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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日日夜夜

朦胧月光下,黑色加長的勞斯萊斯幻影停在後巷入口,如安靜蟄伏的巨獸,又似是一尊奢侈至極的工藝品。

自從不在下雪後,容懷宴的座駕便換成了這輛。

江秘書獨坐在裏面,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難以想象。

他胡說八道的節日,容總居然真的點頭了。

容懷宴一襲黑色襯衣西褲,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

修長身影逐漸消失在古色幽深的巷子內。

南稚打開後門,仰頭望着那端方矜貴的男人,要不是擔心顧老師,此時能叫出來,大喊:磕到一手糖了!

萬萬沒想到,容總秘書居然聯系她,說要給顧老師驚喜。

哎——

老師今天估計喜不起來了。

容懷宴視線遙遙看向燈光昏暗的工作間,一道纖細影子從镂空雕花的窗戶映了出來。

沁透着涼意的聲線很淡:“我太太是工作方面有什麽不如意嗎?”

早晨出門時,還眉開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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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顧星檀此時狀态,南稚連忙側身引路:“算是。”

雖然南稚沒有參與會議,但今天館長在開完關于展覽的會議後,提出顧星檀參加修複大賽、但又因為她不會畫畫而取消的事情,已經傳遍了整個國家修複館。

南稚将今天發生的事情如數交代。

“自從會議結束,老師就把自己關在裏面,也不開燈,也不許我進去。”

幸好江秘書聯系她。

不然南稚還真不知道怎麽辦了。

南稚不傻,經過觀察,她大概有點意識。

顧老師應該是會畫畫的。

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好像不能畫了。

她有點心疼顧老師,小聲道:“其實不能畫畫又怎麽樣,老師書畫修複技藝達到頂峰,照樣也可以成為最厲害的修複師。”

容懷宴腳步微停,靜靜地望着柱子上那一行熟悉的字跡:擇一事,終一生。

沒錯,如南稚所言。

書畫修複師也可以不會畫畫。

顧星檀明明能直接抛卻這個技能。

但她明知道自己有天賦,有能力,有一技之長可以使破損書畫作品修複的更加完美,使歷史文物傳承更加深刻。

甚至可以做得比國寶修複師的外公更出色。

沉寂足足幾秒。

安靜院子裏,容懷宴淡而清晰的話音回蕩:“她心之所往,不止于此。”

南稚望着男人身影逐漸消失在木質的房門。

心髒卻澎湃極了。

恍惚幾秒,她想到什麽般,忽而拿出手機,找到了容懷宴那唯一一條微博:

我的太太,生若驕陽,光華灼灼,她的眼裏盛得是浩瀚宇宙,系得是錦繡山河。

回憶起顧老師面對書畫修複的态度,南稚恍然大悟。

原來這并不僅僅是一句随口而出情話。

而是——

蘊含深意。

顧星檀仿佛沒聽到門開的聲音,纖薄身子就那麽站在沉香木的桌前,眼睫低垂,仿佛凝固住了一樣。

就那麽望着已經幹掉的墨痕,手指未曾動過。

直到。

男人極具壓迫感的身體貼着她後背,溫潤如玉的掌心貼上了那染了墨跡又冰涼刺骨的右手,絲毫不嫌棄上面沾滿了幹掉的墨汁。

容懷宴帶着那只小手,握住了墨條。

低涼的聲線在她耳邊講述如何正确磨墨。

昏暗之中,莫名溫柔:

“要想墨汁均勻,需輕重有節,保持垂直,打着圈兒來磨……”

少女肩膀瑟縮了下,逐漸恢複意識般。

怔怔地望着交疊的手背。

久站的酸麻感侵襲而來,無力地靠進了男人懷裏,仿佛汲取一點溫度。

遲鈍地偏頭,看向身後的那突然出現的男人。

一雙顧盼生輝的漂亮桃花眼,此時眼眶泛着鮮豔的紅。

容懷宴任由顧星檀将重心壓在自己身上。

視線在那雙眸子上定了兩秒。

繼續保持從背後半抱着她的姿勢,等磨好墨之後,用她那只被墨汁浸泡過後的右手,重新沾了墨汁。

也沒換紙,就着顧星檀之前弄髒并且墨跡幹掉的畫紙,随心所欲地揮灑。

顧星檀清晰感受到,自己原本僵硬的手指,與空白的腦子,瞬間靈動起來,甚至在容懷宴握着她的手揮灑的同時,便能反應過來,他下一筆要落在哪裏。

在不知不覺中,仿佛她帶着容懷宴的手,在畫一樣。

很快。

一幅錦繡山水圖逐漸成型。

顧星檀怔怔地望着這幅畫,又看了看手上的墨汁。

容懷宴雲淡風輕地從桌上抽出一張濕巾,替她擦拭着掌心、指縫裏殘存的墨汁,絲毫不在意自己幹淨的掌心被染髒。

等給她擦得差不多了,才重新擦拭自己的指骨。

嗓音平靜:“瞧,你畫的。”

“我畫的?”

顧星檀還是不可思議。

“容太太很厲害。”

“這麽多年未曾動手,基本功卻沒有消失。”

容懷宴不疾不徐,不似哄她,反而像是在說一件顯而易見的事情。

幾分鐘後。

他足足用光了整包濕巾,也沒把自己手上滲透進肌理的淺淡墨痕擦幹淨。

見顧星檀還在發呆。

容懷宴頓了秒,還是用剛擦過的指腹輕點墨汁,在那幅山水畫中最頂峰,畫了一個仰着頭,驕傲至極的小兔子。

薄唇貼着她微涼的耳垂,低聲道:“小兔子只要克服恐高,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總會爬上最高峰。”

顧星檀紅唇張了張。

半晌,才輕聲問道:

“是嗎?”

“是。”

“但現在,小兔子該回家吃胡蘿蔔了。”

容懷宴知道顧星檀腿軟,俯身将她打橫抱起,往外面走去。

稍微恢複點精神的顧星檀,腦子裏回蕩着容懷宴這句小兔子吃胡蘿蔔,望着他正兒八經的俊美側臉——

想歪了。

“色狼。”

顧星檀将臉埋進他的懷裏,小聲嘟囔了句。

容懷宴自覺抱得很純潔。

怎麽也稱不上色狼這兩個字。

直到回了楓湖居。

顧星檀看着餐桌上做的胡蘿蔔宴,漂亮臉蛋上的表情複雜——

哦,原來真是胡蘿蔔。

日理萬機的容總親自給她夾了一片,貼心附言:“保護視力,多吃點。”

顧星檀:對不起,是她腦子太髒了,

容總是真純潔。

那天之後,容懷宴也沒問她什麽事情,而是每晚下班後,便會自覺教她畫畫,有時候在楓湖居的畫室,有時候會去老宅小樓畫油畫。

偶爾容懷宴接她時,會在修複工作室待一會兒。

幸好只要院門一關,表示在閉關,就不會有人打擾。

江秘書作為經常在巷子口等自家容總的專職司機,格外有發言權:

實不相瞞。

天天走後門。

有偷情那個調調了。

這段時間,顧星檀用手繪畫越來越自如。

只是一旦容懷宴不握着她的手,便又會打回原形。

導致這段時間,容懷宴深深感受到了容太太的粘人程度。

早晨起床。

顧星檀先是像八爪魚一樣,半睡半醒之間,抱着容懷宴蹭蹭親親不松手。

最後好不容易,掙紮着睜開一雙濕漉漉的桃花眸,可憐無辜地望着他:“老公,你今天晚上會早點下班回來陪你脆弱的太太嗎?”

順杆爬這件事,顧星檀已經做的非常熟練。

她向來理智。

從那晚開始,便清晰認識到,容懷宴可以幫她重新拿起畫筆。

只有容懷宴。

容懷宴被她壓着抱,從善如流地躺回枕頭,修長手臂隔着薄綢布料扣住那抹纖細腰肢,往自己懷裏一按:“不需要早點下班。”

“容某可以日日夜夜陪伴容太太。”

顧星檀被他這話驚得都沒有睡意了。

誰要跟他日日夜夜!

她今天還要嘗試着自己畫畫試試呢。

松開禁锢着他的脖頸與窄腰,卷着被子滾到大床內側,露出那張仿佛含着一池春色的臉蛋,擺出賢妻樣兒:“工作要緊,我會等你的。”

“容太太真是容某的賢內助。”

容懷宴随口誇了句,而後慢條斯理地掀開被子下床。

完全沒有絲毫沉溺美色的意思。

顧星檀:“???”

什麽意思?

他就一點都不留戀的嗎?

還有,賢內助這個詞。

諷刺誰呢?

有睡到日上三竿的賢內助嗎?

為了表示自己當真是賢內助,顧星檀躺在床上思忖了足足五分鐘,餘光瞥見他已經開始系領帶了,猛地坐起身,朝他伸開纖細雪白的手臂,“過來過來,我給你系。”

容太太難得主動要當小賢妻。

容懷宴瞥向挂在牆壁上的鐘表,還有五分鐘可以允許她胡鬧。

還沒等到他走過去。

顧星檀已經等不及,習慣性光着一雙玉足,踩過長毛地毯,直奔落地鏡前。

“今天我們容總想要個什麽結呢?”

“溫莎結、十字結、雙交叉結、還是……”

顧星檀拉長了語調,故意比劃着,“紅領巾結?”

容懷宴神态自若,垂眸望進她的雙眸道:“倒計時,4分15秒。”

啊?

顧星檀先是愣了瞬,下意識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鐘表。

果然。

距離容總平時出門時間,還有四分鐘。

顧星檀手上動作飛快,打了自己最熟悉,也是最喜歡的溫莎結。

餘光不經意瞥向茶幾那個她戴到家裏的金絲邊眼鏡,順手拿起,架在容懷宴高挺鼻梁之上,瞬間——

斯文敗類的調調拉滿。

容太太戴的是護眼的平光鏡。

容懷宴倒也沒不舒服,任由她在自己臉上擺弄。

“59秒。”

“哎呀,你催什麽催!”

顧星檀整理好鈴铛眼鏡鏈,仔細端詳了幾秒,覺得他戴眼鏡好像更招人了。

怎麽會有人戴眼鏡越戴越好看呢。

“9秒。”

“哎呀哎呀,好了好了。”

顧星檀沒好氣地把西裝外套丢給他,“趕緊走。”

說完後。

隔着鏡頭對上男人那雙似笑非笑的雙眸,突然想起來,對哦。

小賢妻and小嬌妻。

最後選擇了小嬌妻。

顧星檀假裝無事發生地給了個飛吻:“老公麽麽噠。”

完美诠釋——

又嬌又敷衍。

容懷宴一進公司,再次引起了員工們的注意。

公司八卦論壇:

【姐妹們注意,容總今天居然戴眼鏡了,還是有眼鏡鏈那種,天知道容總從我身邊走過時,響起的鈴铛聲,有多麽的迷人(可怕】

【容總可是從來不戴任何配飾的,連霸總标配的腕表,都極少戴。今天居然戴了平光眼鏡和那麽精致的眼鏡鏈!】

【今天又是溫莎結,又是眼鏡鏈,原因已經顯而易見了,今天穿搭來自于老板娘】

【樓上真相!】

【啊啊啊啊啊我也好想知道老板娘到底是怎麽一位天仙美人,居然讓容總屢屢公開告白不說,還屢屢破例!】

【上次是無故放假,這次又聽話地戴了首飾,天吶,下次還能做什麽?】

【之前在網上吃瓜,看網友們說高山白雪融化我還不相信,畢竟每天看到容總,他還是那副高不可攀的樣子啊,哪裏有融化的跡象,今天突然get到了】

【老板娘下次什麽時候查崗@秘書處】

【@秘書處,求見老板娘】

【前臺:老板娘絕美。】

【老板娘絕美+N】

【咱們公司到底有多少人見過老板娘,你們怎麽一點風聲都不透露的?還不是友好同事了】

【不敢說,怕容總沖冠一怒為紅顏】

【大家可以期待一下容太太下次查崗……】

【我艹,今天容太太沒來查崗,但是!!!緋聞女友來了!】

【蘇叢芫?】

【@秘書處,還不快通知容太太前來battle】

【樓上,我已經看穿你們的小心思了】

還不是為了想要看到容太太的真面目。

……

顧星檀對容氏集團員工的期待并不知情,又睡了半個小時後,才慵慵懶懶地去樓下用早餐。

誰知,接到了一個并不想接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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