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24   第24章

◎扭曲怪異的蒸汽朋克世界二十五◎

在面對猶格·索托斯時，拉薇妮娅覺得自己這些天非常機智。

也許祂沒有感覺到，但作為一個普通人類，拉薇妮娅心裏對猶格·索托斯，還是有些隐隐約約的畏懼。

既然祂還要通過和自己的相處了解人類感情，那為了不得罪猶格·索托斯，她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同意對方的要求。

等到祂的興趣消失，作為一個平庸無奇的人類，她也就可以成功脫身。

她試過，卻很難強迫自己打開心扉，去接納一個底細不明的“戀人”，和祂整日裏談情說愛、甜言蜜語。

如果真的這樣做，她估計會全身上下僵硬的跟石頭一樣，連一個多餘的詞彙都吐不出來，就算把一本《情話大全》擺在她面前，她也做不到聲情并茂的讀出來。

她只會把情話說的僵硬冰冷，就像是幹巴巴的讀課文。

但如果面對的不是“戀人”，而是“母親”這種角色，那情況就大不一樣了。

不想得罪神秘非人類的拉薇妮娅，只好試着回憶童年，然後迅速代入那時候的情景，然後親密自然的和猶格·索托斯相處，和祂撒嬌閑聊、分享生活裏遇到的各種有趣事情。

這不是什麽難事，從某種意義上講，猶格·索托斯每天抱着她一塊睡覺、撫摸她的脊背、無條件對她好的行為，真的非常像她母親。

再加上看不清臉，這讓拉薇妮娅代餐的時候，感覺更輕易了。

總之，雖然她這些天說的每一句“親愛的”，內心的真實想法都是“親愛的媽咪”，但卻讓兩個人都共贏了。

猶格·索托斯得到想要的人類感情，她也通過自我催眠，重溫了一遍童年的快樂時光，他們都有光明且美好的生活。

……

卧室裏，不小心跌倒在地毯上的拉薇妮娅等了一會兒，确定猶格·索托斯真的不會再出現了。

她平靜的拍了拍衣服站起來，像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猶格·索托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去把書桌上昏暗的煤油燈熄滅，自顧自的洗漱睡覺了。

第二天白天到來之後，索倫特市又昏暗了不少，簡直和黑夜沒什麽區別了，

拉薇妮娅看了牆壁上的鐘表，才确定現在是早上八點，一個理論上應該是晨光普照、萬物從睡夢當中複蘇的時間點。

拉薇妮娅換上便于行動的襯衫和風衣，又背上昨天晚上提前準備好的背包，下樓去找希爾伯特和瑪格麗特大嬸，敲了一陣門之後，卻發現這兩個人都失蹤了。

希爾伯特的卧室裏，一切擺設和書籍都好端端的放在原位。

他昨天晚上收拾出來的黑色背包在床頭端正擺放，卧室裏也沒有打鬥留下來的淩亂痕跡，瑪格麗特大嬸的房間裏也一樣。

拉薇妮娅觀察完這些細節之後，又去一樓的門窗看了一圈，發現沒有損傷的痕跡，确定這兩個人應該是半夜自願離開的。

——而且，他們打算很快就回來，所以才什麽東西都沒有帶走。

只剩下她一個人的屋子，拉薇妮娅想了想，就大概猜到他們是去濟貧院找安娜了。

瑪格麗特大嬸明顯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兒安娜，不忍心把她一個人抛棄在這座越來越可怕的城市裏。

而希爾伯特就是個蠢貨了，再加上同情，很容易就被瑪格麗特大嬸說動，陪她一塊去偷偷接女兒可以。

等那個小女孩接回來以後，生米煮成熟飯，她想不同意把安娜帶出城，也做不到了。

——現在還沒有回來，這兩個人大概是出了什麽意外，可能還僥幸活着，也可能已經死了。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自己作死誰也攔不住。

拉薇妮娅想了想，就把這兩個人抛在了腦後，打算一個人離開索倫特市。

街道上陰沉昏暗，只有每隔十幾米距離就有的煤氣路燈，有氣無力的閃爍着一點微光，好讓整座城市不至于徹底黑暗。

街道的路磚和兩側牆壁上，到處都是怪物腐蝕出來的青黑痕跡，上面還閃爍着亮晶晶的粘稠水光，就像是鼻涕蟲爬行過後，原地留下的惡心痕跡。

“咔噠、咔噠、咔噠……”

在街上人類視線看不到的黑暗角落，有麻木、拖拉的腳步聲響起。

就好像有一個怪物在那個街角反複徘徊，睜着充滿惡意的眼睛，滴着涎水的鮮紅舌頭在空氣中揮舞，想要舔食到美味人類。

站在相對安全的屋子裏，拉薇妮娅蔚藍眼睛平靜如湖面，仔細觀察了一陣子，接着小心翼翼的避開那個有腳步聲傳來的黑暗角落，踏出了這棟牆壁厚實的房屋，開始向城外走去。

剛一走到街道上，附近的房屋裏，就有不少鄰居通過縫隙悄悄的偷窺她，片刻之後，也開始回房收拾東西，計劃着逃離索倫特市。

人類的生命力真是頑強，即便是在這樣的糟糕境地下，鐘表區依舊有很多人還活着，拉薇妮娅想。

這座城市，已經變得非常危險了。

黑暗的角落裏，總是有各種奇形怪狀的怪物在徘徊，除了最常見的那種人類變成了怪物，還有各種醜惡到超出人類想象的生物。

比如說長滿了人類面孔的巨大蠕蟲、就像是無數肢體一塊粘合而成的血□□合物、還有背殼上長滿了陰森瞳孔的紫色蜘蛛。

那些醜惡的生物徘徊在街道上，沒有什麽智商，不會主動去捕食人類，但是當有人類出現在它們面前時，它們也會揮舞着節肢或者是觸手絞殺人類。

從黑魚區離開的路程更短，但那裏是索倫特市最大的人口聚居區，人類轉變而成的怪物一定很多，所以更加危險。

拉薇妮娅思考之後，想到的出城道路，是越過占地面積廣闊，但居住人口更加稀少的紫羅蘭區。

這一路上碰見了不少危險，但都通過逃跑和掩飾身影僥幸逃拖之後，拉薇妮娅終于走到了紫羅蘭區。

剛一走到紫羅蘭區的邊緣，越過最外圍的那些別墅之後，拉薇妮娅就震驚的睜大眼睛，盯着遠方的一幕。

不遠處的視線盡頭，高達将近十米的巨大鐵皮圍牆，牢牢的将紫羅蘭區和索倫特市分割隔離、變成泾渭分明的兩側。

各種血腥的怪物屍體、人類屍體倒在圍牆下，因為深黑的圍牆上，安置了各種先進無比的機械武器，比如說多旋轉蒸汽爆發□□和高壓鍋爐地爆炸彈，複雜的齒輪閃爍着冰冷寒光。

身穿制服的大批警察們，就手持這些武器站在圍牆後，牢牢的保衛着整個紫羅蘭區的安全，将那些殺人怪物和可怕生物阻擋在外。

圍牆後，那些高達十幾層華麗建築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共同圍繞着一棟由無數玻璃鑲嵌而成的巨型建築。

這棟建築看起來充滿了藝術美感，上半部分是巨大的玻璃穹頂和無數美麗的玫瑰花窗，共同支撐取得巨大的穹頂，就像是皇族居住的宮殿一樣美麗，下半部分則是集結了許多機械學家靈感，共同建造出來的黑鐵基座，可以通過內部的杠杆運行，讓整棟建築像馬車行走一樣，自然改變位置。

拉薇妮娅從原主的記憶裏知道，這棟輝煌的建築叫紫羅蘭大會堂，是索倫特市的市政府所在地，也是代表文明的地标建築。

很多來索倫特市旅游的外地游客，都會在這棟建築前拍照留念，以此來紀念帝國的蒸汽文明發達。

黑暗的夜空裏，銀白色的飛空艇在紫羅蘭區上空盤旋，大型和小型的機械鳥在那些建築之間徘徊，空地上，巨型鍋爐和半米寬的蒸汽管道正一刻不停的運行着，給紫羅蘭區輸送能源。

一切都看起來繁華美好、平和自然，和在災難發生前沒有什麽區別。

拉薇妮娅視力不錯，所以還能遠遠看見，就在那座宮殿型的巨大廳堂裏，悠揚音樂順着喇叭型的機械一刻不停的播放着。

玻璃窗後，身穿華美長裙的淑女們，正在和一些男士們順着悠揚音樂翩翩起舞，她們偶爾用扇子掩住自己的半張臉，和男伴進行愉快的交談。

這是拉薇妮娅做夢也想不到的場景。

她本來以為在神秘學災難的沖擊下，索倫特市的市政廳已經不再運行、秩序已經徹底崩塌，所以黑暗的街道上，才會有那麽多怪物橫行。

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這樣。

光與暗交織的分界線上，銀發少女仰頭面孔，盯着一牆之隔後，那些在大廳裏歡笑跳舞的人群。

片刻之後，她嘴角一點一點的翹起，露出了一個隐含譏諷的笑容，接着放慢腳步，做出從容不迫的模樣。

拉薇妮娅走到了圍牆邊，對牆上的警察高聲說道：“你去找一輛梯子過來，然後扶我進去。我已經和一位男爵大人約定好了，可以進入紫羅蘭區。”

看門的警察迷惑的打量着這個銀發少女。

她穿着雪白的襯衫和長褲，一條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肢，外面罩着深黑色的風衣，然後還背着一個不知道放什麽東西的背包。

因為一路風塵仆仆走過來的原因，這個少女額頭多了些晶瑩的汗水、臉色也有些疲倦，但是無損那種精致無暇的美麗。

這種理直氣壯的态度和外表，讓警察一時摸不準這個銀發少女的身份。

理論上來說，他們接到的命令，是要阻止任何意外逃竄到這裏的人進入紫羅蘭區，免得打擾到那些尊貴先生們。

但總有一些人是例外的，也可以進入紫羅蘭區。

比如說那些大人物豢養的情婦們、和貴族的管家們可以搭上關系的中産人群、還有一些受邀而來的技術人員，比如說醫學院的教授們……

“這位女士，您的邀請函呢？”看門的警察問道。

邀請函是什麽東西？

拉薇妮娅心思轉動間，剛打算面不改色的說自己的邀請函在路上丢了，但這個警察可以陪自己進去找男爵證明身份時，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從安東尼奧教授那裏得到的邀請函。

那封鮮紅的邀請函，上面的邀請日期正是前幾天。

拉薇妮娅從背包裏找出那份被她随手揣上的邀請函，展示給圍牆後的警察看。

“是這一份嗎？”拉薇妮娅平靜問道。

“是的，就是這一份，尊貴的女士，請您扶着機械樓梯的手慢慢走上來。”

看到代表客人身份的邀請函，警察心中疑慮頓銷，和幾個其他幾個同伴迅速安裝好一架折疊樓梯，然後放置在圍牆外面，請銀發少女小心翼翼的走進紫羅蘭區。

……

成功混入這個安全堡壘之後，拉薇妮娅又憑借着這份邀請函，以及氣定神閑的态度，混入了紫羅蘭大會堂當中。

輝煌刺目的燈光下，畢恭畢敬的侍者彎下腰，給銀發少女遞過來一張遮擋面容的□□毛面具。

這張純白的羽毛面具上，漆黑墨汁在最中央繪畫出一只空洞眼睛，但也好像是漩渦一樣，充斥着魔性的魅力。

拉薇妮娅盯着這張面具上的眼睛，心裏就湧起一股濃厚的厭惡感，本能的就想要把面具遠遠丢掉。

忍了又忍，她才忍下這種沖動，把面具戴在自己的臉上，擋住了上半部分面孔，只露出一小節下颌。

這個時候的紫羅蘭大會堂內，作為前奏的舞會已經結束，跳舞的筋疲力竭的紳士淑女們，各自找了空閑的沙發坐下。

他們手裏捧着昂貴的紅葡萄酒，各自交談間，發出興奮的低語和期盼，像是在等着誰到來。

拉薇妮娅左右看了看，也拿起一杯香槟，接着找了一個偏僻的沙發坐下，一邊晃動着酒液在玻璃杯中蕩漾，一邊漫不經心的觀察着門口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後，一個臉上帶着愉快爽朗笑容、外表俊美的黑皮膚男性，悠閑的走進了這座寬曠廳堂裏。

當他出現的那一瞬間，整個紫羅蘭大會堂一瞬間鴉雀無聲，接着所有紳士淑女都從沙發上站起來，對着他的方向微微彎腰，恭敬的說道：“日安，尊敬的大先知。”

拉薇妮娅混在人群裏和其他人一塊彎腰，偷瞄了一眼，發現這個黑皮膚男性，就是當初在“家庭仆人協會”裏，那個販賣黃銅護符的黑皮膚商人，頓時心中一緊。

拉薇妮娅還記得這個皮膚黑并且心也黑的商人名字——奈拉托先生。

現在，這位奈拉托先生被衆人目光和水晶燈的光芒籠罩着，他有一張好看的皮囊，一舉一動，更是充滿了優雅而險惡的魅力，吸引了無數女性灼熱的目光。

奈拉托先生看了一眼廳堂裏聚集的衆多人類，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接着走到紫羅蘭大會堂的最中央，開始向衆人發表演講。

“各位聰明的先生女士們，我們已經完成了一切前置的工作，只要再過三天，整個索倫特市，就會變成最完美的祭祀場合。”

“将如此豐富多彩的祭品貢獻給我主千面之神，會無限的取悅祂。”

“在那個偉大時刻，千面之神将會像實現之前的那些願望一樣，實現各位的願望……”奈拉托先生用蠱惑低沉的口吻說道。

随着他的演講，人群臉上挂滿了狂熱的喜悅，連五官都有些微微扭曲。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贊同着、附合着，漸漸變成了嘈雜的聲浪。

甚至還有人想要沖過去，跪在奈拉托先生的腳下親吻他。

“我們馬上就要有無限的生命了！”

“還有永遠不會生病的健康身體！”

“偉大的千面之神啊，我将是您最虔誠的信徒……”

……

淡紫色的帷幕下，坐在沙發邊緣一角的銀發少女神情冷淡，沒有像周圍的人群一樣陷入狂熱氛圍裏，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長生不老、盡享榮華富貴的光明未來。

拉薇妮娅非常不理解，他們為什麽會這麽狂熱。

這個世界所有人都知道，神秘學危險可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招來殺身之禍，而現在聽了這個奈拉托先生的三言兩語，他們居然就會真的狂熱想要舉行大型獻祭，向虛空當中的不可名狀之物祈求長生不老！

銀發少女坐在隐蔽的帷幕後，隔着紗簾，平靜凝視着那個外表俊美的黑皮膚商人，各種猜測不斷在心裏交織。

就在這時，奈拉托先生突然注視過來！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因為這個黑皮膚商人的目光，帷幔後，拉薇妮娅感覺全身都被顫栗的恐懼襲轉，連指尖都因為恐懼而發冷，不小心把酒杯摔在了地上。

“啪！”

酒杯四分五裂。

拉薇妮娅吸了一口冷氣，立刻挪開目光，不敢再注視他，同時像電光閃過大腦一樣，隐約猜到了他究竟想要幹什麽。

——他想要毀滅這座城市。

他分發出去的黃銅護符已經毀滅了黑魚區，那些橫行的怪物和詭異生物，正在逐漸毀滅索倫特市的其他區域。

現在，終于輪到最高高在上的紫羅蘭區迎接毀滅了。

當意識到這一點時，拉薇妮娅忽然笑出了聲，像是慶祝一樣，随手從男仆的托盤當中又取下一杯紅酒，仰頭一口氣喝完。

接着，拉薇妮娅在奈拉托先生離開紫羅蘭大會堂時，将他攔在了無人的走廊裏。

“這位小姐，你有什麽事情嗎？”奈拉托先生彬彬有禮的問道。

光線暗淡的走廊裏，銀發少女嘴角挂着輕柔微笑，盯着這個神秘而危險的黑皮膚商人，緩緩擡起蔚藍眼睛，把自己的猜測說給了他聽。

“……所以，奈拉托先生，您就是個肆意妄為的瘋子，您想毀滅這個城市。”拉薇妮娅微笑說道。

奈拉托先生深邃眼眸盯着拉薇妮娅看了幾秒，接着像是覺得很有意思似的，臉上笑容擴大了幾分，同時啪啪啪的鼓起掌來。

“有意思，我還以為索倫特市裏都是一幫蠢貨，沒想到還有你這種聰明人……所以，你打算怎麽阻止我呢？”奈拉托先生頗有興趣的問道。

拉薇妮娅對他舉了舉酒杯，笑容愉快，略帶興奮的說出了自己來找他的真實目的。

“不，您誤會了，我不是來阻止您的陰謀的，我是來加入您的。”

她惡心這個世界很久了。

如果可以毀掉索倫特市，她願意盡自己的一份微薄力量，來助奈拉托先生一臂之力！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08-22 23:58:41~2023-08-23 23:56: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安夜臻臻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漱青 26瓶；Romayn、人間煙火 10瓶；51557190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