掌大的凳面，十幾公分高，看起來就像是小孩子坐的。

許澤坐在小凳子上，嘗了嘗老爺爺送過來的桃酥，跟在簡寧那吃的一樣，又香又酥。

"小寧也喜歡坐這個小凳子，"老爺爺笑着說道，"每次來都喜歡窩在上面。"

許澤低頭看了看，原來她喜歡小凳子，怪毛病不少。

"她讓我轉告，讓您多注意身體。"許澤撒起謊來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心理素質尤其好。

老爺爺非要留他吃午飯，許澤不肯，帶了一大包桃酥走了，走的時候悄悄在桌上放了三百塊錢，買桃酥的錢。

許澤拿的這些桃酥，原材料和簡寧上次的是同一批，核桃、面粉、白砂糖，包括上面點綴的芝麻，都是同一批。

他一手拎着一個大袋子，一手拿着一束太陽花走出了小鋪子。準備沿着原路返回去。

走到一個小路路口的時候，看見不遠處有人吵架打架。

他不是個愛湊熱鬧的人，沒有圍觀的打算，但跟人吵架的女人引起了他的主意。

這個女人，是那天放學跟蹤簡寧的人，好像是她的媽媽。

許澤皺了皺眉，往前走了走。

"朱世海，錢呢！"女人哭喊着拽男人的衣領，頭發散着，一團亂。

"那孽種，你還敢提！"男人說完，狠狠甩了女人一巴掌，"跟你一樣，賤貨。"

許澤把桃酥和太陽花放在地上，攥了攥拳頭，往那邊走去。

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簡寧的媽媽是見過他的，他這樣沖過去，會給簡寧帶來麻煩。

被打的女人捂着臉，哭着跑了。

許澤沖過去，往朱世海臉上狠狠砸了一拳。

朱世海個子不高，人也瘦，還有點兒駝背，滿臉胡渣，許澤無法想象，簡寧是怎樣跟這個人一起生活十七年的。

朱世海摸了摸嘴角的血跡，把手上的啤酒瓶子往旁邊牆上一砸，一股劣質啤酒味從空氣中飄散出來。

"你他媽誰啊，神經病院出來的吧在，找死！"他用鋒利的碎瓶子對準許澤，罵罵咧咧地沖了過來。

許澤閃了過去，反腳踢在朱世海的胳膊上，啤酒瓶子掉在了地上，朱世海一個踉跄，差點趴地上。

朱世海站在原地，沒敢再動，他還不傻，知道過去就挨揍。只小聲罵了句，"神經病。"

許澤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拿起牆邊上的桃酥和太陽花，往前走了。

已經中午了，陽光灑在牆頭上，地上一半陰影，一半明媚。

要是，早點認識她，就好了。

不過現在，也不晚。這樣想着，他嘴角浮現出一抹微笑。

那個愛逞能，總戴着面具把自己縮在殼裏的女孩，成長地很好啊，在這樣的環境下，能長成那樣，已經很好了。

就是。

胸有點小。

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