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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第8章

◎扭曲怪異的蒸汽朋克世界七◎

放在她眼前的這枚護符看起來精致小巧，就像一個裝飾性的吊墜。

護符似乎是黃銅制造的，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扭曲的眼睛，最中央的瞳孔空洞無神，只是普通的工藝品，但又透露出一種莫名的詭異。

拉薇妮娅把護符接過來反轉，看到眼睛的背面，是呈螺旋排列的符號，就像一種未知的語言。

“先生，這個造型太古怪了，似乎有種不祥的意味，真的能保佑健康？”

拉薇妮娅把自己的疑惑問出了口。

“當然可以，這代表了神明的眼睛在注視信徒……”黑皮膚的商人清了清嗓子，耐心的解釋道：“……您之所以覺得這個造型古怪，只不過是沒有見習慣而已。”

“我打個比方，耶稣受難像的造型，是把一個慘死的男性屍體釘在十字架上，想想就覺得血腥可怕，可是那些基督徒們的眼裏，這種造型卻代表了崇高神聖，多有意思啊。”

“所以，這個護符的眼睛造型也是非常聖潔的！”

是嗎……

拉薇妮娅盯着這雙幽暗漆黑的眼睛，心裏有一絲警惕升起又飛快消失，她忽然覺得這個商人說出的每一句話都很有道理，于是接受了這種說法，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但她還是不需要這枚護符。

拉薇妮娅也想不明白自己現在是個什麽狀态。

她肯定是死了，心髒的位置空無一物，全身上下的血液也跟着一塊流幹淨了，按壓脖子時也沒有血管跳動，間接讓面色和皮膚蒼白如雪，靠離家之前塗抹了一點腮紅，才顯得像正常人。

但她的身體不僅沒有腐爛發臭，而且還能跑能跳，除了感覺沒力氣、并且吃不了正常人吃的食物之外，倒也沒有發現其他問題。

所以，像她這麽一個活屍，連生命都失去了，還需要什麽健康。

“多謝您的好意，但我還是不需要，把護符送給其他人吧。”拉薇妮娅說道，把護符重新還給了這個黑皮膚的商人。

“先別忙着拒絕……”

英俊的黑皮膚商人目光從拉薇妮娅的臉上挪移到心髒的位置，仿佛看穿了那裏的空無一物，他悠然的嘆了口氣，感慨的說道：“……對于人類來說，健康是最基本的保證。年紀輕輕的就失去生命，多可惜呀，從此以後，再也吃不到美味的食物、體會不到四季的溫度變化、成了其他人眼中的怪物，真讓我心生憐憫……”

“您不如把這個護符帶上，也許會有意料不到的驚喜呢？”

拉薇妮娅所有拒絕的念頭，都在這個商人充滿蠱惑的嗓音當中消失了，只感覺到對生命的渴望，還有各種嘗美食、感受溫度的欲望在心裏升起。

布藝沙發上，雪白長發的少女迷茫的眨動了一下眼睛，接着垂落眼睫，重新從商人接過了這個眼睛形狀護符。

“你說的對，我确實應該帶上。”拉薇妮娅若有所思的說道，掌心不知不覺的捏緊了護符，就像是緊緊握着珍寶一樣。

黑皮膚的商人滿意的笑了，他輕快的哼着古怪歌謠，一步步後退，就像融化在黑暗裏一樣，迅速在逆光當中消失。

但周圍的所有人類，都沒有注意到這反常一幕。

很快，那個去翻協會仆人名單的經理走了過來，他身後還跟着幾個皮膚蠟黃粗糙的粗壯工人。

“沃特雷小姐，這幾個人今天都沒有工作，願意去幫您幹收屍的工作，但是一共要兩鎊的報酬，除此之外，您還要支付協會三先令的報酬。”穿着黑馬甲的經理說道。

經理後面，那幾個粗壯工人都讨好的對拉薇妮娅笑了笑。

“好的。”拉薇妮娅從錢包裏點出錢給經理，同時把那枚護符挂在手腕上纏了幾圈。

……

拉薇妮娅帶這幾個工人回到了家裏，然後開始指揮他們去地下室，把那些屍體蓋上白布，然後放在擔架上擡出去，送到火葬場裏焚燒。

這個蒸汽時代是有火葬場的，但初衷不是為環保。

很多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工人，窮到買不起墓園的土地和棺材，但放着親朋好友的屍體腐爛也不是個辦法，所以他們開始留一顆牙齒做紀念，然後偷偷摸摸的把屍體放入工廠的鍋爐裏，像是焚燒煤炭一樣焚燒掉屍體，以此來節約花費。

後來這種簡潔方便的埋葬方式流傳的越來越廣，工廠主們知道了自家的蒸汽機鍋爐被這麽糟蹋，為此勃然大怒，在報紙上大罵那些工人都是一群沒有良知的下水溝老鼠，并且開除了很多人。

接着，又有嗅到商機的商人，在平民區開設了火葬場，只要收費幾便士，就可以替他們把親朋好友的屍體焚燒掉，如果願意給一先令，那麽他們還會把骨灰保留下來，并且附贈一個骨灰盒子。

這樣忙碌了幾個小時之後，拉薇妮娅拎着五個簡陋的骨灰盒，還有相應的死亡身份證明走路回去。

在離宅邸不遠的半路上，拉薇妮娅又碰見了瑪格麗特大嬸。

她好像剛剛逛完百貨商店，手裏拿了幾頂帽子，對拉薇妮娅熱情的打起了招呼，同時注意到了她手腕處的護符，說道：“日安，拉薇妮娅，你也碰到那個商人，然後買了一個健康護符？”  “難道您也買了？”拉薇妮娅問道，同時停下了腳步。

“嗯，給安娜買了一個……”瑪格麗特大嬸提起了自己的小女兒，滿臉心疼，“……那孩子打小就體弱多病，吹吹風都會感冒，我給她天天喝蜂蜜補身體也沒用，希望這個護符能管點用吧，如果沒用，就當給孩子買個玩具了。”

“安娜還小，等到再過幾年長大，身體就會好了。”

拉薇妮娅客套的安慰了幾句，接着和瑪格麗特大嬸分別，拎着骨灰盒回到了家裏，很快就将這個小插曲忘掉。

……

今天已經太晚了，拉薇妮娅預備明天再去通知死訊，順便把骨灰盒送給他們的家人。

天色漸漸暗淡下來了。

夜色開始再一次籠罩這棟宅邸，空蕩蕩的客廳裏，清晰的落針可聞。

随手把骨灰盒放到了一樓的客廳桌子後，拉薇妮娅站在原地，面無表情的盯着窗外逐漸亮起的溫暖燈火，想了想現在應該幹什麽之後，決定去找猶格·索托斯。

這棟房屋的三樓一共有四個套間，一個歸拉薇妮娅自己居住，剩下的兩個租客撤走了，最後一個套間因為租金價格較為高昂，所以一直沒有找到願意租房的租客。

昨天晚上，拉薇妮娅将猶格·索托斯安置到了最後一個房間。

那個房間裏有一張雙人木床、小型沙發、一張桌子和兩把椅子、一個衣櫃，除此之外，就沒有更多的東西了，床單被罩或者是刀叉杯盤之類的生活用品，一般都需要顧客自己來添置。

不過拉薇妮娅猜測，他這種神秘人物，應該也不需要生活用品。

“吱呀——”

走到門口前，拉薇妮娅剛想敲門詢問，木門就悄無聲息的自動打開了，就像一個默認的允許拜訪。

房間裏，猶格·索托斯就坐在窗邊的椅子上，冷靜的注視這個城市、這個世界。

和昨天晚上突然出現時比起來，他現在看起來和正常人類已經沒什麽區別，雖然面容依舊模糊看不清，但從袖口伸出的手指交叉在一起，看上去修長有力，那身神秘莫測的灰色長袍，也變成了白襯衫和深灰色的風衣外套。

從拉薇妮娅這個角度看，逆光坐在窗口邊的猶格·索托斯，威嚴而俊美，同時又充滿了神秘的氣息，就像是一個博覽群書的學者，或者高高在上的教皇。

拉薇妮娅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場景。

見到人類少女走進來，猶格·索托斯不再注視窗外。

他擡了擡手，讓拉薇妮娅纏繞在手腕上的那條小巧護符出現在了自己手心，緊接着稍微用力，讓這只空洞扭曲的眼睛在掌心化為齑粉。

這是幹什麽？

拉薇妮娅眼中閃過疑惑，走到猶格·索托斯面前，試探着問道：“閣下，你不喜歡護符？”

“這不是護符，而是有邪神力量摻雜的詛咒之物，人類佩戴它，可以在獲得健康身體的同時靈魂扭曲污染，最後變成一個瘋子。”猶格·索托斯平靜說道。

作為全知全視的太初神祇，祂了解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任何一件事情，自然也知道拉薇妮娅今天遇上了奈亞拉托提普的化身。

祂的兄弟——伏行之混沌奈亞拉托提普，是外神當中愛好最獨特的一個，祂喜歡在多維宇宙間不斷掀起文明的動亂和毀滅，然後看那些智慧生物恐懼、絕望和瘋狂。

祂為此派遣出億萬個化身到處挑撥離間，現在這座城市當中，就剛好一個。

拉薇妮娅愣了一下，緊接着腦海當中閃過在家庭仆人協會時，那個黑皮膚商人笑容滿面、到處分發護符的場景。

如果護符有問題，那麽拿走那些護符的人……

就在此時，也許是為了響應她心裏的念頭，隔壁那棟雙層房屋內，突然傳來了小女孩稚嫩而陰森的尖叫。

“啊啊啊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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