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想離婚不過常态罷了

第7章 想離婚不過常态罷了

雖然透明花房中的景色的确足夠詩情畫意,眼前葉瑰穆的話語也着實令人動容,但可惜我是個蠻不講理的糙人,到這兒來也并不是聽葉瑰穆吟詩作對的。

緊握住手中的小鏟,尖端正對着葉瑰穆,我将它放于胸前。

葉瑰穆一愣,卻并不感到生氣似的,他露出了一個饒有興致的微笑,問我:“這是做什麽?”

“剛剛曲雲給我打了電話,今天傍晚走之前,你為什麽要跟他丈夫說那種話?”聲調雖盡力保持平穩,但這質問是嚴厲的,在葉瑰穆的面前,我始終無法保持完全的平靜。

就如同身材嬌小的吉娃娃,總會叫嚣似的。

聞言,葉瑰穆輕輕地将手中的花盆重新放回到花架上,仍是一副對此毫不重視的态度,他拿起一旁的噴水壺,對着那叢藍色鳶尾“滋滋”地淺噴了兩下。

月光中,細密的水液顆粒在空氣中飄蕩,令人想到了山間的晨霧。

他的目光停留在那猶如鳥羽一般的花瓣上,“就因為這個,你拿出一把鏟子想要殺了我?”

“……”一時間我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嘲諷還是在抱怨了,“曲雲很傷心,我不希望你幹涉到我的正常社交。”

說來諷刺,曲雲沒來之前,他還叫我多跟家中的訪客交流,說什麽偶爾出出門也是好的,怎麽現在好不容易開始走出家門,他卻擺出一副這樣的态度?難道真的是因為……沈小姐的出現麽?

“先前我怕你一個人呆在家裏無聊……訪客也是我悉心篩選過的,”葉瑰穆嘆了口氣,憂慮般蹙眉,竟是一副用心良苦的态度,“出門拜訪也不是不可以,只下次我會提前問好訪客,畢竟不好的社交圈子會影響到你的恢複……”垂眸,葉瑰穆認真仔細思量着,無法不對他的這幅态度感到不可思議,我咬牙切齒地狠狠搡了他一把,他只是擡臂握住了我的手腕,身軀如同山岳那般,立在原地未曾被撼動。

該死,omega的身體實在是過于孱弱,無法在力量上與葉瑰穆相抗衡,倒顯得我跟個傻子似的,“你沒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厲聲對葉瑰穆說,“我是叫你不要幹涉我。”

“……你是我的妻子,”靜默了許久,葉瑰穆才緩聲說道,“你的一言一行代表着葉家的态度,我不可能不重視。”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并不算大,可葉瑰穆的鉗制往往就是這樣,看似柔和,實際無法掙脫,“素素,分明只要在底線的範圍內,我都會盡量不拒絕你的,但是你卻……”

都讓他不要這樣叫我“你松手!”手中的鏟子調轉了方向,于操控下狠狠擊中了葉瑰穆的手肘,伴随着小鏟落于地面的聲響,葉瑰穆靜默片刻,最終松開了我。

“虛僞。”深吸一口氣,我擺正了自己的身形,極其勉力,才令自己的語氣稍微平靜下來,“你以為你掩藏得很好麽?用信息素壓制自己的omega,虛僞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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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嚣,是弱者最無力的反抗,但的确,身為與alpha力量差異懸殊的omega,我卻只能這樣做。

“所以你想要怎樣呢?”垂眸,凝視了自己的手腕許久,葉瑰穆近乎喃喃地這樣詢問我道。

真是奇怪,他臉上的笑意甚至是溫馨的,就好像一點也不為我方才的話語感到惱怒,而是無比幸福似的。

有點……惡心。

“下次我要去拜訪沈二小姐的家,你不能阻止我。”頓了頓,我又繼續提出我的條件,“當然,還有曲雲他們家,你最好收回之前的話,去給他們家回一通電話吧,我不希望曲雲因為我而被自己的丈夫诟病。”

“好。”葉瑰穆答應得很快,快到令人感到詭異,他稍稍活動了自己的手腕,而後從地上将那個小鏟子撿起來,走近,遞回到我的手上,“我都答應你,那你能不能聽我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

“……”該死,他這麽果斷,我倒是更加不好拒絕了,“你說。”低頭,不願去看他那雙惑人的眼睛,我的聲音悶悶的。

然而他卻擡手,将我的臉輕輕地捧起。

他的手上有泥土的味道,夾雜着花的清香,令我感到錯亂,又有些不适應。

“我想要吻你,你的眼睛,你的鼻尖,還有你的嘴唇。”他的聲音無比溫厚,像是在吟詩,又好像只是單純敘述自己的欲念罷了。

既然已經結婚,只是普通的親吻而已,倒也沒什麽,照理來說應當這樣想,但實際上我和葉瑰穆近乎很少做出這樣的動作。

因為我一直拒絕,因為他說尊重我的意願,因為我……不适應。

“可以不伸舌頭麽?”挑眉,最後那四個字簡直可以說是從喉嚨中擠出來的,我想,只是被親幾下而已,如果這樣就能換來某項我所期待的進展,倒确實并無不可。

葉瑰穆額首,輕易地答應了。

于是他的吻落了下來。

我閉上了眼睛,因為他吻在了我的眼眸上。

而後便是鼻尖,蜻蜓點水的一次親吻罷了。

就連嘴唇,也不過唇瓣間簡單地相貼,比世間任何年輕的情侶都要純潔,全然不似一對已經結了婚不知道多長時間的“夫妻”。

就這樣,完了。

甚至比我想的都要簡單、單純。

但的确就這樣完了。

我聽見葉瑰穆含笑的聲音,他說:“就這樣結束,你似乎很失落的樣子。”

我推開他,告訴他并沒有。

如果告訴他我以為他會更大膽一些,他或許會被激起某種勝負欲吧。

被他抱住肩膀攬在懷中親吻的時候并無不适。

我想,這大抵是因為他标記了我的緣故。

當然,他長得也不錯。

不過也就這樣了,這并不意味着我喜歡他,實際上在我眼中他還是那麽可惡,就如同一個戴了面具的虛僞假人。

無論他裝得如何溫潤有理都無法改變這一點。

“既然你也覺得這樣的酬勞實在太少,”俯身,低頭,葉瑰穆輕輕磕在我的額頭上,我擡眸,就那樣與他翠綠的眼眸對視着,“那麽今晚,我能否凝望着你的,如夜空般的眼眸入眠呢?”

他這是在邀請……

“不。”退開一步,稍稍同他拉開距離,我擠出了一個諷刺的笑意:“我并不希望我們之間親密變成某種可笑的交易,你覺得呢?”

葉瑰穆直起身子,看着我,略微歪了歪頭,“是,你最機敏了,絕不會輕易上鈎的。”說完,他便又踱步回到了那盆藍色鳶尾花的側旁,開始拿起剪刀修剪枝葉了。

“喂。”凝望着那盆花,又看着站在它側旁不遠處的葉瑰穆,我不由問,“我的眼睛,真的是那個顏色?”

藍色鳶尾花、夜空,那分明是深藍的。

可我不是沒照過鏡子,我看過我的眼睛,那是更清淺的,是稀薄的白雲與天空交彙的,澄澈的淺藍色。

跟葉瑰穆所言、跟這滿屋子的花朵并不相同。

葉瑰穆頓住了手下的動作,他側過眼來,看着我。

“是的,是那個顏色。”無比篤定,他這樣跟我說。

一時間我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荒謬,或許在好不容易扳回一城的喜悅之後,我又開始憤怒了。

明明不是這樣的,他睜着眼睛說瞎話。

葉瑰穆的剪子停了下來,撫了撫花瓣,側過頭問我,好看麽?

我答非所問,丢下一句:“那你喜歡的根本不是我。”便轉身離去了。

倒也不是真的十分在意。

離開花房,我這樣告訴自己——只是更側面佐證了葉瑰穆的虛僞罷了。

身後,那家夥的腳步聲如同背後靈那般亦步亦趨地跟随着我,他不說話,也不解釋,只是那樣單純地跟着。

直至回到宅邸內,馬上要到傭人們活動的地界了,我的腳步停了下來。

我聽見他問:“對于這件事,你很在乎麽?”

回身看向他,我發現他臉上的表情是坦蕩的,如此認真,他等待着我的回答。

我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我只是說:“誰知道呢?如果你把我當成別人,我會覺得很惡心的。”

并且永遠不會原諒你。

“是嗎?”說着,葉瑰穆的臉上漾開了笑意,“真可愛呢。”

咬牙,我分明應該生氣,可是臉頰的溫度上升,耳廓也紅了起來。

于是我只能暗罵一句,扭頭朝樓上疾步走去了。

這回葉瑰穆沒再不識好歹地跟上來。

算他識相,不然我一定會用我手中的鏟子捅死他的。

——不過仗着alpha的信息素維持着對omega天生的吸引而已,有什麽了不起的。

關上房門,我認認真真地這樣想。

這天晚上,睡前,我走入洗浴間,直視着鏡子中的自己。

誠然,我對我自己的印象沒有錯誤。

并非夜空與鳶尾般的藍色,此刻我的眼睛,是澄澈的淺藍,是身為omega,會顯得單純可愛的顏色。

當然實際上,我的性格并非如此。

我不明白為什麽上天會給我一副這樣的身體,我時常感到錯位,包括我身邊的人,曲雲、沈小姐、葉瑰穆,他們都令我覺得我有時候正扮演着并不屬于自己的角色。

但……有什麽辦法呢?既來之則安之,身為omega,我又不是不能活。

誰他媽關心葉瑰穆究竟喜歡什麽顏色的眼睛,反正等離了婚天分道揚镳,誰也不記得誰了。睡覺吧。睡吧。

萬一今天又會做夢呢?

做那個奇異的、擺脫了omega本能的、仇恨葉瑰穆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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